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後兩世涉足廟堂,沈涼可謂是早已對這一盆渾水了如指掌。


    古往今來,史冊留名之貪官數不勝數。


    兩袖清風者,卻鮮之又鮮。


    歸根結底,還是人的欲望能量太大。


    當那金山銀山,切切實實擺在你麵前,並告訴你隻要稍微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便能一輩子享用富貴美人,試問,在這種誘惑下,能有幾人堅守得住原則和底線?


    所以當沈涼看出章城衛等人有意刁難時,便一眼明了了四人的心思。


    能理解。


    也不算什麽大問題。


    若是沈涼當下的身份,還是揮金如土晉王府小殿下,亦或者懷裏揣著碎銀兩了,那小小的賄賂一二也不無不可。


    可關鍵是他現在已經“失去”了晉王府的庇護。


    全身上下就特麽一張一百兩麵值的銀票!


    沈涼可不會天真的以為,自己拿出這張白兩銀票,然後告訴眼前四人,說這是一百兩,我給你們十兩,你們找我九十兩,完事四人還能配合著他,真就找他九十兩白銀。


    掏出這張百兩銀票的結果隻有一個。


    那就是全部被對方揣進口袋,毛都別想要回來!


    屆時沈涼也不是不能靠自己或者靠晉王府把這四人整死,可那樣一來,就等於三年遊曆才過一天,他就宣告不能依靠自己走後麵的路了。


    因為一旦用槍打死城衛,還不暴露身份,就必然會上通緝令。


    反正不管用哪一招解決問題,最後都得讓晉王府出麵。


    由此不就違背了隱姓埋名出門曆練的初衷了麽?


    凡此種種,沈涼早早在腦子裏琢磨了個通透,這也是他跟四名城衛不作退讓的根本原因。


    現下,為首城衛的同僚出麵給彼此各找一個台階下,無論是沈涼還是章城衛,都沒有不順著台階走下來的理由。


    “幾位大人如此忠於職守,實乃我等晉州百姓之福!配合配合,一定配合!”


    雙方達成共識後,提出登記入城名冊的那個城衛,便取來了紙筆交給沈涼。


    沈涼在上麵按照抬頭要求,逐一填寫信息。


    名字當然不能寫本名,否則的話,還是有極大可能暴露身份。


    “大人請過目。”


    寫罷,沈涼便要將登記名冊交回,那城衛正要接過去,就被為首章城衛搶先了。


    “梁深……老錢……我大炎子民,有姓‘老’的嗎?”


    沈涼即刻作出解釋。


    “回大人的話,這老仆在我家做活多年,本名早已記不清了,隻記得姓錢,我們家裏人都叫他老錢。”


    其實本來就沒這麽一道程序,負責圓場的那名城衛,馬上走上前拉住章城衛,衝沈涼說道:


    “行了,你們去吧,走之前記得找我等輪值城衛銷劃名冊。”


    “是,大人。”


    交涉完畢,沈涼轉身而行,瞪了眼遇到事就躲遠的老錢,自顧自登上馬車。


    開路放行。


    坐在馬車裏的沈涼,掀開窗簾一條縫隙,往外瞄了一眼。


    章城衛的臉色依舊陰沉,顯然對此次事件的處理方式並不滿意。


    待得沈涼和老錢走遠,章城衛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呸!要不是你們攔著我,老子今兒非得好好整治那小子一頓!”


    圓場城衛拍了拍他的肩膀。


    “消消氣吧老章,這種事得看運氣,運氣好撈著了就撈著了,運氣不好撈不著也千萬別把事情鬧大,咱晉州最上麵那位,最痛恨為官者欺壓百姓,若是此事好巧不巧傳進那位耳朵裏,別說你我,恐怕就連城判大人都得被一刀砍了腦袋。”


    談及晉州之王,章城衛滿腔的怒火,瞬間消散大半。


    “哎,你們聽說咱城判府有誰見過那位嗎?”


    另外三名城衛麵麵相覷,接連搖頭。


    “咱們這種小魚小蝦,哪有那個福分,估計也就咱城判大人可能見過,而且我聽說,自從天下太平,晉王大人入駐晉王府後,就幾乎沒怎麽出過晉城,甚至是都不經常出入王府。”


    “對對,我也聽說了,再者過去這麽多年來,想提著厚禮去跟晉王大人攀攀關係的權貴富賈,也盡數被攔在了門外,根本連王府大門的門檻都邁不進去。”


    “你們說這送上門的金銀珠寶,晉王大人就真不稀罕?”


    “稀罕啥啊!晉王府內遍地是黃金,說是富可敵國都不為過!”


    “真羨慕啊……也不知道我這輩子,還有沒有可能趕得上晉王大人一半……哦不,三成家底都夠了。”


    “嗬嗬,做夢去吧你!”


    ……


    城門處四人之間的閑聊後話,沈涼和老錢自是無從知曉,也不關心。


    順利入城後,第一站就是錢莊,銀票這玩意,在花樓裏用來一擲千金還方便點,可要是掰碎了拿來過日子,肯定還得是白花花的銀子最好用。


    大過年的,街道兩旁的商鋪全部按照慣例習俗關門了,沿著直通城門的街道直行五六裏,也沒瞧見半個人影。


    無奈之下,老錢隻能駕駛馬車穿入一條寬敞支道,深入到城內居民區後,才得以就近找到一戶敞著院門,正在院子裏準備晚上吃食的人家。


    “喂,小兄弟。”


    老錢跳下馬車,站在院門口,衝院子裏正在提刀剁肉的中年男子招呼一聲。


    中年男子抬頭望見老錢,不由放下菜刀,雙手在圍裙上隨意抹了兩把,笑嗬嗬的上前問道:


    “老叔叫我?”


    老錢點點頭,回身指了指馬車。


    “我和我家少爺是外城來的,身上沒帶銀兩隻有銀票,花著不太方便,所以想問問,這城裏哪有錢莊?”


    中年男子恍然頷首,不答先問。


    “哦,你們是從哪個城門進來的?”


    “西城門。”


    “那你們回城門主道,再往西行約莫四裏路,見到路邊的東籬客棧,它旁邊有條巷路,走進去出了巷路左轉到隔壁那條街,再前行一裏路就能看見一家通寶錢莊了。”


    老錢默默記下中年男子的指路描述,隨之抿著嘴唇微微一笑。


    “多謝小兄弟。”


    中年男子擺擺手。


    “您老不必客氣,若是去了錢莊關門了,找不到地方落腳,也可再回來我這將就一晚,隻要您和貴公子不嫌棄。”


    晉州民風一向如此淳樸熱心腸,這也是老錢願意在晉王府一住就是二十多年的主要原因之一。


    沒別的,就圖一個全身心的舒坦。


    老錢作揖道謝就此分別,重新帶著沈涼駕車返回西城門主道。


    前往那通寶錢莊途中,老錢還不忘隔著車簾提醒。


    “少爺,咱全部身家就那一張銀票,你可得捂緊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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