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在樹林裏住了五天,吃掉一隻雞,兩隻兔子,做了一頓野菜蘑菇湯,整個人都精神多了。


    第六天清晨,兩人上路,包裹裏多了一些果幹和肉脯,如往常一般,兩個人沿途收集青霜。


    水潭的水,楚璃不取。


    “這水我們能看到,以後逃荒的人也能看到,多留一些水,對於逃荒者來說,興許就能救命。”


    爹爹又成了窮書生,錦初的臉也被塗了一種草的汁液,剛剛養出來的好臉色變得蠟黃。


    接下來走走停停,連續走了十幾天,其間又捉到一隻野兔,楚璃將兔子殺了,肉烤幹一些,每日食用一塊。


    雲國分四方諸侯,分別戍守東、南、西、北,繼續趕路的第十八天,兩個人終於離開了北方苦寒之地。


    與災區的蕭條比起來,西方天高雲闊,層林盡染,還有零星漂亮的野花。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條河,水光瀲灩,清澈幹淨。


    錦初跑進河邊,彎下腰,用手淘水喝,瘋狂肆意地喝,恨不得去深水處暢遊一番。


    “爹爹,我想沐浴。”


    錦初揚起帶著水珠的小臉,她們還是在小水潭那擦洗過身子,這一路便再也沒有洗過澡。


    楚璃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陽:“正是午時,沒那麽冷,仍需注意。”


    楚璃讓錦初去林子裏換下髒衣裳,再裹著她那件離開水潭就再未穿過的素色勁裝,自己在河邊生起火。


    “你先跑跑,一定要等身子暖了再下水,洗得快一些。”


    “嗯。”錦初乖乖點頭,裹著爹爹的衣服跑來跑去,微風輕拂,衣袂飄飄,竟有些九天玄女的感覺……


    “錦初,你隻能在河邊洗,別到河中。”


    “知道了爹爹。”


    錦初吐了吐舌頭,她還想趁著爹爹不注意,去深水處紮個猛子,不過她是魚這件事已經翻篇了,現在她隻是一個六歲的小女孩,還有一個女爹爹。


    錦初意猶未盡,最後還是裹著衣服上岸,楚璃幫她擦幹身子,換上烤的暖烘烘的衣服,為錦初梳了兩個漂亮的丸子頭。


    “我們錦初是個美人坯子。”


    楚璃由衷讚歎,她當初就是被這孩子清澈靈動的眼睛打動。


    “美人坯子是什麽?”錦初很滿意她的頭發,爹爹手巧,會編草鞋,會捉山雞,會烤兔子,還會梳各種漂亮的發式。


    “就是誇你好看。”


    楚璃接著歎了口氣:“花無百日紅,女子除了美貌,還要德才兼備,自強自立。”


    錦初撓撓頭,“爹爹,我讀書少,聽不懂。”


    “爹以後教錦初讀書,這些道理慢慢跟錦初講。”


    錦初點頭,“爹爹,您梳的頭發真好看,是不是從前也為別人梳過?”


    楚璃突然變得沉默,抱膝坐在河邊,甚至晚飯都是錦初做的。


    楚璃一直沒有說話,呆呆看著天上的半個月亮,也沒陪著錦初一起睡。


    山裏朝霞明媚,錦初心情愉悅,連走路都一蹦一跳,哼著從前和玉兔學的小曲。


    爹爹沒休息好,她在山中采了果子,爹爹一定喜歡,錦初猛然收住腳步,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血腥氣。


    河邊躺著橫七豎八的屍體,楚璃臉色冷峻,拎著劍一身是血向錦初走來,看上去已經殺紅了眼,跟平日溫文爾雅判若兩人。


    劍上折射的光攜帶出肅殺氣息,錦初嚇得腿軟,一邊擺手一邊後退。


    “別別,爹……爹爹你要幹嘛,我……我是錦初,您的女兒啊!”


    “我……我以後再也不讓您梳頭了,再也不跟您睡了……”


    錦初不小心踩到屍體,一個踉蹌,衣服兜著的野果盡數散落在地上。


    細嫩的脖頸被一隻有力的手掐住,楚璃俯身,眸色幽深,語氣沉沉。


    “為什麽?”


    錦初哆嗦著唇,嚇得說不出話,楚璃蒼白的臉上沾著血,是剛才殺人時濺上的,看向錦初的眼神越發冰冷。


    知府大人派來的殺手被她盡數滅了,不過也勾起了那段痛苦的回憶,身體裏有個靈魂正在醒來。


    馬蹄聲聲,一群穿著甲胄的人由遠而近,翻身下馬,齊刷刷跪下:“屬下來遲,請主子降罪!”


    錦初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不輕,連怎麽上的馬都忘記了,直到路過城門的時候,遠遠望見一片粥棚,許多衣著破爛的流民端著碗,咕嚕嚕大口喝著粥。


    她看了騎著高頭大馬,板著臉的爹爹一眼,爹爹頭上的紫氣越發濃了,看來她已經不需要去和流民搶粥。


    錦初被侍衛送去青樓,再次見到爹爹的時候,她正在與彩衣姐妹幾個猜拳。


    起初她是不玩的,因為沒錢,害怕她們將自己留下。


    “你沒錢找楚爺,他有錢。”


    “不,爹爹沒錢!”


    “你說什麽啊,楚爺沒錢?”彩衣笑得花枝招展,“小家夥,你也不瞧瞧城門口粥棚裏施的粥,有多厚。”


    錦初撓頭,“啊?粥和爹爹有什麽關係?”


    “爹爹有錢,為何還把我送來這裏住?”


    錦初撅起小嘴,她雖然不愛讀書,卻明明白白記得老秀才講過,青樓可不是什麽好地方。


    “楚爺自由自在慣了,怎麽可能讓一個小丫頭給絆住——”


    “別問了別問了,快坐過來,就等你了。”


    錦初說過她不會猜拳,也不想輸爹爹的錢。


    彩衣把她按在凳子上:“我們都是大人,還能欺負你一個孩子不成?不用真錢,輸了貼紙條,總行了吧?”


    錦初勉為其難地點點頭。


    楚璃來的時候,錦初正被人按著貼紙條,臉上亂七八糟,隻露出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卻高興得緊,伸出一隻小手向楚璃打招呼,“爹爹快來——”


    楚璃皺起眉頭:“臉怎麽了?”


    唔,幾個女子臉上一張紙條都沒有。


    錦初嘿嘿笑:“猜拳,輸的人貼紙條!”


    楚璃的目光越過錦初,落到彩衣身上:“你和她們猜拳?”


    彩衣搖起團扇,“哎呦,怎麽了,心疼啊?”


    心疼?


    錦初抬頭:“爹爹——”


    楚璃冷哼一聲,“怎麽不用銀子?”


    “我沒有銀子呀。”


    “我有!”


    彩衣與旁的姐妹起哄,錦初卻摸不著頭腦。


    看爹爹的衣裳,雖然還是男子打扮,料子卻光潤絲滑,一看就是好東西,不過爹爹若是有錢,為何差點在路上餓死?


    一位戴著白色狐狸麵具的男子緩步走進來。


    他露出的半邊臉,若中秋之月,如冬日之雪,唇如桃瓣,目若繁星,一襲白色錦袍包裹著挺拔修長的身子。


    落日的餘暉將他的身姿勾勒出來,增添了幾分柔光,也將他身上的柔弱之色泄露了幾分。


    即便沒有看到整張臉,也能猜測到那是一張怎樣魅人心魄的臉。


    錦初的心,在這一刻,跳得有些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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