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白日下。


    易柏走到那處土房之中,他以法眼透過土房瞧去,見得土房裏頭有個小院子,家徒四壁,果真是貧寒。


    咚咚咚。


    他走了上前,敲響房門。


    “誰啊?”


    房中沙啞蒼老的聲音響起。


    易柏聽出這是老嫗的聲音。


    “老夫人,遊方之人過路,來討碗茶水。”


    易柏很是和藹,開口說道。


    他這句話落下。


    過了許久,土房內都不見有動靜。


    正當易柏不知該如何時。


    哐當一聲。


    土房房門被推開。


    瞧見一老嫗走了出來,手裏捧著碗水,忽然見到門外站著二老頭和一中年,不由愣住。


    “老夫人,我們皆是遊方之人,若是驚擾到老夫人,還請老夫人見諒!”


    易柏笑著說道。


    “無事,這兩位可需要來碗茶水?”


    老嫗望向老龍王和城隍,問道。


    “無需。”


    老龍王和城隍站在易柏身後,都是搖頭。


    易柏也不理這些,他接過老嫗手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將碗遞還給老夫人。


    “老夫人,您這兒,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怎就您一個人居住?”


    易柏笑著問道。


    “我有一兒的,隻是我那兒,近些日子時運低,撞了邪,我讓他去縣裏尋人幫助,這會兒還沒回來。”


    老嫗接過碗,答道。


    “撞邪?老夫人,我們都是遊方之人,有些本事在身,今日喝了您一碗水,若您不嫌棄,我們可以幫您兒子驅個邪。”


    易柏並未第一時間向其詢問應龍之事,而是慢慢的與之攀談,打算先混個熟絡。


    “先生有這本事?先生,此撞邪事,我可沒騙你,你可莫要信口雌黃,到時害人害己,可就不好了。”


    老嫗勸說道。


    “老夫人莫慌,其他本事沒有,驅邪的本事,我還是有的,那等閑小鬼兒,見我了,定要打哆嗦。”


    易柏露出口白牙,說道。


    “先生既是這樣說,那便請進,若是先生真能幫我家驅邪,我家雖是貧窮,但該有的錢銀,都有的!”


    老嫗說道。


    說著,她讓開身位,迎易柏等眾進來。


    “老夫人,我們分文不取,且安心。”


    易柏如此說道。


    “分文不取?”


    老嫗皺眉,不太明白。


    “不錯,分文不取,但我需老夫人能如實告訴我一件事便可。”


    “什麽事?”


    “不急,不急!待我為老夫人解決撞邪事,再談不遲!老夫人隻需知曉,此事於老夫人而言,並無壞處。”


    “如此,還請先生進屋。”


    老嫗迎易柏等三人進來屋中。


    易柏帶著老龍王與城隍進了屋中。


    老嫗搬來三個馬紮,讓易柏三人坐下。


    易柏三者倒是沒有介意,皆是坐了下來,知曉其家中簡陋,故未有覺得失禮。


    “老夫人,您可先與我說說,這撞邪事,是怎地情況?”


    易柏問道。


    “先生,是我那膝下一子,他也是遭了無妄之災,我那小兒,他平日裏於縣城,給張老爺做活,本來相安無事,可前幾日時,我那小兒走夜路時,不知是怎的回事,惹了邪物,一直被纏,常常夜裏瘋顛,說見到鬼了,有時夜裏又在自言自語,說不要抓他……”


    老嫗歎息。


    “此事最開始那段兒時間,是怎樣的?”


    易柏又問。


    “是前幾日,我那小兒回來時,和我說,他在路上被人在背後扔泥巴,回來後和我說了說,本來我沒當回事,我平日裏,會做些豆腐去賣,可那日晚上,我做豆腐時,這豆腐是怎樣都凝不起來,怎樣都做不成,我就感覺奇怪,去看我那小兒,我那小兒跌跌撞撞過來,和我說有鬼,這,這就是此事的起因。”


    老嫗將事情緩緩的道出。


    “此事和豆腐有什麽關係不成?”


    易柏聽著,不由好奇,豆腐和撞鬼有什麽關係麽。


    他對於所謂撞邪之事,並不怎麽在意。


    在他麵前,何等鬼祟敢造次。


    就是那地府五方鬼帝見到他,都得問個好。


    “自是有關係的,先生或是沒聽過,這是我們這兒的說法,道那豆腐,若是做之時,無論怎樣,都凝不了,做不成,便是有邪祟在。”


    老嫗解釋道。


    “原來如此,倒是我孤陋寡聞。”


    易柏笑著說道。


    “先生,這事兒,該怎樣解決?”


    老嫗小心翼翼的問道。


    “不急,不急!老夫人,等你兒回來,我自會為其處理,不過,老夫人,您一直住在這兒,未免有些危險,此地兒人煙稀少,邪祟易現,為何不搬入縣城之中。”


    易柏出聲說道。


    “先生,家境貧寒,寸步難行。”


    老嫗搖頭說道。


    “倒是我考慮不周。”


    易柏如此說道。


    吳朝如今鼎盛,大多鄉民皆是過得不錯,但這個大多,並不指全部。


    這些偏僻之郡,諸如閩越郡,漁潮郡這些,仍是有貧窮之人。


    “先生,我……”


    老嫗還想說些什麽。


    忽見外頭土房門被打開,一青年男子跌跌撞撞的走了進來。


    易柏朝其望去,一眼就認出,這青年男子,不正是那日晚上跌跌撞撞的人。


    “娘,娘!我,我找不著李先生,有人說他外出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娘,我是不是沒救了!”


    那青年男子走進來,慌張不已。


    可走進來後,看到易柏與老龍王,城隍後,不由愣了一下。


    “娘,他們是誰?”


    青年男子問道。


    “佑兒,這是遊方過來的先生,來為你驅邪的!”


    老嫗忙是走了過來,開口說道。


    “驅邪?先生,先生!快救我!”


    那青年男子一聽,頓時跪在易柏麵前叩首,那叫一個誠懇。


    這可把易柏逗樂了。


    “你叫什麽名字?”


    易柏出聲問道。


    “回先生的話,我名羅佑!”


    青年男子答道。


    “羅佑?你且安心在此處待著,等天黑了,你這件事,我幫你擺平。”


    易柏說道。


    “謝先生,謝先生!”


    羅佑感激涕零。


    “先生,時間還早,我,我去采點菜過來,給先生做上兩個菜!”


    老嫗走了出來,說道。


    她說完就走了出去。


    易柏本想喊住。


    可瞧著老嫗熱情的樣子,他沒有喊出口。


    那羅佑忙是追了過去。


    屋中一下子就剩下易柏與老龍王,城隍了。


    “大元帥,這等邪祟,用不著您出手,不如我調遣些公差前來。”


    城隍走了上來,拱手說道。


    “不必。”


    易柏搖頭,打算親自看看,是什麽鬼祟在害人。


    城隍聽著這言,自是不敢再多言。


    易柏於屋中等待。


    在等待不久後。


    那老嫗拉著羅佑,端著三盤菜過來。


    三盤菜中,隻有一盤菜裏有些肉絲,其餘全是素的。


    易柏清楚老嫗的心意,倒未拒絕,動筷吃了起來。


    在將菜肴吃完之後,他又與老嫗與羅佑交談起來。


    在閑談聲中。


    天色黑了下來。


    在天黑之後。


    羅佑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充滿了惶恐。


    “莫怕。”


    易柏看出羅佑的害怕,他站起身,走上去輕輕拍了拍其肩膀。


    在他的手掌碰到羅佑的那一刻。


    羅佑隻覺一陣暖流飄來,他心中的畏懼散去。


    “先生……”


    羅佑驚喜不已。


    “莫慌。”


    易柏安慰一聲。


    老龍王一言不發,走上前,也是拍了羅佑一巴掌。


    這一巴掌,將羅佑背後的鬼泥巴拍掉。


    羅佑隻覺又是一陣輕鬆,望向老龍王,此刻他如何能不知,他家中來者,皆是本事高超之士。


    “幾位先生,那纏住我的鬼,可來了?”


    羅佑小心翼翼的問道。


    “還未有。”


    老龍王搖頭說道。


    “差不多是該來了。”


    易柏卻這樣開口,他以法眼,隱約可以看到淡淡的鬼氣在靠近這邊。


    他看了一眼老嫗與羅佑,未避免其受驚,他讓城隍帶二者入房中歇息,不可出來。


    在等老嫗與羅佑離去之後。


    易柏便讓老龍王去把門外那小鬼抓了過來。


    老龍王領命而去。


    不多時。


    一隻蒼老的小鬼被抓了過來。


    ‘果然是一小鬼。’


    易柏瞥了一眼小鬼,心中了然。


    這小鬼,也就成精小妖的水平。


    害一下普通人尚可。


    隻是他不明白,這小鬼和羅佑有什麽恩怨。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小鬼被抓起來,跪伏在地,不斷叩首。


    “伱為何纏著羅佑?”


    易柏將自己的疑惑問出。


    “大人!羅佑是我兒,我,我隻是寂寞而已!”


    小鬼哭喊著說道。


    鬼叫聲淒涼。


    聽得易柏皺眉。


    “你姓甚名誰,說是羅佑之父,可有證據?”


    易柏問道。


    “回大人的話,我叫羅故,羅佑是我之子,證據……我進來,門神不會攔我,此可是證據?大人若是不信,還可以去問一問羅佑,我下巴有顆痣的!”


    小鬼呼喊。


    易柏定睛一瞧,這小鬼下巴還真有一顆痣。


    但他也沒輕信,而是讓老龍王去確認一下。


    老龍王領命走進屋裏。


    不一會兒的功夫。


    老龍王再是走了出來,朝著易柏點了點頭,表示這小鬼說的都沒錯。


    易柏一聽,頓時不懂了。


    這個小鬼,是怎地回事。


    是羅佑的親生父親,怎麽還纏著羅佑。


    “你為何纏著羅佑?”


    易柏直言不諱。


    “我,我因太寂寞,無人服侍,故想讓羅佑來陪我,服侍我。”


    小鬼唯唯諾諾的說道。


    此話一出。


    易柏眼睛都瞪大了。


    不知該怎說。


    這個小鬼是羅佑的父親,因為寂寞,所以來兒子,想要拉兒子一起死,好讓兒子服侍自己……


    這……


    易柏隻覺抽象。


    他不知該作何評價。


    “你,你死後,為何不下地府?”


    易柏深吸了口氣,問道。


    “我不知,我死後在家中徘徊,不甘於這麽死去,但無濟於事,我看到地府公差來抓我,我害怕,就躲在家中,可沒想到,那些地府公差進不來我家,我一直躲在家中,時日久了,那些地府公差就走了,我就在人間飄蕩了。”


    小鬼說道。


    “地府公差進不來你家裏?”


    易柏皺眉。


    他以法眼四處掃視,隻覺平平無奇,沒什麽出奇之處。


    “對,我觀察過,我那婆娘手上有條鏈子,會發光,我那婆娘在的地方,那公差都會害怕,但好像因為我是她男人那鏈子沒有傷害我。”


    小鬼一五一十的將事情說出。


    “鏈子?老龍王,去打聽打聽是什麽東西。”


    易柏叮囑了一句。


    他則是拉著那小鬼往外走。


    “你可知道,你已死去,塵歸塵,土歸土,你如今的命運,就是下地府接受審判,等待再次投胎,你這兒纏著你兒子,還要他命,你可知道,你要了你兒子的命,你妻子該如何想?地府公差知道你傷了人,又該如何想?”


    易柏倒是平易近人,很耐心的和小鬼講述著。


    “大人,我已明了!請大人給我贖罪的機會!”


    小鬼匍匐在地,惶恐不安。


    “你飄蕩人間,可害過人?”


    “未曾,未曾!我一直盯著我兒子!”


    “如此,晚些我差人送你去地府,我會為你陳情,免你躲藏之罪。”


    “謝大人!謝大人!”


    小鬼哪兒敢拒絕。


    易柏也懶得和這小鬼多說什麽,是惡是善,他管不著,等進了地府,是善就好茶好酒,是惡就十八層地獄。


    “大人,敢問您……您神號?”


    小鬼見易柏好說話,小聲的問道。


    “神號?玄壇海會大元帥,天罡元辰,大覺菩薩,你挑個記就好。”


    易柏隨口答了一句。


    那小鬼一聽,呆在當場,身子打哆嗦。


    易柏等了一會兒。


    老龍王出來,與他道了一聲,那老嫗的確有串手鏈,但後來因家境貧寒,典當掉了。


    易柏一聽,讓老龍王去查,將這手鏈追回來。


    他又讓城隍將小鬼帶走,讓人帶去地府,並去地府奏說,他為這小鬼求情,免其躲藏之罪,其他一概按規矩來辦。


    老龍王與城隍皆是聽令而動。


    ……


    在等老龍王離去,城隍帶著小鬼離去之後。


    易柏走回土房,將羅佑與老嫗喊了出來。


    “老夫人,羅小子,可以出來了。”


    易柏道了一聲。


    聽到喊話的羅佑攙扶著老嫗走出來。


    “先生,可是解決了?”


    羅佑小聲的問道。


    老嫗目光緊緊的盯著易柏,亦是想知曉。


    “解決了。”


    易柏未有隱瞞之意,將羅故的事情說了出來。


    在他將事情說完之後。


    羅佑臉都氣紅,在旁邊罵罵咧咧。


    老嫗臉色亦是難看。


    “這個混賬!生前混賬,死後還混賬!”


    老嫗很生氣。


    “老夫人,羅佑之父,可是做了什麽事情?”


    易柏看母子二人的模樣,就知道其中有所隱情。


    老嫗聞言,憤怒的臉上僵了僵,旋即露出無奈之色,幽幽一歎。


    “先生有所不知,我,我這丈夫,生性懶惰,從不做活,從年輕開始,便一直不願腳踏實地做活,愛賭愛玩,從前我們羅家也是近來有名的人家,頗有底蘊,後來全被我那丈夫敗光了。”


    “我那丈夫後來把家底敗光,就搬到這兒來了,我那丈夫人到中年,見無錢可用,開始對我動輒打罵,又給佑兒買了一本童書,讓佑兒去做書生,中舉人好給他錢銀,把擔子全壓到佑兒身上。”


    “再後來,老了,也明白了佑兒平庸,可他從未想過是自己無能,一直覺得是我們兩母子拖累了他,他竟……竟打算把家中之物全都賣了,娶二房,再生一個兒子……未想定親後,就意外死了,死後還不安生……”


    老嫗說到結尾,語氣似哭似笑。


    這個故事說出。


    易柏沉默住了。


    他還真沒想到,那羅故這麽混賬。


    這個混賬程度,有點誇張了。


    最混賬的事情,莫過於死了還想帶走兒子。


    “老夫人且安心,我已遣人將其帶走,不可能再回來了。”


    易柏說道。


    “多謝先生,多謝先生!先生,這些錢雖然不多,但已經是我們家所有積蓄了,還請先生收著。”


    老嫗掏出了一包錢銀,將之遞給易柏。


    “老夫人怎可如此!我早已說過,我分文不取!”


    易柏趕忙拒絕。


    “若是這樣,我如何能報答於您!”


    老嫗把錢銀推給易柏。


    “事到如此,我也不瞞老夫人了,我此來,乃有一事要問老夫人,老夫人答了我,就算報答了!”


    易柏搖頭說道。


    “若有問題,請先生盡管問!”


    老嫗說道。


    易柏一聽,當即就要問出來。


    可還沒等他詢問。


    土房外一道身影走了進來。


    是老龍王。


    “玄慎,找著了。”


    老龍王走進來。


    易柏頓感詫異,沒想到老龍王效率這麽高。


    他迎上老龍王。


    “手鏈在此,玄慎,這手鏈上綁著的,是一塊龍鱗,龍鱗力量甚弱,但隱約可以感覺得出來,是應龍的。”


    老龍王與易柏述說,又將一條手鏈遞出。


    易柏接過手鏈一瞧,一條粗麻繩做成的手繩,說是鏈子,名過其實,他往手繩所束之物望去。


    那是一枚白色的龍鱗,龍鱗上的氣息很弱,但隱約他還是能從中感受到一股恢宏的力量。


    一股屬於龍屬的至強氣息。


    比角龍要強大很多很多。


    這是應龍的氣息!


    易柏很篤定。


    他也沒含糊,轉身把手繩遞給老嫗,並與其說明了真正的來意。


    他要知道應龍的消息!


    “應龍,什麽是應龍?”


    老嫗麵對易柏的詢問,並不知情況。


    “老夫人,應龍,便是長著一對翅膀的龍!”


    易柏忙是與之解釋。


    “長著翅膀的龍?我的確見過,還見過兩次,這手鏈上的鱗,就是第二次見到時,在地上撿到的。”


    老嫗說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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