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明帝忍著疼痛喘著粗氣:「你把劍挪開。」


    穎川王世子冷笑一聲,不但沒挪開劍,反而又刺深了一些:「別考驗我的耐心。」


    永明帝不得不屈服,僵硬屈辱地爬下床榻,胸口被鮮血暈染出一朵血花。


    待坐下後,那柄利劍終於自胸膛挪開。沒等永明帝鬆口氣,長劍已到了他的後脖頸處。


    一用力,就能砍下他的頭顱。


    「我說,你來寫。」潁川王世子陰惻惻的聲音在永明帝耳畔響起:


    「朕昏庸無道,不配為君。潁川王世子徐翊是徐家血脈,聰慧仁厚,品行純良,今日朕將皇位傳於徐翊。」


    利刃割破了後脖頸的皮肉,鮮血汩汩往外冒。


    永明帝一邊流淚一邊揮筆寫退位詔書。


    人到了窮途末路的時候,大概才會後悔自己犯過的錯。譬如永明帝,此時便悔恨得腸子都青了。


    早知會有這麽一日,當日宣召藩王世子進京之後,就不該心軟。應該找個借口,將幾個藩王世子通通都殺了。也就不會有今日之禍!


    還有慕容堯慕容慎父子兩個,表麵忠心,實則狼子野心,竟敢勾連潁川王世子起兵謀反。他當日真是瞎了眼,竟然那般信任器重他們父子!


    他的兒子活著的時候,這些魑魅魍魎不敢動彈。太子一閉眼,他們立刻就反了……


    他真該聽太子的話,早些立徐靖為儲君。如此,徐靖便能占名分大義,不會給潁川王世子可乘之機。


    永明帝哭著寫完了詔書。


    潁川王世子看著詔書,眼裏射出貪婪熱切的亮光。他胸膛急促地起伏了幾下,聲音亢奮:「馬三思,去蓋禦印。」


    「天子禦印有專門的存放之處。」馬三思用手捂著傷處,小心翼翼地應答,唯恐言語不慎,激怒了眼前這個已經瘋狂的潁川王世子:「世子請容奴才去請天子禦印。」


    潁川王世子瞥一眼馬公公,忽然獰笑起來:「皇上在我手中,你膽敢耍任何花樣,我立刻就要了皇上的命。」


    「你去拿禦印,去告訴外麵的臣子們。就說皇上已經寫了退位詔書,要將皇位傳給我。讓他們準備登基典禮。我給他們三個時辰,等我登基坐了龍椅,自會奉養太上皇。」


    馬公公不知是震驚還是駭然,抑或是流血過多,白著臉一時沒應聲。


    永明帝忽然如殺豬一般嘶喊起來。


    潁川王世子手中用力,鋒利的劍刃沉入永明帝後脖頸的皮肉裏。


    「快去!」永明帝幾乎要崩潰了,淚水狂湧,聲音嘶啞:「馬三思,快去!」


    馬公公的淚水也湧了出來。永明帝還是皇子的時候,馬公公就在主子身邊伺候。這二十多年來,馬公公一路陪伴主子做了太子,再坐上龍椅成為天下至尊。永明帝何曾受過這等羞辱輕賤?


    馬公公在地上咚咚咚磕了三個頭,然後踉蹌著起身而去。推門之際,傷口再次裂開,鮮血湧出來,染紅了衣襟。


    守在門外的眾臣,都是一驚,迅疾圍攏過來。


    定國公目中竄著火星,厲聲喝問:「馬公公怎麽出來了?皇上呢?」


    吏部尚書也急急追問:「皇上現在怎麽樣了?那個逆賊,有沒有傷到皇上?」


    馬公公忍著胸口的劇痛,迅速低語道:「潁川王世子逼皇上寫退位詔書,令奴才去請禦印。還有,他要你們準備登基典禮,三個時辰後就要舉行禪位大典。以後,他會奉養皇上為太上皇。」


    眾臣都被驚住了。


    曆朝皇位更迭,腥風血雨屢見不鮮。不過,像潁川王世子這樣以天子為質逼著寫退位詔書的,也是第一人了。


    這等舉動,堪


    稱喪心病狂!


    透過門縫,永明帝的哭喊聲傳了出來:「快去!一切都聽他的!」


    潁川王世子得意張狂的笑聲也一並傳進眾人耳中。


    馬公公不顧傷處劇痛,趔趄著去請禦印。


    眾臣個個麵色如黑鍋底,尤其是定國公,已經怒不可遏,握著拳頭,眼看著就要再次衝進去。被吏部尚書等人一並攔下了:「定國公切勿妄動!」


    「皇上還在逆賊手中!」


    「不可激怒潁川王世子,如果皇上出了好歹,你我後悔都來不及。」


    要是潁川王世子真揮劍斬了永明帝,大晉的天就徹底塌了。外麵還有慕容父子領兵逼宮,群臣無首,豈不是徹底亂了?


    定國公目中噴著火焰,掃了一圈:「那你們說怎麽辦?難道我們真聽逆賊的,準備什麽登基典禮?」


    「以後史書記這一筆,皇上會成為千古笑柄。你我等人,都是為虎作倀的逆臣。」


    他們都是大晉忠臣,焉肯落下這等荒唐惡名?!


    吏部劉尚書一臉苦澀,聲音低啞晦澀:「現在顧不得那麽多了,先保住皇上安危。」


    周尚書身體顫了片刻,咬牙低語:「劉尚書說得沒錯。我們先敷衍一二,拖延時間。如果慕容父子領兵殺進金鑾殿來,你我都是一個死字,哪裏還顧得上死後如何。」


    提起慕容父子,紀尚書身體不停顫抖,頭幾乎低進胸膛。


    不知道是在後悔將紀雲舒嫁給了逆賊,還是在暗暗盤算著退路。


    眾臣心亂如麻,沒人去打量紀尚書的神情如何,繼續低聲商議:「那就按著逆賊所言,準備禪位典禮。」


    「金鑾殿外殺聲一片,你我都被困在這裏,怎麽準備?準備什麽?」


    關鍵時候,還是周尚書頭腦靈活,很快想出對策:「非常時期,行非常之事。金鑾殿裏有皇上未穿過的龍袍,拿來一用。百官也都在這裏,到時候一同跪拜行禮便可。」


    反正他是禮部尚書,大晉朝從未有過的禪位典禮要怎麽舉行,都是他說了算。


    懷德郡王第一個出聲附和:「就按周尚書說得辦。」


    反正,這些都是敷衍糊弄潁川王世子的,當不得真。


    眾臣一一點頭附議,定國公想到衝出殿外的兒子,也閉上了嘴。


    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


    先安撫住潁川王世子,保住天子性命,再圖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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