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誌恒帶著陸春瑩和馬五等人下了火車,沒去逍遙塢,也沒去陸春瑩的宅邸,他們直接去了何家大宅。


    他們在黑石坡遭人偷襲,邱誌恒受了傷,本來應該多休養一段日子,但他收到了消息,今天何海欽出殯,他必須帶陸春瑩去吊唁,這種場合不能失了禮數。


    段少霞也帶著章懷義去了,喪禮上,邱誌恒站在陸春瑩身後,段少霞一直看著邱誌恒,眼神之中滿是憤恨和哀怨。


    等喪禮結束,譚福成有事,先走一步。


    何玉秀找到了邱誌恒:“猴子,跟姐姐喝一杯去。”


    “姐姐想去哪?”


    “就去逍遙塢吧,照顧照顧馬五生意。”


    現在何家是何玉秀做主,何玉秀主動示好,邱誌恒自然答應了下來。


    到了逍遙塢,馬五安排好了雅間,何玉秀道:“君洋,這頓酒,我想和猴子單獨喝。”


    馬五會意,退出了雅間,吩咐手下人不要打攪兩人。


    邱誌恒給何玉秀倒了杯酒,何玉秀一口喝了。


    再倒一杯,何玉秀接著喝。


    一連喝了五杯,何玉秀掉眼淚了:“海欽走了,走了……”


    邱誌恒沒作聲,他知道這時候什麽都不該說,讓何玉秀痛快哭一會,比什麽都管用。


    哭過一場,何玉秀看著邱誌恒道:“你覺得姐姐長得怎麽樣?”


    “好看。”邱誌恒很認真的回答。


    “到了這個歲數,姐姐也不比那些小丫頭差多少吧?”


    “比她們強得多。”


    “那你當初怎麽沒看上姐姐?我是比你大個幾歲,可我當初也是一等一的美人,我倒貼給你了,你都不娶我?”


    邱誌恒端著酒杯,默然良久道:“姐,你知道我不能,咱們身份不一樣。”


    “我特麽在乎過身份嗎?當初隻要有你一句話,我特麽跟著你姓邱都行!”


    邱誌恒良久不語,何玉秀擦擦眼淚道:“海欽走了,海生跟我不親近,我這一輩子一個親近的人都沒有了,


    猴子,今天叫伱來,就為了一件事,海欽把何家交給我了,我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我鬥不過你,真要是和你鬥起來,何家肯定得被陸家給吃了,


    你要是還記得過去的情分,你跟著姐姐幹行不,姐姐什麽都聽你的,你來何家做大管家行不?”


    “何家……”邱誌恒搖了搖頭。


    何玉秀歎道:“我知道你是陸家的人,到哪都特麽是陸家的人。”


    “陸家……”邱誌恒苦笑了一聲,沒說話。


    何玉秀道:“你不來也行,你放姐姐一馬,姐姐什麽都不跟你爭,你也別打何家的主意,你看行麽?”


    邱誌恒歎道:“姐,我是陸家的下人,下人就是下人,能做主的不是我。”


    何玉秀點頭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想讓我照應陸春瑩那丫頭,


    那孩子不錯,我也挺喜歡,陸東良沒了音信,段少霞也特麽糊塗了,


    陸春瑩雖然不是她的孩子,但她姓陸,不管章懷義是誰的種,他姓章,


    這事我答應你了,我認陸春瑩,她就是陸家當家的。”


    邱誌恒舉杯道:“有姐姐這句話,我邱誌恒這輩子不與姐姐為敵!”


    “那就說定了!”


    兩人又喝了幾杯,何玉秀看著邱誌恒,眼神越發迷離:“猴子,這麽多年過去,你怎麽還長這麽俊?”


    邱誌恒笑道:“姐姐也還是那麽漂亮。”


    何玉秀湊到猴子邱臉邊,委婉的暗示了一句:“要不咱們睡一覺?”


    “姐,我今天不太行。”


    “扯淡,你什麽道門,還說不行?要是倒退二十年,讓你再選一次,你是選我,還是選你媳婦兒?”


    “這也倒不回去,誰說的清楚。”


    何玉秀戳了邱誌恒一指頭:“你小子特麽就不會說兩句好聽的。”


    兩人喝得正到好處,忽聽外邊一陣吵鬧。


    何玉秀一皺眉頭:“誰呀?真特娘的掃興!”


    邱誌恒出門一看,但見走廊裏亂作一團,拉住一名支掛一問,得知是馬五出事了。


    在逍遙塢這地界,馬五還能出事?


    兩人趕緊跟著支掛去了舞場,但見一個黑衣人,蒙著臉,用短刀指著馬五的眉心,厲聲喝道:“李七在什麽地方?”


    聲音低沉含混,是個男的,但聽不出是誰。


    左武剛在馬五身旁正在糾結要不要衝上去,黑衣人要是一刀刺出去,馬五可就沒命了。


    何玉秀不糾結,打了酒嗝,笑嗬嗬走上前去:“捅啊,你倒是捅啊,今天要是不捅,你特麽是王八養的。”


    黑衣人活動了一下手腕,想在馬五臉上劃道口子。


    邱誌恒目光一沉,黑衣人心跳加速,手腕不經意間顫抖了一下。


    何玉秀信手一揮,把刀子從黑衣人手上搶了下來。


    在場這麽多人,包括邱誌恒在內,沒人看見何玉秀是怎麽搶的。


    黑衣人一扯衣襟,上百隻梭鏢朝眾人飛了過來。


    這些梭鏢來的又快又準,馬五躲不開,就連左武剛都躲不開。


    左武剛護在馬五身前,想把梭鏢扛下來。


    何玉秀一腳踢飛了圓桌上的果盤,果盤於半空劃過,上百隻梭鏢,一枚不差,全都被果盤擋了下來下來。


    任何東西在她手上都是兵刃,還都成了極好的兵刃。


    何玉秀雙手插兜,笑嗬嗬往前走:“還有什麽好東西,再讓我見識見識。”


    黑衣人腳尖一點,身體急速後退,何玉秀邁步上前,不緊不慢的追趕。


    這黑衣人是旅修麽?速度還真快。


    將要退到舞池門口,黑衣人突然感到背後一陣灼熱。


    火玲猛然在門外現身,一口火噴在了黑衣人身上。


    黑衣人滿身烈焰,何玉秀後退了一步:“這哪來的瘋婆,差點燒著我。”


    黑衣人腹背受敵,已無路可逃,火玲正要把他燒死,忽見烈焰消散,黑衣人沒了蹤影。


    “藏哪去了?”火玲咬牙,一頭長發化作火蛇,四下飛舞。


    馬五趕緊勸道:“玲兒呀,別把逍遙塢給燒了!”


    逍遙塢大亂,客人都跑光了。


    何玉秀笑道:“君洋,你這支掛不行呀,這人怎麽混進來的?穿這麽一身衣裳,都沒人留意到?”


    左武剛滿臉通紅。


    邱誌恒道:“剛才那人應該是個高層工修,他有隱身的物件。”


    ……


    逍遙塢外,隔著一條街,何家慶把黑衣人放了下來。


    “這女人的火可真猛。”何家慶揮了揮手,手心冒出一團火焰,“行啊,也算有點用處。”


    黑衣人警惕的看著何家慶,問道:“你是誰?”


    何家慶道:“我是淩妙影的朋友,咱們換個地方說話。”


    黑衣人後退一步道:“我不認得你。”


    何家慶一笑:“我認得你,影後塗映紅。”


    ……


    深夜,李伴峰回了逍遙塢,發現生意沒開張,舞池裏一片狼藉。


    “老五,出什麽事了?”


    “有人來咱們場子鬧事,說是來找你的。”


    “找我,什麽樣的人?”


    “衣裳裹得嚴實,臉也蒙著,聽聲音像是個男的,但人應該是女的。”


    這一點,李伴峰相信馬五的判斷,隻要是個女人,馬五就能分辨出來。


    “女的,來逍遙塢找我,這能是誰?”


    正思索見,邱誌恒從包廂裏走了出來。


    何玉秀喝醉了,睡得正熟。


    陸春瑩直打瞌睡,看邱誌恒來了,強打精神道:“邱大哥,我還有些生意上的事想和你商量。”


    邱誌恒笑笑道:“生意上的事,和君洋商量吧,我能教你的,都教過了,君洋比我更會做生意。”


    說完,邱誌恒看了看馬五。


    馬五一笑:“邱大哥,這是你們陸家的大小姐,你可不能甩手給我呀!”


    “陸家……”邱誌恒喃喃低語。


    陸春瑩小心問道:“邱大哥,怎麽了?”


    “沒怎麽,我該回去了。”邱誌恒單手搭著衣服,看了看李伴峰,微微笑了笑,離開了逍遙塢。


    一陣雷鳴,下雨了。


    馬五看著窗外,歎口氣道:“他這是為難了,身為陸家的大管家,段少霞他可不好應對,咱們在黑石坡遭了黑手,很有可能就是段少霞指使的。”


    李伴峰默然片刻,對馬五道:“老五,去找一趟關防使。”


    ……


    陸家大宅,段少霞沉著臉,等在大廳裏。


    看到邱誌恒回來了,段少霞支走了傭人,問道:“小邱,你眼裏還有沒有這個家?你眼裏還有沒有我?你還是不是陸家的人?”


    邱誌恒沉默片刻,抬起頭道:“不再是了。”


    段少霞愣住了:“小邱,你這話什麽意思?你是跟嫂子置氣麽?”


    “我沒有,”邱誌恒平靜的搖了搖頭,“我要走了。”


    “誌恒,你不能走!”段少霞聲音顫抖道,“你知道那孩子是誰麽?嫂子不是想讓你為難,懷義那孩子其實是……”


    邱誌恒平靜的說道:“我知道,夫人,我從小看著源海長大,我知道他就是源海。”


    段少霞錯愕無語。


    邱誌恒長歎一聲道:“夫人,如果你不這麽做,事情還能挽回,我不管想什麽辦法,都要把源海治好,


    可現在躺著那個不能治好,因為他不是源海,站著的那個我扶不上去,因為他不是陸家人,


    夫人,我無能為力了,我走了,我媳婦兒和孩子已經到車站了,我也該走了。”


    他媳婦兒和孩子走了?


    什麽時候的事情?


    段少霞攔住邱誌恒道:“誌恒,別走,我這麽做都是為了陸家。”


    “我也都是為了陸家,”邱誌恒笑了,“我這半輩子,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陸家,能做的,我都做了,


    當年老爺把我撿回來的時候,我什麽都沒有,今天我走了,我什麽都不帶走,


    這些年,我所有的積蓄都還到了賬房,車票錢和路費錢是我借的,這身衣服也是我借錢買的,陸家給我的一切,我都還給了陸家,


    夫人,告辭。”


    邱誌恒轉身離開了大廳。


    段少霞咬牙道:“別走!”


    她眼中的一條血絲爆了。


    這是她在邱誌恒身上種下的情根。


    在正常情況下,邱誌恒此刻肯定會回頭。


    可邱誌恒沒回頭,情根,早就被他拔了。


    他大踏步走出了陸家大宅。


    雨很大,邱誌恒站在宅院門口。


    他挺起了胸膛,頂著大雨,一路走向了車站。


    妻子和孩子正在售票廳等他,譚福成站在一旁。


    喪禮上,譚福成先走一步,就是為了把邱誌恒的妻兒護送到車站。


    “邱頭,路上多加小心。”譚福成擔心段少霞在路上下手,但轉念一想,邱誌恒應該會有防備。


    “譚兄,你也多加小心。”邱誌恒向譚福成道了一聲謝,帶著妻子和孩子過了檢票口。


    嗚嗚~


    汽笛聲響起,火車進站了。


    邱誌恒先讓妻子和孩子上了車,他看到站台上,有人正望著他。


    那人穿著一身黑西裝,戴著禮帽,帽簷壓得很低。


    邱誌恒走上前去,笑道:“來送我?我不是陸家的管家了,以後也沒什麽地方能幫到你。”


    李伴峰拿著一個大布袋子,遞給了邱誌恒:“麵,路上吃。”


    邱誌恒愣住了。


    李伴峰道:“這沒有賣方便麵的,掛麵也挺好,這些麵夠吃半個月。”


    雨很大,邱誌恒擦了擦臉上的雨水,把布袋接了過來。


    李伴峰掏出一張地契:“馬五查到了你的車票,知道你要去藥王溝,我正好有件事想麻煩你,


    我一直想在藥王溝開家藥行,可我不懂藥理,又擔心賠錢,所以想把這藥行交給你。”


    邱誌恒低頭道:“你讓我替你打理生意?這種事我不再做了。”


    李伴峰搖頭道:“不是讓你打理,是找你合夥,我出錢,你出力,五五分賬,你名氣大,罩得住場子,藥行就叫邱記吧。”


    李伴峰把地契遞到了邱誌恒麵前。


    雨下的很大,地契被打濕了。


    邱誌恒把地契接了過去,他看著李伴峰,沒有說話。


    汽笛聲響起。


    火車快開了。


    “保重。”李伴峰壓低了帽簷,轉身走了。


    “保重,兄弟。”邱誌恒一直看著李伴峰,直到他背影消失不見,邱誌恒上了火車,坐在了妻子身邊。


    妻子拿出手帕,幫猴子邱擦去了臉上的雨水。


    他臉上的雨水很多。


    他把地契拿給了妻子。


    妻子看了看,問道:“這是什麽?”


    “生意,”邱誌恒擦了擦臉上的雨水,臉上的雨水總也擦不幹淨,“這是邱家的生意。”


    ps:從今天起,邱誌恒不用再站在別人身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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