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之後。


    東碣郡,雙龍江地帶。


    易柏化作海東青,騰飛而入,他環視四周,一切從未有過變化。


    實則早已過去七年。


    易柏於高空俯望,隻覺感慨萬千,他去時不識真道,不通武藝,跋山涉水,經曆良多,自北而行,輾轉反側至楚郡,終是入了仙山,見了仙人,學得道術,通了武藝。


    隻是山中七日,山外七年,讓他一時無法緩過來。


    “先知君亦不知如何了。”


    易柏對於自己這位老友,很是關心。


    他快速飛至雙龍江上遊上空,見著江上船隻來往不絕,心中悄然鬆了口氣。


    他尋一無人之處,俯衝之間,入得江水,他化作蛟軀,妖氣騰騰,水流蕩漾。


    嘩啦啦……


    易柏的突然闖入,引起江底一隻隻小妖的注意。


    他抬起蛟首望去。


    見得不少妖氣。


    七年過去。


    上遊江底的小妖,變得不少呀。


    “可,可是龍君?”


    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


    易柏扭動蛟首望去,見得老龜從遠處遊來,其神態激動。


    “先知君,一別七年,可是無恙?”


    易柏開口,吐出人言。


    “龍君,我自是無恙,你可無事,七年未見,我尚要以為龍君出了什差池,幸得逢夏至冬至,神仙除穢,那位靈官會來,告知我等,龍君您無恙。”


    老龜激動不已。


    易柏一聽,如何能不明白,趙靈官無形之中,又幫了他一把。


    他心中感激不已。


    他麵對老龜,也沒有要隱瞞的意思,將自己於仙山得仙人指點的事情說出。


    老龜聞言,隻覺如聽誌怪故事,光怪陸離,很是玄乎。


    ……


    一蛟一龜於江底相談許久,這才作罷。


    良久之後。


    老龜劃動四肢,漂浮在易柏不遠,開口說道:“龍君,此去七年,雙龍江上遊亦是誕生不少小妖,如今雙龍江小妖有小妖十三,此似與人道逐漸衰退有關。”


    易柏感激不盡,道:“勞煩先知君七年管束雙龍江了。”


    易柏本還想說什麽。


    但他突然之間,像是感覺到了什麽,往江外張望。


    隻見得江外處,萬道青煙往其流入,遇水不化,縹緲若仙。


    這是……


    香火!


    易柏未有所動,香火自然而然的朝他而來,蜂擁而入,進他蛟軀。


    他的妖力竟再是平添二三,竟要步入化形,幸得他快速壓製,否則他恐要招來雷劫。


    易柏耳中,隱約傳來斷斷續續的祭文禱告聲,似很多次禱告組合在一起,聽之甚亂,重重疊疊。


    在諸多祭文禱告之中,他隱約見著了一座青磚灰瓦的廟宇。


    “先知君,此為何意?”


    易柏不解。


    “龍君不知,五年前,四縣鄉民逐漸富裕,在王文之的牽頭下,在中遊處為龍君立了座廟,此等香火,或是廟中香火,與龍君有所牽絆的那少女,擔任廟祝。”


    老龜如此答道。


    “原是這般,七年未見,先知君,且去傳話,讓王文之晚間於我廟中一見。”


    易柏開口說道。


    他並不反對為他立廟,但立廟的前提,得是四縣鄉民吃飽穿暖。


    “是,龍君!另外龍君,或有一事,需你注意一番。”


    老龜突然說道。


    “何事?”


    易柏問道。


    “龍君,巳位大地之妖,在一年之前,常常前來,想要尋你,但一直尋不得。”


    老龜將事情說出。


    聽到此話。


    易柏愣了一下。


    巳位大地之妖?


    臨近十二妖爭奪排名了,十二妖大概是肯定挑好了,巳位有巳位的妖,也是正常。


    巳位算起來,和他這個辰位之妖,同屬東南大地的坐鎮之妖。


    這巳妖,尋他作甚。


    “此事我已知,短時間內,我將坐鎮雙龍江,若其前來,我再與之一見。”


    易柏答道。


    老龜自是沒有多言,忙是派遣小妖,去通知王文之。


    易柏則是扭動蛟軀,往中遊方向而去。


    ……


    黃昏。


    中遊岸邊。


    易柏離開水中,又是化作人軀,他化人軀,身上竟有人氣,端是變化無常,看不出破綻。


    他四處張望。


    很快就見著了在岸邊的廟宇。


    這廟很好找,一眼望過去,很是別致。


    易柏細細端量,這座廟占地不大,如山上東嶽廟般,隻得一主殿,兩廂房,廟宇嶄新,上書三字‘龍君廟’。


    他往其走去。


    接近黃昏時,此廟亦有不少香客來訪。


    易柏隨著香客一同走入。


    他入目就見著,正殿之上,一張香案之前,有一尊泥塑像,泥塑像長著人的身軀,高坐在上,頭卻是蛟首,神主書寫‘雙龍江龍君’。


    這看得易柏是沉默寡言,差點兒沒轉頭就走。


    好在他還是接受了下來。


    不管怎地,這都是他的廟,第一座廟,泥像醜些就醜些吧。


    易柏掃視一圈,找著昔日那個少女阿念。


    隻見得一亭亭玉立,麵貌姣好的女子,穿著樸素,在廟旁邊用紙紮著些許東西,認真又嚴肅。


    易柏看得一陣唏噓。


    昔日那個矮矮小小,嚷嚷山外的少女,已經長大了。


    他走上前去。


    女子‘阿念’朝其望來,指向正殿方向,嚴肅的道:“上香朝拜請去正殿,莫要擾我。”


    易柏不聞不問,上下打量阿念,知他得真傳假形之術,變化人軀,其無法認出,他笑著開口:“怎地,阿念,幼時跟我出山,追著我喊阿哥,長大了,反倒是不識得我了?”


    易柏聲音一如當初的沙啞。


    阿念一聽,身子一顫,眼眶濕潤,忙是走上前,拉住易柏,激動萬分,說道:“伱可是阿哥?你可是阿哥?!”


    易柏點頭,笑著承認。


    “阿哥!真的是你!你怎七年未有回來?我都七年沒有見到你了,我好想你!”


    阿念宛如見到父親的孩童般,撲到易柏懷中。


    易柏未有拒絕,輕輕拍打其背,笑著聽其碎碎念。


    ……


    入夜。


    阿念將最後一位香客送走,又跑到縣裏去買了些吃的,回來與易柏一起吃晚飯。


    易柏無需用食,餐風露宿,早已辟穀,但見著阿念這般熱情,他還是用其一塊吃上一些。


    良久之後。


    阿念收拾碗筷,又坐到正殿跟前,歪頭望向易柏,問道:“阿哥,我,我阿嬤,是不是早就死了。”


    易柏聞言,身子一僵,望向阿念。


    恰巧與阿念那雙清澈的眼睛對上。


    他本想否認。


    可想到阿念已經長大,沒再誆騙,他點了點頭。


    阿念沒有沮喪,她露出一如當初般,天真無邪的笑容:“阿哥,我早就猜到了,阿嬤是不是死前,把我托付給你?阿嬤辛苦了一輩子……”


    易柏沉默不語。


    不知該如何作答。


    他麵對阿念此番,心中一顫,有種麵對當初阿嬤時,那種無言以對。


    他忽然覺得,阿念與當初的阿嬤,挺像的。


    阿念沒有在意易柏的不搭,她獨自在旁邊坐著,念叨著她這些年的經曆。


    念著念著,不知不覺間,已然入得夢鄉,沉沉睡去。


    易柏將阿念抱起,走進廂房,為其蓋好被子,這才轉身離開。


    ……


    咚咚咚。


    廟門被敲響。


    易柏走上前去,將門打開。


    廟門打開,映入眼簾的,是他的熟人。


    王文之。


    易柏望著王文之臉上的皺紋與其頭發上的灰白,感慨歎息:“王文之,你老了。”


    王文之見著易柏,亦是激動萬分,身子都在顫抖,說道:“龍君,下官已七年未見龍君,龍君可還安好?”


    見著王文之第一時間是關心他。


    易柏深感無奈,點頭說道:“我自是安好,怎樣,七年間,王縣令,身體可無恙?”


    王文之一拜道:“有勞龍君關心,下官身體無恙,海城縣以及其他三縣亦是無恙,郡守對我等四縣很是關照,如今四縣鄉民皆能吃飽穿暖,此為龍君護佑也!”


    易柏哭笑不得,道:“此是你自己的努力,與我何幹?”


    王文之連道不敢,稱是易柏庇護,這把易柏整得一愣一愣的。


    易柏又與王文之閑談起來。


    從王文之口中,他知道了如今天下的局勢越發動蕩,據說各地如今已不尊京城天子令,大有分割之勢,恐天下大亂矣。


    易柏知道這些後,又想到當初在閩越郡,領悟法眼時見到的人道之氣。


    人道之氣藏著紅氣與黑氣。


    其中紅氣意為殺戮,天下起兵戈,如今所聞,天下恐起兵災,正是應了當初所見。


    可這個黑氣又應在哪裏?


    黑氣為妖。


    人道之中蘊藏妖氣。


    這說明了什麽?


    “王縣令,你可知,京城各地之中,可有什麽妖異之處出現?”


    易柏詢問。


    “龍君,我並不知曉各地有什麽消息,最近倒是聽聞,京城天子不甘天下動蕩,拜了位佛門法師為國師,試圖收複各地,然一直未有成效。”


    王文之搖頭說道。


    “佛門法師被拜為國師?”


    易柏詫異。


    難不成這國師對應了黑氣不成?


    國師是妖怪變得?


    不可能,這又不是劇本,人道再衰退,那也是人道,京城是人間天子居住之地,人道最盛之地,妖怪哪能堂而皇之進入,還當上國師。


    這不可能。


    易柏否定。


    他未再多想,本還想與王文之所聊些什麽。


    他倏然像是感覺到了什麽,往廟外張望,見得一妖氣於下遊方向湧動。


    妖氣如大水狂瀾,渾波湧動,是為化形大妖。


    雙龍江一帶怎有化形大妖?


    易柏心中不解,但他很快猜到來者身份,聽老龜所言,巳妖常來尋他。


    莫非是巳妖又來了?


    “王文之,早些回去歇息,莫要累著,我尚且有事,先行一步。”


    易柏一個縱躍間,往上一躍,化作鳥雀飛走,無影無蹤,似憑空消失。


    王文之站在廟門前,錯愕的望向四周,尋不得蹤跡,隻得朝天一拜,感慨龍君神通廣大。


    ……


    雙龍江下遊之地。


    易柏化作鳥雀騰飛,不一會兒,就趕到此處,他向下張望,瞧得一男子正站在下遊邊上,用手玩水。


    其穿著黑衣,頭發散亂,瞳孔豎立,如蛇瞳般,皮膚表層還有淡淡的鱗片。


    易柏開了法眼,往其一望,見其本體是條黑蛇。


    化形的黑蛇。


    走的非化龍之路。


    倒是另類。


    易柏不知其來意。


    他忙是化作人軀,落在黑衣蛇妖麵前。


    蛇妖被易柏嚇了一跳,整個身軀掉到水中。


    易柏:“……”


    他算是看出來了,這蛇妖恐化形不久,對人軀掌握沒那麽多強。


    居然穩不住身軀,掉進水裏了。


    他站在原地等待半響。


    蛇妖終是爬了上來,瞪著蛇瞳,怒視易柏,開口道:“你是哪裏的人,怎無聲無息來此?莫不知我是妖怪,怎不怕我吃了你?!”


    易柏一愣,知曉他的化形之術所得真傳,蛇妖根本無法看出端倪,隻覺他是凡夫俗子。


    “巳神,我為辰地之妖,雙龍江龍君,一直在外遊曆,不日前回來,聽聞巳神常常尋我,不知所為何事。”


    易柏未有惡趣味,他將自身妖氣展現。


    他心中猜測,此蛇妖修至化形,亦不願成蛟化龍,興許不走此道,故而不以‘小龍’相稱,恐惡了對方。


    故而易柏稱其為‘巳神’。


    “你就是雙龍江龍君?辰位之神?”


    蛇妖上下打量,難以確定。


    “正是在下!”


    易柏客氣有禮。


    “我聞十二妖,各自坐鎮一地,巳位與辰位所屬,皆為東南大地,然巳位在辰位之下,所屬乃是閩越郡一帶,此一二郡皆太過貧窮,我欲與龍君交換,請龍君成全。”


    蛇妖直言不諱,開口說道。


    易柏一聽,頓時明了,原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這是想找他換地盤來了。


    按照大地方位,十二地支之中,辰與巳位的確同屬東南大地,隻是辰位在偏上一方。


    暫且不論十二妖職責與品級,若真是各自坐鎮一地,那他的辰位,當是負責東碣郡,江水郡,楚郡等等一地。


    巳位則是閩越郡,以及往後一些的大地。


    閩越郡又向來貧窮,以十萬大山著稱。


    此巳妖知曉,故想找他換換。


    可這巳妖,是覺得他是軟柿子好捏麽。


    易柏眼神逐漸不善,直勾勾的盯著蛇妖,雖其已化形,但他可不懼。


    他專打妖魔邪法,更兼禪杖佛策,怕一化形大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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