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河王世子撇撇嘴,刻薄地說了一句:「不如你喊一聲母後,看娘娘應不應。」


    換在以前,隻這一句,徐靖就要動手揍人。


    此刻,徐靖一言不發,隻冷冷看西河王世子一眼。


    西河王世子心裏直冒涼氣,很快閉了嘴。


    過了兩日,蘇皇後漸漸退了燒,神智也慢慢清醒,張口吩咐下去:「去靈堂傳本宮口諭,幾位世子要跪靈守孝,不必每日來本宮這兒了。讓北海王世子來便可。」


    蕈紫領命,去了靈堂,當著眾人的麵傳了蘇皇後口諭。


    眾臣用複雜難言的目光看向西河王世子。這一道口諭,分明就是衝著他來的。無疑於當著眾人的麵,扇了西河王世子重重一巴掌。


    西河王世子臉上火辣辣的,尷尬難堪羞惱憤怒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堵在胸膛處,上不來下不去,難受極了。


    永明帝和太子都已死了,再過些時日就要下葬。如今這宮中,蘇皇後最大。蘇皇後一麵倒地支持徐靖,他拿什麽和徐靖爭?


    隻能盼著親爹快些來了……


    正想著,就有人快步進靈堂來送信了:「啟稟諸位世子諸位大人,兩位藩王進京,已經到宮門外了。」


    西河王世子精神一振,霍然抬頭:「是哪兩位藩王來了?」


    徐靖也來了精神:「可是我父王來了?」


    「回世子,來的正是北海王和西河王。」傳信的內侍恭聲應道:「彭城王漢陽王平昌王也在來京的路上,這幾日就應該都到了。」


    天子國喪,所有藩王都要進京奔喪。消息送至藩地,再匆匆動身進京,總需要一段時日。第一個進京城的是被押解進京的潁川王,現在和潁川王世子一樣,被關在宗人府大牢裏。


    北海郡離得最遠,北海王第二個就趕來,可見一直在趕路。


    已經兩年多沒見親爹和親娘了。


    這一刻,徐靖心頭滾燙熱切,恨不得立刻起身迎出宮門去。


    隻是,這麽多雙眼睛看著,他不得不按捺住飛奔出去的衝動,沉聲道:「請北海王和西河王進靈堂。」


    內侍領命退下。


    眾臣自定國公世子周尚書開始,各自往後退了退。便是徐靖等藩王世子,也挪了挪,將最前麵的位置讓了出來。


    約莫一炷香後,北海王西河王一行人的身影出現在靈堂外。


    論年齡,北海王比西河王年長十歲。西河王自要稍稍讓一讓,等北海王先邁步進了靈堂,才邁步進去。


    北海王穿了一身白色麻衣,麵容悲戚哀傷,身側的北海王妃也是一身白衣,眼睛通紅。


    這眼淚倒不是裝出來的。在看到寶貝兒子身影的刹那,北海王妃的眼淚就嘩嘩流了出來:「春生……」


    北海王迅疾捏了捏老妻的手。


    北海王妃大哭著改口:「皇上啊,太子啊,你們被逆賊所害,就這麽去了啊……」


    淒慘悲涼的哭聲,頓時令眾臣紅了眼。


    這些日子,他們已經快哭不出來了。此時北海王妃情真意切的痛哭聲,有極強的感染力。眾臣也紛紛哭起來。


    徐靖紅著眼,扶著瘦了幾圈的親爹跪下,另一隻手扶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北海王妃。


    西河王夫婦也不遑多讓,跪地大哭。


    接連哭了兩個時辰,天色漸暗,靈堂裏的哭聲漸弱。


    禦膳房送了粥飯來。按著平日慣例,吃飯時可以休息半個時辰。


    北海王和北海王妃哪有閑心吃飯,拉著兒子的手去了一間空屋裏說話。門一關上,北海王妃就迫不及待地將徐靖摟緊懷裏,大哭道:「我的兒,我的春生啊!這兩年多來,


    為娘每日都念著你想著你,今日總算重逢了。」


    徐靖都是娶了媳婦做了爹的人了,被老娘這般抱著,頗有些不慣。不過,他沒有掙脫,耐著性子低聲哄老娘:「我也天天想母妃。」


    北海王妃哭道:「我以後再也不離開你半步了。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徐靖還沒吭聲,北海王便已張口打斷老妻:「你別鬧騰。來的一路上,我是怎麽和你說的?我們來京城是奔喪,等喪事結束,春生坐了皇位,我們就回北海郡。」


    徐靖一驚:「父王!怎麽剛來就想著要走了?」


    「必須盡早離去。」北海王哭了半日,眼睛通紅,神色卻十分冷靜:「太子被害死,皇上也被逆賊所殺。等喪事一結束,眾臣必要擁立新帝登基。你最大的倚仗靠山,是皇後娘娘,是已逝的太子。」


    「我在京城,對你助力其實十分有限,會惹來皇後娘娘心中提防戒備。便是眾臣也會生出忌憚。我是你親爹,萬一我有染指朝政之心,你到時候是聽我的,還是不聽我的?」


    頓了頓,長歎一聲,伸手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春生,你已經長大了。其中的道理,我不必多說,你心裏定然都明白。」


    「你是太子指定的繼承人,有皇後娘娘的支持,沒人能和你爭。西河王世子倒是想爭,也爭不過你。」


    「這皇位是你的,這大晉江山也是你的。和我這個北海王,沒什麽關係。我就該繼續留在北海郡,做我的藩王。」


    徐靖怎麽會不懂?


    太子是將皇位傳給他,他就得承擔起奉養蘇皇後的重任。再者,君臣有別。他這個做兒子的坐了龍椅,親爹是臣子,親爹發了話,他聽了不合適,不聽也不合適。


    父王母妃若是留在京城,確實尷尬微妙。


    他看著滿眼慈愛滿心都是兒子前程的父親,心裏滾燙,鼻間滿是酸意,沙啞著喊一聲「父王」,接下來的話全部哽在了嗓子眼裏。


    北海王伸手為兒子擦了擦眼角:「什麽都不用說了,這事就這麽定了。」然後,囑咐老妻:「為了春生好,你聽我的,到時候別鬧騰。」


    北海王妃滿心不願,卻拗不過丈夫,抽抽噎噎地哭道:「我聽你的就是。不過,在京城這些日子,我得一直守著我兒子。」


    北海王無奈地看兒子一眼。


    你娘就是這脾氣,且忍一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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