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嗎?”


    “我覺得沒什麽問題,你來了就知道了,到時候我還能帶你逛一逛蓉城。”


    其實他自己也沒有把蓉城逛遍,但作為半個本地人,帶白玉珠這種外地朋友到處走走還是可以的。


    “我要問問爸媽。”她語氣中有點向往。


    她從出生到現在都沒有去過太遠的地方,而蓉城可是大城市呢,有特別高特別高的大房子,那麽多的人,有動物園,有遊樂場,有大熊貓……越想越期待。


    “行。”


    陳星說,這種事當然得問過父母才行,甚至到時候她帶著父母一起來都可以。


    不然人家肯定不放心自己的女兒到處跑。


    雨聲中,那邊舞台的聲音很快隱沒了,陳星隻能聽到雨水落在傘上的擊打聲,剛才的那集體鞠躬又出現在了他的腦海裏。陳星問道:“他們什麽時候下班呢?就是結束演出的意思。”


    “很快了吧,這種戲一般兩個多小時就唱完了。”


    早上開始演出,到中午的樣子就差不多結束了,吃一頓飯以後這個戲班子就要去下一個鄉村。


    “這麽趕嗎?一天兩場?”


    “一直都是這樣的啊。”


    白玉珠甚至還很羨慕這些人呢,至少別人的生活她覺得很有意義,不像自己,她到現在也想不到未來的自己可以做什麽。


    村子比較小,兩人很快就回到了白玉珠的家。


    她的父母已經回來了,由於雨下得比較快,他們又沒帶傘出門,現在頭上都是濕的,正在用幹毛巾擦。


    看到女兒和陳星靠的這麽近,媽媽心裏咯噔一聲,連忙把女兒拉了過去。


    她爸爸還好,看了女兒一眼就和陳星說道:“還是你們聰明,找到了傘。”


    白玉珠嘻嘻的笑了幾聲,才用本地話和父母說道:“我們就說會下雨吧?看,真的下雨了。”


    “是是是,你是對的。”


    一場雨而已,看把你得意的。


    白玉珠跟著媽媽去做飯,她老爸也不知道和陳星聊什麽,覺得晾著客人在一邊獨自玩手機不太好,就開口問道:“你們剛才去看戲了吧,覺得我們這邊的戲怎麽樣?”


    “很好看,那些樂器師傅演奏得也挺好。”


    “哦,那些啊,那叫布依八音坐唱。”


    叔叔好像對這個比較了解,和陳星說了很多巴音坐唱的特點,還有就是這種音樂形式是如何發展起來的。


    如果要問他這個和外麵的樂器演奏有什麽不同?白玉珠的爸爸可能說不上來有什麽不同,他的了解隻對於八音坐唱這一種音樂形式,對外麵的任何東西,他知道的都很少。


    “我以前還學過一點月琴呢。”叔叔有些懷念的說。


    陳星在江南那邊看到過月琴,但這裏的月琴和那邊的有點區別,一般來說月琴的肚子都是圓的,但布依族的月琴不是,他們的肚子真和月亮一樣,是彎彎的,有一個缺口。


    “那現在叔叔還會嗎?”


    “我倒是想練練,但你嬢嬢不給我買,我也沒辦法啊。”


    他歎息著搖頭。


    菜還沒做好,陳星就聞到了從廚房傳過來的酸辣味。


    他知道今天中午他們要做當地的一種特色菜,叫做布依酸湯魚,之前陳星隻把這個菜當成自己在滇南吃的那一道……但看來不是了,這種味道完全不同。


    沒讓陳星久等,聽到廚房那邊的呼喊後,白玉珠的爸爸帶著陳星來到了火塘屋,這裏的火堆上正咕嚕嚕的煮著湯。


    就是陳星在外麵一直聞到的香味。


    桌子上已經擺好了其他的菜,看著比昨天晚上臨時吃的菜豐盛太多了,有什麽板栗燒雞,一種看著不錯的土豆菜,還有一個菜陳星認不出來,上麵碎碎的東西好像是醃菜?


    主要是陳星聞到了一點醃菜的味道。


    醃菜一般隻在南方有,北方少見,更別說是用來做菜了。


    和泡菜的酸鹹味不同,醃菜是以鹹為主,鹹酸鹹酸的。這聽起來可能感覺差不多,但這種吃的東西一旦吃到嘴裏,再小的細微差距都會被放大很多倍。


    切碎後炒過的醃菜和另外一種白色的丸子一起炒,這白丸子到底是什麽,陳星現在還不知道。


    房間裏麵味道最濃的自然是還在火堆上咕嚕咕嚕滾開的酸湯魚。


    湯看起來是黃燦燦的,紅油被滾開的水擠到了鍋邊,紅油混著黃湯,再聞著這稍微帶著點番茄味道的酸味,刺激得人口水直流。


    白玉珠悄悄對陳星說道:“陳星哥,你在外麵吃過酸湯魚沒有啊?”


    “我在滇南吃過一回。”


    “啊?你吃過啊。”


    陳星看她有點灰心,就說道:“吃沒吃過不重要,味道好就行,這是你做的?”


    “嗯。”


    以前他們吃這道菜的時候,一般是不做其他菜的,大家拿著一個飯碗裝米飯,然後就圍在這火塘邊一邊烤火一邊吃飯,鍋不會放上桌子,一直在火上放著。


    如果覺得菜不夠吃,還能往裏麵加點其他的菜。


    就和在外麵餐廳裏麵吃的湯鍋差不多。


    今天也是不想讓陳星這位貴客覺得太過寒酸,才特地多弄了幾個菜。


    陳星問了一下那個白色的丸子是什麽。


    白玉珠說道:“那是湯圓,鹹菜炒湯圓,你吃過嗎?”


    “沒有。”


    這還真沒吃過,湯圓原來還能用來炒?


    還能叫做湯圓?


    “這道菜也很好吃的。”知道有陳星沒見過的菜,白玉珠還有點小雀躍。


    酸湯魚裏麵的魚肉都很新鮮,白玉珠的媽媽拿了一個大碗把魚肉都從鍋裏麵舀了出來,現在就剩下一鍋湯在那邊咕嚕咕嚕的開著了,香味在這房間裏麵彌漫。


    陳星覺得吃完飯肯定要找地方洗個澡換一身衣服,不然到時候衣服都可能是酸湯魚味的。


    吃飯的時候他第一筷子就是去吃那個炒的湯圓。


    人類在大多數時候都對吃的有一種固有觀念。


    川省人喜歡吃甜的湯圓,什麽米酒小湯圓,芝麻湯圓,在這種地方忽然有一個餐廳冒出一個鹹湯圓,可能看到這個菜名很多人都會覺得不舒服,更別說吃了。


    但要是換個名字,換成炒湯圓。


    陳星就感覺自己莫名其妙能夠接受。


    炸過的醃菜很酥,水分完全被榨幹了,配合上同樣也是炸過的湯圓,吃到嘴裏最開始是酥脆的感覺,咬幾口,很快就品嚐到了湯圓甜糯的口感。


    剛吃過鹹的口腔忽然來了一點甜味。


    這種感覺很奇妙,但也不能說不好吃,隻能說有點上頭。


    酸湯魚陳星雖然在滇南那邊吃過一回,但如今吃起來依舊覺得好吃,湯也很好喝,這邊和滇南酸湯魚的區別可能是滇南的湯底更辣,這一頓裏麵有很多番茄的味道。


    但魚特別嫩,這比以前吃的那條好。


    這條魚在半小時以前可能都是活蹦亂跳的,新鮮的很,想不好吃都難。


    吃飯的時,白玉珠和媽媽提了一下自己明年想去蓉城的事情。


    媽媽連她說的話都沒聽完,直接就搖頭了,說道:“不可能,我不會同意你去的。”


    “為什麽?”


    白玉珠很驚訝。


    這又不是什麽壞事情,自己妹妹讀書學費那麽貴,家裏也比較困難。現在有貴人幫忙,可以到蓉城這種大城市能找到一個自己喜歡的工作,為什麽不讓自己去?


    當攝影師,聽起來就是文化人才能幹的活,


    “你明年就要結婚了記得嗎?”


    “我……我就算結婚了也不影響打工啊。”


    反正都是要出去打工的,她又不可能在景區那邊讓人拍合照拍一輩子,那是她沒事情可做隨便找的一個活,哪能幹得長久。


    “不準去!”


    白玉珠的媽媽都有些生氣了,這孩子怎麽就不聽話了?


    都怪這個外地人!


    自己女兒從小就在她身邊,一直都很乖巧,人也踏實,這要是和有錢人一起到大城市見了世麵,回來還能安分守己的當一個賢妻良母嗎?心不會野嗎?


    不知道為何。


    聽到女兒說要去大城市,她就很害怕。


    …………


    陳星本來開開心心的吃飯,吃著吃著就看到白玉珠和她媽媽吵起來了。


    哦,不能說是吵,是阿姨單方麵的教訓白玉珠。


    陳星聽不懂他們說什麽,但本能覺得是之前自己和白玉珠說的事情,也就是年後到蓉城這件事。


    叔叔聽得明白,但臉上沒什麽變化,依舊笑著和陳星說:“吃飯,吃飯,她就這個脾氣,沒事兒就喜歡在吃飯的時候和玉珠說兩句,沒關係。”


    陳星覺得這其中有自己的原因,飯菜一下就不香了。


    聽著阿姨中氣十足的聲音陳星自己都有點膽戰心驚。別看這位阿姨平時溫溫柔柔的,但一旦凶起來也是有那種‘勞資蜀道山’的氣勢的。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反應,從這時候開始,陳星就覺得阿姨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


    吃了飯,白玉珠把陳星拉到一邊說道:“陳星哥,我可能去不了蓉城找你了。”


    “怎麽,阿姨不同意?”


    “嗯。”


    白玉珠不想說具體的原因,反正……反正不去就不去吧,就當從來沒有見到過陳星。


    可這兩天的經曆比夢裏都要美好。


    說著就當這一切沒有發生過,嘴上說著容易,但能騙過自己的內心嗎?


    白玉珠的眼淚很快流了出來。


    到底也是一個沒滿18歲的姑娘,她覺得這件事自己沒什麽錯的地方,這樣態度堅決的不讓自己去蓉城就很委屈。尤其是媽媽還在陳星的麵前把自己教訓了一遍,這讓她覺得很丟臉,死的心都有了。


    “你別哭啊。”


    陳星拿了一張紙巾給她,然後歎著氣說道:“不讓你去就不讓你去吧,你們也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我不該打擾。但就算你不去蓉城,我們也是朋友不是嗎?你以後有什麽問題可以打電話給我。”


    “我,我就是想去蓉城,想學拍照……”


    她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喜歡的事情,但因為要和一個陌生的,沒見過的男人結婚,就被媽媽這樣沒理由的拒絕了。


    “以後總有機會的。”陳星說。


    這是別人自己家裏的事情,陳星作為一個外人沒資格去說什麽。


    他覺得這對白玉珠是一件好事,但對她的家庭會產生什麽後果陳星還真不知道,也沒想過。他隻是提出了這麽一個方案,白玉珠去還是不去,都得靠她自己爭取了。


    雨早已停了,陳星看了看時間。


    他也要離開了。


    去房間裏麵把背包重新背了起來,出去的時候白玉珠的媽媽也沒給陳星什麽好臉色,這讓陳星心道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但他真的不太理解。


    還是叔叔讓白玉珠送了送自己,但陳星走到村口大路的位置就讓白玉珠趕緊回去了。


    “今天真是不好意思。”


    白玉珠低著頭,偶爾抬頭看一下陳星,然後又低著頭。


    陳星還是剛見到的時候那種笑容,真好看。


    “沒事。”


    陳星的手懸在她的肩膀,然後重重的拍了兩下。


    “好好生活。”陳星說。


    從這裏到景區那邊都是一條新修沒多少年的路,對陳星來說也就散散步的路程,很快陳星的背影就消失在了白玉珠的眼裏,她抿了抿嘴,揉了揉眼睛,這才往回走。


    陳星覺得有點可惜,但沒有太過於的想這件事。


    他在國內國外旅遊也遇到過一些這樣的情況,並不是所有事情都是他能幫忙的。


    不到一小時陳星就走到了看鬥牛的那個景區。


    鬥牛場隻有周六周日才會開放,今天是工作日,鬥牛場沒開,這裏的遊客也沒幾個。


    但遊客再少,景點的車還是很全的。


    下一個目標——播雨縣。


    他留在貴州是為了看村超,他的下一場比賽就是在六盤水的播雨縣,陳星提前兩天去好找家酒店住著。這個縣城聽起來就不是什麽旅遊大縣,旅館肯定也不會有正常旅遊縣城那麽多。


    如果不早點去找酒店房間,到時候那些有車的倒是可以看完比賽直接回家,陳星這種沒車的要怎麽辦呢?


    前幾天才從涼都過來,現在又得回去了,又要坐幾個小時的車。


    不過也沒辦法,誰叫涼都這段時間都沒有什麽鬥牛比賽看呢。


    來之前他還以為鬥牛比較蠻,沒什麽觀賞性,隻是一種貴州的風俗愛好,但沒想到還挺好看的,就是不知道和西班牙的鬥牛有什麽區別。到時候找機會去西班牙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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