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辭拉住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大嬸,這會兒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她身上,萬辭還沒說什麽,她自己先繃不住一陣大吼大叫。


    “看什麽?都看什麽?你拉著我幹嘛,不是你讓沒受傷的人站到一邊兒去的嗎?還不快鬆開!”


    大嬸梗著脖子衝著周圍的鎮民們吼了兩聲,隨後又轉頭腦袋盯著萬辭,故作鎮定。


    萬辭隻是冷眼看著她,沒出聲。


    林笙和孟青陽聞到了什麽味道,眉頭也皺了起來,這大嬸的反應太奇怪了,白焰塵也察覺到了不對勁。


    受傷是肯定受傷了,但是受傷了還要裝出沒受傷的樣子,白焰塵懷疑,這大嬸是被喪屍抓傷的。


    沒有人理會她,大嬸更加慌亂,使勁兒掙紮起來,可惜她的那點兒多年勞作的力氣,在萬辭麵前根本不夠看。


    “你要幹什麽!”


    大嬸怒了,此刻不隻是萬辭他們,鎮民們也看出來了一絲絲貓膩。


    萬辭歎了口氣,機會她給過了,可是眼前這人除了撒潑,一點兒要坦白的樣子都沒。


    拽著大嬸的手腕兒把她拎了起來,高高舉起被自己抓住的那隻手,萬辭另一隻手把大嬸的衣領輕輕往下拉開了一些。


    一道猙獰可怖的新鮮抓痕赫然出現在她的肩膀上。


    由於夜色黑暗,剛剛又在睡覺披頭散發的遮擋,剛剛站在她旁邊的人竟無一察覺。


    看到那傷口的一刻,在場所有人都變了臉色。


    “英子,你這傷怎麽回事!”


    另一位已經站到了沒受傷人群裏的大嬸走了出來,語氣都有些顫抖,剛剛她半路看見英子背著那腿壞了的小娃子,過去幫忙一起逃出來的,自己不會也……


    想到這兒,那大嬸身形晃了晃,差點就要站不穩了。


    “小鳳啊,你信我,這不是被什麽喪屍抓的,這隻是我逃出來的時候不小心被鋼架戳到了,你們信我啊!我真的沒事的!”


    英子大嬸的聲音已經帶上了哭腔,聲嘶力竭,剛剛要不是為了回去救在她家養傷的小娃子,她何至於此啊!


    “嬸子,對不起,是我連累你了……嗚嗚,對不起!”


    被英子帶出來的那小孩兒,見狀抽噎著哭泣。


    因為山體坍塌的時候被壓在了橫梁下,父母都把他護在懷裏,人沒了,他腿也折了,是寡婦英子嬸兒救了他,把他養在家裏。


    她身上的傷,的確是被喪屍抓到了,是在返回去救他的時候,替他挨得那一下。


    如果不是他,嬸子也不會……


    所有在他看到英子嬸兒走過去沒受傷的隊列的時候,他選擇視而不見,沒有拆穿。


    英子嬸兒也哭,坐在地上嗷嗷的哭,一個無依無靠的中年婦女,在此刻顯得那麽無助。


    可是她身上的傷口針對性太強了,光是看一眼,明眼人都知道是怎麽回事。


    萬辭靜靜地看著,幽幽的歎了口氣,這個世道,並非良善之人就一定會長命。


    人心最是複雜,在危險來臨的時候,或許因為一時的善念,會回去救人,可當危險解除,自己變成了那個潛在的危險的時候,又會不顧一切地奪取生機。


    哪怕明知道自己隱瞞喪屍抓傷,一旦變異的話,會殘殺周圍所有活物,仍然會不計後果的奔向活著的希望。


    “受傷了,就不能站到那邊去了。”


    萬辭隱藏起自己難以言喻的情緒,平靜地開口。


    其實如果隻是單純的抓傷,喪屍的指甲上隻要沒帶他們的血液,被抓的人未必會感染,nhp-47感染率雖然極強,但需要直接接觸。


    要麽是血液交融,要麽是基因移植,要麽就是母體遺傳,但萬辭沒說出口。


    她也不能百分百保證,何苦再給人不確定的希望。


    事情發展到這裏,大家也都大概猜到是怎麽個情況了,英子是為了救人才受傷的,可是這無法掩蓋她想混進安全人堆裏。


    一時間,鎮民們的心情格外複雜,尤其是沒受傷的人,又恨英子不顧他們的性命安危,又同情她的遭遇,人都糾結麻了,聽到萬辭的話,都沒有出聲。


    英子嬸兒就這樣坐在地上,無論是沒受傷的還是受了傷的,都自發地離遠了些,那一刻她仿佛與世隔絕,哭都哭不出來了,呆呆地看著夜色。


    後麵還沒來得及站出來的人,有人眼神躲避,躍躍欲試。


    萬辭隻輕飄飄的掃了一眼,冷聲道。


    “青陽可能忘了跟你們說異人族的特性,我們啊,對血腥味異常敏感,誰身上有傷,誰身上的傷是新鮮血液,老遠就能聞到,不要妄圖蒙混過關,對大家都不好。”


    這話雖說得殘忍,可卻是保全所有人的不二選擇。


    沒受傷的人鬆了口氣,激動的感謝萬辭幫他們分辨,受了傷的人,則怒罵著萬辭的自私冷血和不公平。


    萬辭就這樣沉默地聽著,沒反駁,也沒應承。


    她看著人群裏蠢蠢欲動的那幾個人,在她說完這番話之後,臉色一白,沒了僥幸的心思。


    接下來的分邊站工作進行得異常順利,最後站出來完全沒受傷的人,隻剩下二十三個了。


    其餘受了傷的人各自站在一邊,神情都有些悲愴。


    “現在,傷口是新鮮的人,站在另一邊,之前就受了傷的,留在原地不動。”


    萬辭繼續開口,沒等大家挪動位置,一道嘶啞的聲音打斷了她。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對我們!”


    被抓傷是他們願意的嗎?他們也不想的啊,他們不想死,想好好活著!


    那些安全了的鎮民看著這一幕,心裏也非常不好受,大家相識多年一起生活,怎麽會沒有半點兒感情,他們被抓傷了,麵臨的結果無疑是異變,運氣好可能成為像萬辭他們一樣的異人族。


    可是青陽也說過,能覺醒這樣天賦的人是萬分之一,沒那麽簡單。


    換句話說,他們能清醒活著的概率,也隻有這萬分之一,要麽成為喪屍獵殺人類,要麽在異化後被他們先下手為強。


    情緒逐漸蔓延,先發出絕望的哀嚎的人,眼眸猩紅的抬起頭,眼神逐漸變得憎恨。


    恨這些拋棄他們的鎮民,也恨萬辭幾人。


    明明剛剛還是鄰裏鄉親的好街坊,可是這會兒知道他們受了傷可能會感染,就都離得遠遠的了,虛偽!


    他的憎恨越是強烈,異化的過程就越是加快。


    幾乎是瞬間,原本正常人的眼睛就開始大片被眼白包裹,中間的瞳仁隻剩下一點點,他異化了!


    這下不隻是鎮民,連萬辭他們都沒想到感染的速度會這麽快,前後才不到一個小時。


    當場異變,最先遭殃的,自然就是同樣因為山體滑坡受了傷被分在同一邊,還沒來得及做區分的行動不便的傷者。


    眼看著剛剛異變的喪屍就要撲過去了,萬辭舉起槍,扳機扣動了好幾下,都沒有反應,沒子彈了!


    “砰!”。


    “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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