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刀,老錢落下的沒有絲毫猶豫。


    手起,刀落。


    隻是須臾之間,根本來不及讓在場任何人作出反應。


    接下來是長達數息的死寂。


    整個晉王府前院,變得落針可聞!


    有一物,從老錢身上掉落。


    那是一隻手。


    一隻在揮刀砍下前,還長在老錢身上的手。


    也正是這隻手,縱使一路奔波,也未曾損壞盛放著鳳髓的冰瓶半分!


    劇烈刺激眾人大腦的殷紅鮮血,自老錢右臂斷口處噴濺流淌,其腳下,不消片刻就積蓄出一灘血泊。


    老錢的左手,很快丟掉刀,用手掌盡可能的捂住傷口,避免鮮血流失過多過快。


    而老錢的臉,也因大量失血,在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變蒼白。


    “王爺,這下你欠老錢的可就大了去了。”


    在沈涼麵前,老錢永遠都是那個知禮數外加有點小慫的王府馬夫。


    若是放在隻有老錢和沈萬軍的情境中,老錢這句話,就不會那麽禮貌且溫和了。


    沈涼終於第一個回過神來,他急忙大步上前,怒瞪著老錢罵道:


    “你個老王八蛋是不是瘋了!?”


    不待老錢回應,沈涼立馬撿起地上斷臂,順勢拽住老錢另一隻胳膊,拉著他就要往行醫院走。


    老錢能明顯的感覺到,沈涼的身體在顫抖。


    是驚慌和不安導致的顫抖。


    殿下這是在關心咱麽?


    嘿,咱就知道,別看殿下平日裏總也瞧不上咱,但心裏指定是有咱的。


    想著想著,老錢嘴角就情不自禁的勾起一抹弧度。


    不過老錢也是迅速反應過來,掙脫沈涼拉扯的同時,搶過斷臂,遠遠丟了出去。


    “你他娘的真瘋了?!”


    看著在半空中拋出一道弧線的斷臂,沈涼破口大罵。


    畢竟行醫院內,是有精通斷臂重接的大夫的,手臂在,趁熱乎,沒準老錢這條胳膊還有救。


    可若是丟來丟去,斷臂傷口處沾了太多髒物,那便會大大增加重接的難度。


    甚至重接後,會因感染發炎進一步嚴重傷害老錢的身體。


    卻不成想,沈涼要跑去重新撿回斷臂之際,卻駭然發現,那斷臂墜地的瞬間,竟然無火自燃,嘭的一下,像變戲法一樣被焚滅虛無!


    沒了。


    一條真真切切,剛從人身上砍下來的胳膊,沒了!


    沈涼無法理解這樣的一幕,也更不理解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趕在沈涼發問之前,沈萬軍已是嗓音低沉的對身邊二女兒道:


    “初瑤,你快帶錢老去行醫院處理傷勢,告訴行醫院的大夫,用王府裏最好的藥,還有天師府每年送來的靈丹,能用的也全都給錢老用上。”


    “宗旨隻有一個。”


    “本王要保錢老隻是丟掉這一條胳膊,絕不能再有任何一丁點的毫發損傷!”


    沈初瑤清楚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如果說當年老錢跟沈萬軍來到晉王府,是承了沈萬軍的恩情,那麽從今天開始,就是晉王府承了老錢的恩情了。


    眼看二姐帶著老錢很快消失在院門拐角,沈涼怔怔的立在原地。


    沈萬軍深知自己這平日裏看似無情的小兒子最用情,於是歎了口氣上前安撫道:


    “我知道你現在有很多疑惑,爹可以全都給你一個合理的解釋,不過你還是先回院裏休息一下吧,等明日……”


    沈涼臉上的神色逐漸歸於平靜。


    “我現在就想聽,也一定要現在聽。”


    對上沈涼的灼灼目光,沈萬軍思慮少頃,隨即點點頭道:


    “那就跟我來吧。”


    沈萬軍帶著沈涼走到萬鯉湖畔,驅散一眾隨行仆從,隻有父子倆並肩而立。


    氣氛沉寂片刻,沈萬軍忽然抬起手,遙遙指向對麵的坐潮山巔觀鯉亭。


    “兒子,你看。”


    此時心裏隻念著老錢的沈涼,不耐煩的皺著眉頭,朝沈萬軍手指方向望去。


    沈涼不修武,雖目力較於常人出眾,卻也很難看清楚隔著一座湖的對麵山頂有何細微變化。


    隻能依稀瞧見,那裏坐落著一處涼亭。


    “看什麽?觀鯉亭?”


    沈萬軍搖搖頭,神秘莫測的說道:


    “看你的前途。”


    沈涼最後一絲耐心,終於被這句在當下情境中討人厭煩的話消磨殆盡,不由怒道:


    “沈萬軍,你到底讓老錢去幹什麽了,剛才發生的那一切,又究竟是怎麽回事!”


    麵對沈涼的怒聲質問,沈萬軍不慌不亂,卻也依舊不正麵作答的反問道:


    “還記得及冠當天,你答應了爹什麽嗎?”


    沈涼怒目不答。


    於是就剩下沈萬軍自言自語。


    “憑你的記性,不可能記不得,爹也記得,你答應了爹,要做八十萬沈家軍和三千萬晉州百姓的下一位王,而成了王,就意味著你要絞盡腦汁的承擔起照顧好這麽多人的重擔。”


    “在此之餘。”


    “也會有很多記恨爹的或者將來會記恨你的人,大費周章不擇手段,也要害了你的性命。”


    “爹可以在你上位之前,盡可能多的為你積攢對敵籌碼,保證你的人身安危得到最大程度上的保障。”


    “可是兒啊,爹總有走的一天,爹安排保護你的人,也總有被敵人打光的一天,甚至萬一一個不小心,爹百密一疏,導致你被見縫插針的歹人所害,那屆時你讓晉州怎麽辦?讓爹到了下麵,怎麽去麵對那些用生命為晉州築起鋼鐵城牆的老夥計們?”


    聽了這番話,沈涼的情緒稍稍平複了些,但臉色還是不怎麽好看。


    “你說這些,跟老錢的事有什麽關係?”


    沈萬軍仍是不答。


    “現如今老錢也是晉州的一份子,兒子,你說你怎麽才能保證,自己可以守護好這個家?”


    自有科技手段,卻自知並不足夠支撐起整個晉州的沈涼,先是沉默,繼而無力道:


    “假如老天爺沒有生來就跟我開了個玩笑,憑晉王府的底蘊,就算拿錢砸,應該也能把我砸成一位高手了吧?”


    等來這句話的沈萬軍眯起雙眼,轉過頭來凝視著沈涼,笑問道:


    “那要是爹有辦法讓你成為一名高手,而付出的代價是去鬼門關走一遭,你可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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