至此,楚啟晉州之行的目的,就算是向沈萬軍和盤托出了。


    沈萬軍沒急著再說些什麽,而是端起茶杯,輕抿一口,眉眼低垂,不知在作何思慮。


    楚啟也不好繼續深追,不然反而容易引起沈萬軍的反感。


    於是氣氛就這麽僵著,直到陶管家再次前來,才打破局麵。


    “王爺,內廚已備好食材,問王爺何時開灶。”


    沈萬軍望向門外。


    “現在就著手準備吧,順便去找一下沈涼和褚食樂,告訴他們可以回來上桌了。”


    “是。”


    陶管家躬身退走,隨之沈萬軍才笑眯眯的對楚啟說道:


    “駙馬這身份,放在隻有一個炎珠公主的大炎,不可謂不集萬千榮華於一身,我對先皇、對你們楚家又從未有過半分不滿,甚至絕對稱得上是樂得你我兩家關係更近一步。”


    “但。”


    “還是那句話,隻要我沈萬軍不在沈家軍營,府內大小事宜,都得聽那位小祖宗招呼,他讓我往東,我是決計不敢往西多瞄一眼。”


    “所以楚啟啊,這件事待會兒還是你在酒桌上與他言說吧,隻要他肯點頭,沈家聘禮保準給夠。”


    皮球至此被踢到尚不知情的沈涼腳下。


    在楚啟看來,自己的皇妹乃是整個大炎的掌上明珠,容貌方麵也算是國色天香,唯一的缺憾,恐怕就是自幼嬌生慣養,略顯蠻橫跋扈。


    可畢竟是人無完人嘛,如果將來婚後沈涼能把他這個妹妹治服,那就算沈涼的本事。


    倘若沈涼沒這個本事,其實對雙方而言也不過是一場廟堂交易罷了。


    最壞的結果,無非是你玩你的,我玩我的,偶爾一起在某些大場合露個臉,秀個恩愛,保證沈家永遠不會背叛楚家,便足矣。


    是的。


    新帝送炎珠,明麵上貌似是想用兩個小輩之間的愛情,綁定兩家世代親好。


    可背地裏,又何嚐不是為了請君入甕,將沈涼以質子的身份軟禁在皇宮高牆之內呢?


    正是因為沈萬軍料到了這不難料到的一點,所以剛剛才會多問楚啟一句——


    新人禮成,是定居中州帝都,還是返回晉州晉城?


    楚啟的答案,已將皇室之心昭然若揭。


    沈萬軍嘴上說願意答應這門親事,可實際上,他相信隻要自己這小兒子不是蠢貨,就不可能自行折斷翅膀,甘做一輩子屈居於楚家屋簷下的金絲男雀。


    接下來的話題,就被沈萬軍從結親一事巧妙轉移為了家長裏短。


    比如問候一下新帝身體如何啊,你母後近來安康啊,你那些兄弟最近都在忙於何種政務啊巴拉巴拉。


    一門心思立功表現的楚啟,哪有興趣聊這些,但礙於晉王身份,偏偏還隻能人家問啥他答啥,順便時刻保持著一副“感謝晉王惦念”的微笑表情。


    直到正廳前院傳來一陣嘈雜聲,才就此中斷了二人毫無營養價值可言的閑談。


    “青龍將軍!軍中有令,司職期間不可擅離崗位,你若不給我二人一個由頭,此事若被晉王知曉,我二人性命難保啊!”


    “敢問青龍將軍,今日為何要不分青紅皂白強行緝拿我等二人!”


    廳門開著,楚啟好奇的往外望去,沈萬軍率先起身,卻不顯半分異色,隻是慢吞吞的將雙手攏入袖中,含笑相邀道:


    “既然酒菜還未上齊,三皇子不如隨我外出一看?”


    楚啟巴不得有點別的事來打斷與沈萬軍之間的緊張獨處,由此當即點頭道:


    “若晉王不避諱,楚啟願與晉王一看。”


    “都一家人,避諱個啥。”


    說著沈萬軍就帶楚啟走出廳門,偌大的前院中間,以青皮許龍衣為首的十餘名青龍士,押解著兩名身穿沈家軍製式黑甲的六品武將停步,在這十餘名鐵血將士之中,還摻雜了三名髒兮兮的幼齡少女。


    這三名品相不錯,將來一看就是美人胚子的幼齡少女,可不就是昨日在天狼寨山頭上,那人販子劉媽打算拿來與大當家馬響交易的三個可憐姑娘麽?


    關於這三名幼女慘遭拐賣一事,沈萬軍早就悉數了然於心。


    見楚啟微微皺眉,麵帶不解之色,他便主動為其解惑道:


    “男兒及冠,行禮前當設及冠考驗,我兒沈涼,昨日單槍匹馬殺上天狼寨,一舉剿匪一百二十六人,順手解救了這麽三個被拐上山的可憐丫頭。”


    楚啟聞言頷首,自動忽略堅信沈涼並非單槍匹馬,而是有沈家軍暗中幫襯的“事實”。


    “昨日殿下功成返城,恰好我也在城門觀望,世人常說殿下文不成武不就,可在楚啟看來,那不過是殿下為人謙遜,不屑鋒芒畢露罷了。”


    假意吹捧沈涼一番後,楚啟又追述道:


    “剿滅山匪,還一方百姓安居樂業,這本就是大功德一件,如今又順手搭救三名迷途幼女,當真是功德之上再添功德,實屬我大炎男兒的效仿標榜啊!”


    沒人不願意聽別人稱讚自己的兒女,哪怕對方九成不是真心的,也依舊令沈萬軍喜上眉梢,朗笑出聲。


    “哈哈哈,三皇子這話可千萬別讓那臭小子聽見,不然他尾巴怕是都得翹到天上去!”


    阿嚏——


    不待楚啟繼續與沈萬軍虛與委蛇,一道極其誇張的噴嚏聲,就從不遠處的旁側院門口傳來了。


    剛一槍爆了楊凡腦袋的沈涼,帶著褚食樂返回前院,掃了眼許龍衣等人後,就一臉陰陰的瞄著沈萬軍質問道:


    “沈萬軍,你是不是又偷偷說我壞話了?!”


    一聽這話,天字號劊子手立馬像是見了貓的老鼠般連連擺手。


    “三皇子跟我在這誇你呢,在晉州,誰敢在背後說小祖宗您的壞話?”


    沈涼沒好氣的撇撇嘴。


    “據我所知,從我出生到現在,可是沒少有人在背後戳我脊梁骨。”


    “嗯?有這事?來來來,告訴爹你都聽誰說了,列個名單出來,回頭爹就叫人把他們全帶到府上,挨個問詢清楚!”


    沈萬軍大有追查到底的意思,可他和沈涼都清楚,那些口頭上實在沒個把門的短命鬼,早就去閻王爺麵前報道了。


    父子倆鬥了兩句嘴,等沈涼和褚食樂走近,楚啟才忍不住問道:


    “我觀那跪地二人穿著,應也是沈家軍一員,貌似還是兩位從六品武將,為何……”


    “他們啊。”


    沈涼冷漠的目光投向二人,毫無感情的補充兩字。


    “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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