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佑殿一共有三道門。


    眾臣走得是正門,還有兩道側門。其中一個側門是內侍宮人們用的,還有一個側門,離天子的寢室頗近。天子平日召嬪妃侍寢,嬪妃們便是從這個側門出入。


    今日,兩道身影從側門裏走了出來。


    相貌英俊的潁川王世子,走路不疾不徐,伸手扶著潁川王世子妃,柔聲囑咐:“走慢些,別摔著了。”


    潁川王世子妃沒有出聲,低著頭跟在丈夫身後。


    她整理過儀容,頭發重新梳過,衣裙也整整齊齊。一張低垂著的臉孔,泛著嬌豔的紅,分外嫵媚。


    她像做賊一般,沒勇氣抬頭看丈夫,更沒勇氣看行禮的內侍宮人。


    住在宮中一個多月了,她來了福佑殿三回。每次少則半個時辰,多則小半日。哪怕每次都有潁川王世子陪同一起來,哪怕蘇皇後下了嚴厲的封口令,後宮裏還是風言風語不斷。


    潁川王世子顯然不在乎……在乎也幹不出這等恬不知恥的事。


    其餘藩王世子揶揄嘲弄的目光,對潁川王世子來說不痛不癢無關緊要。對他來說,看得見的好處才是最重要的。


    別的不說,如今他是藩王世子裏被天子召見最頻繁的一個。而且,永明帝還讓他進宗人府,做了宗令。


    徐靖在冀州出生入死,功勞和光環都是太子的。他就不一樣了,不必出力,不過頭上冒點綠,就能撈到真正的實惠和好處。


    “你先回寢宮去。”潁川王世子停下腳步,對潁川王世子妃分外和藹:“我要去一趟宗人府。”


    潁川王世子妃低低應了一聲是。


    潁川王世子忽地伸手,將她的下巴托起,笑得溫柔極了:“怎麽一直低著頭?抬起頭來,笑得開心些。我就喜歡你展顏微笑的模樣。”


    潁川王世子妃隻得擠出笑容。


    潁川王世子這才滿意,隨口吩咐:“回去好好歇著。晚上我早些回去陪你。”


    然後才離去。


    潁川王世子妃用力咬了咬嘴唇,邁步回寢宮。


    回了寢宮後,潁川王世子妃先偷偷哭了一場,然後才去淨房,用熱水將自己仔仔細細洗了一回。


    “啟稟世子妃,蕈紫姑姑來了。”


    蕈紫是蘇皇後心腹,後宮中人人皆知。


    潁川王世子妃不敢怠慢,立刻起身相迎。


    蕈紫進來後,沒和潁川王世子妃多說,隻道:“皇後娘娘憐惜世子妃辛苦,特意賞了一碗補湯,請世子妃喝下。”


    潁川王世子妃耳後火辣辣的,硬著頭皮謝恩,在蕈紫的目光下,將那碗“補湯”一飲而盡。


    ……


    蕈紫回椒房殿複命。


    蘇皇後眼底滿是嫌惡,口中淡淡道:“這幾日,後宮裏總有人胡亂嚼舌。你派人去傳個話,任何人不準胡亂嚼舌。”


    太子領兵去冀州,先打了大勝仗。這等大喜事,蘇皇後心中別提多歡喜了。不過,轉頭就被惡心得不輕。


    蕈紫應了一聲,低聲勸慰主子:“娘娘且放寬心。太子殿下在冀州平平穩穩,比什麽都強。”


    是啊,隻要兒子好好的就行。誰管永明帝幹得那些惡心的事。


    蘇皇後定定心神,輕聲笑道:“派人去蘇府送個口信,讓瑾兒進宮來,本宮有些日子沒見她了。”


    蕈紫笑著應是。


    半日後,蘇瑾進了椒房殿。


    正值妙齡的少女,如枝頭鮮花,嬌妍美麗。


    蘇皇後也是真心喜歡這個侄女,笑著衝蘇瑾招招手:“這裏沒外人,不必行禮了。過來坐著說話。”


    蘇瑾不敢恃寵生嬌,恭敬地行了禮,才走了過來,笑盈盈地恭賀蘇皇後:“太子殿下領兵在冀州打了大勝仗,這可是一樁天大的喜事。”


    蘇皇後眉眼舒展,笑著說道:“立不立功,都無妨。本宮隻盼著太子能平平安安地回來。”


    永明帝隻有這麽一個兒子,大晉隻有這麽一個太子。徐竣自出生之日起,就萬目所矚受盡寵愛。所有人對他的期待都是平安長大。哪怕愚笨,哪怕有惡習,也沒什麽要緊。


    太子在蘇皇後的精心照顧教養下長大了,出乎眾人意料的聰慧仁厚。唯一可惜的就是身體弱了些。


    所以,太子應該早些成親生下子嗣一事,早已是宮中內外眾人心照不宣的頭等大事了。


    蘇皇後看蘇瑾,就如看未來兒媳一般,哪哪都滿意得很,語氣中不免就流露出了一些:“等竣兒此次領兵回京,皇上就要下旨為竣兒賜婚了。”


    蘇瑾垂著頭不吭聲。


    蘇皇後以為侄女是羞澀了,不由得一笑,很快將話題扯開。


    ……


    “……我生平第一次上戰場。定國公世子看我一箭射死了章衝,誇我神力驚人武功蓋世。其實,那一日我一直雙腿發軟。戰場上屍首遍地血流成河,人頭四處滾,到處都是殘肢斷骸。打完仗我偷偷躲起來吐了一回。連著兩天我都吃不下一口肉……”


    趙夕顏捧著信,看著有些想笑,鼻子又有些發酸。


    冀州大勝的好消息傳至京城後,徐靖的信隔了五六日才到。


    厚厚的十幾頁,她舍不得看。一頁總要看個五六遍,才舍得翻下一頁。


    徐靖生於富貴,在錦繡堆中長大。生平受過最大的委屈,就是迫不得已進了宮。就是在宮中,也沒受過什麽罪。


    如今隨大軍出征,衣食住行且不必說了,領兵上陣打仗,也是極辛苦的。


    以徐靖的脾氣,在人前絕不可能示弱畏怯。其實,他也隻是十幾歲的少年郎。麵對殘酷的戰場,也會有驚懼或害怕的時候。


    趙夕顏翻到下一張信紙。


    “……這場勝仗打完了,接下來還有更多的仗要打。太子堂兄來冀州,確實是個英明的決定。打著堂兄的旗幟,所到之處,軍心士氣大振。堂兄又令官衙開倉放糧,眾多饑民百姓有一口米糧,人心也安定了不少。”


    “隻盼著早日打完這一仗,早些回京城。這麽多日子沒見你,真想你……”


    趙夕顏心裏甜絲絲的,低頭親了親信紙。


    仿佛透過信紙,輕吻徐靖的俊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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