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世界裏。


    無比潔淨的白茫大地上,不知什麽時候,染上了點點血紅。


    數十個年紀十二三歲的少年成列而起。


    利劍出手,直接刺向厲朝峰的雙目。


    看著少年臉上的決絕,厲朝峰臉上隻有漠然。


    手掌張開,厲朝峰手臂輕探,直接捏住兩個少年麵門。


    厲朝峰眼神很冰冷,語句更加冰冷。


    “你們是世界的未來,可惜不是我的!”


    “噗!”


    兩聲脆響從厲朝峰手中,然後他的後背一痛。


    轉頭望去,厲朝峰看到了一道穿著樸素的人影,同時也聽到一個聲音。


    “暴虐無道,該死。”


    無數道歡欣鼓舞的聲音隨著厲朝峰的死去開始歡呼起來。


    “魔頭死了!”


    “魔死了!”


    “死了!”


    “他又死了!”


    怨恨。


    不甘。


    憎惡。


    憤怒。


    無數情緒在人群裏誕生,隨後再次出現在厲朝峰周圍。


    厲朝峰從空中誕生,眼神越發冰冷。


    臂斷。


    身裂。


    顱穿。


    喉頭、心口、額間、腹部。


    厲朝峰全身要害上,出現了無數道刀傷。


    魔刀千刃,出手無情,也從來一刀斃命。


    厲朝峰不再去計算自己到底死了多少次,也不再恢複自己的身體。


    反正


    他不會死。


    而且,他馬上又要死了。


    一柄龍頭拐杖橫空而起,那是一個百歲老嫗。


    “老婦活了百餘年,今日卻要看看,你的驢心狗肺和世人哪裏不同!!!”


    “咚”的一聲,厲朝峰握住了龍頭拐杖。


    一指點向老嫗的額頭,厲朝峰冷冷答道。


    “的確不同,我的心.比你們更黑一些。”


    後背無數刀劍一擁而上,大地之上,再次出現了點點血紅。


    一次、二次。


    十次、百次。


    數百,上千。


    隨著死的次數越來越多,厲朝峰逐漸忘記了這裏是意識世界。


    他隻是知道.


    眼前這群人要殺他。


    他也要殺光眼前這群人。


    密密麻麻的人影站在滿是血紅色的大地上,讓厲朝峰微微失神。


    男、女、老、幼。


    病、殘、婦、孺。


    他必須要殺死這群人嗎?


    劍客因怒拔劍起。


    豪傑持刀護人間。


    明槍洞穿妖魔心。


    光明磊落出飛蝗。


    他們的臉上,永遠那麽光明正大,也永遠這麽不怕死。


    好多人啊。


    殺了這麽久,為什麽還有這麽多人?


    等等,他為什麽要殺這些人?


    還有,誰在唱歌?


    “黑心腸,狠心腸。”


    “九幽妖魔現人間。”


    “妖魔出,人間亂。”


    “三綱五常不再傳。”


    聽著歌聲,厲朝峰記起來了。


    他好像叫做混世龍魔。


    毀天滅地的.混世龍魔。


    可他為什麽要毀天滅地?


    難道如歌聲所言,他來自九幽煉獄?


    雙掌出手,厲朝峰擒住一對刀劍。


    眼中無神看著身前的刀客和劍客,語氣疑惑的問道。


    “我為什麽要殺你們?”


    刀客和劍客看著厲朝峰.


    現在的厲朝峰,全身上下沒有一塊皮肉.


    雖然厲朝峰不會死,但他會痛。


    幻痛。


    但身處如此痛苦之中,他依舊執著的在問著一個問題.


    他為什麽要殺人?


    而不是在問,他們為什麽要殺他?


    刀客闔眼,劍客歎氣。


    最終,持刀之人開口道。


    “心無仁義,身無忠恕。”


    “不是你殺我們,而是我們在殺你!”


    厲朝峰愣神,繼續確認道。


    “所以,我在求活?”


    劍客歎息道:“不,你隻是在求死。”


    聽到死字,厲朝峰雙眼猛的爆發出陣陣精光,不停道。


    “死?”


    “不行!”


    “我不會死!”


    “也不能死!”


    “因為,我還有事情沒有做完!!!”


    “對,我身上還有事情沒有做完,雖然我好像忘了自己到底想做什麽,但.”


    厲朝峰抬眼看向眼前的刀客和劍客,雙眼發出血紅之光,語氣也變得狠毒。


    “你們得死!”


    “你們死了,我才能活!!!”


    地麵上血紅色開始發黑,最終再無一片白淨。


    連頭頂的天空也開始泛起道道血光,


    厲朝峰逐漸入魔,而不遠處,原隨雲腳下的地麵也變得黑乎乎的。


    可他並不在意。


    隻是看著被無數人影包圍在中心的厲朝峰,原隨雲搖頭歎息道。


    “看來,他隻是一個普通人。”


    江別鶴額頭上的傷口早已消失。


    厲朝峰出手無情,卻永遠會被人纏住,以江別鶴的眼力,隨隨便便就能找到出手的時機。


    看著厲朝峰拳腳並用,開始在人群間橫衝直撞,江別鶴滿臉得意的接話道。


    “他自然是普通人,所以他總問自己為什麽要殺人。”


    “這種問題,一次兩次他能承受,但成百上千,甚至上萬次。”


    “縱使他的意誌再怎麽堅定,也承受不住。”


    原隨雲歎息:“可惜厲朝峰成魔對死去的我們而言,沒什麽好處。”


    江別鶴笑:“殺了這麽多人,他終歸要成魔的。”


    “成了魔,他便是整個天下的敵人。”


    原隨雲抬頭望天,天空開始發紅,卻並沒有變成全紅。


    這說明,厲朝峰雖然意識模糊,還依舊心有堅持,眼神讚歎道。


    “沒有你的計劃,厲朝峰會把我們這些人當成執念對待。”


    “畢竟,如果不是我們主動現身,用生命證明自己並非一段記憶。”


    “以他親手殺了上千人才開始意識模糊的意誌,不會崩潰到如此地步。”


    江別鶴譏諷問道:“原公子後悔了?”


    原隨雲:“當然沒有,隻是覺得可惜。”


    江別鶴疑惑:“可惜什麽?”


    原隨雲感慨:“可惜我好不容易恢複了視覺,卻沒有見到一個人間雄主。”


    “隻看到了一個想拯救天下的好人,最終變成天下第一大魔頭。”


    江別鶴微笑:“魔頭隻要不死,也是一尊人間雄主。”


    原隨雲:“魔頭心中隻有執念,卻沒有半分規矩可言,建立不了人人平等的世道。”


    “他也許能繼續當人間的主人,卻再不是一個改天換地的雄主。”


    江別鶴眯眼看著漫天血紅,語氣極為戲謔。


    “人人平等?”


    “笑話,天下什麽時候有過平等。”


    “老天爺也從來沒有想過人人平等!”


    原隨雲不再關注糾纏,隻是看了一眼遠處。


    厲朝峰意識世界誕生後,他也恢複了意識,很快明白自己的狀態。


    人在死前留下的最後的怨念,或者執念。


    原隨雲死時沒有多少恐懼,更沒有多少執念。


    畢竟,作為一個瞎子的他,對現實世界從來沒有多少好感。


    隻是覺得有些可惜,可惜自己沒有親眼看過現實世界的樣貌。


    而這個世界與他一樣的人,還有一個。


    移花宮宮主,邀月。


    她是厲朝峰最後殺死的人,可她從來不想與人交流,也沒有提及過外麵的事情。


    哪怕意識世界裏,她也是形隻影單,孤絕傲世。


    麵對這個世界的第一強者,原隨雲微微躬身,口中問道:


    “宮主不去研究神刀奧秘,也來修補身軀?”


    邀月看著被密密麻麻人群淹沒的厲朝峰,微微搖頭,語帶可惜。


    “神刀早已消失,我也快消失了,所以.”


    “來看一眼人間唯一,厲朝峰。”


    原隨雲皺眉:“以厲朝峰的武功,天下有人殺死他?”


    邀月抬頭:“他能被人製住第一次,自然能被人製住第二次。”


    順著邀月的目光看向頭頂,原隨雲眼神驚歎起來。


    一個巨大的佛家‘卍’字印,破開了血色天空,一點點發出金色光芒。


    “南.無.阿.彌.陀.佛!”


    一聲佛號從意識世界裏傳了出去,無數金光從天而落。


    隻是剛剛接觸詭異人影,人影瞬間呆滯下去,隨後在金光之下,一點點消失。


    少林出手了嗎?


    金光撒在原隨雲臉上,一股溫暖感從他心中發出,讓他微微麵露幸福之色.


    最終,與邀月一起,消失於天地間。


    血紅在金光的照耀下逐漸褪去,整個世界開始金光閃閃起來,


    天地間很快空無一人。


    隻留一個眼神迷茫,滿身刀洞的厲朝峰,存活於.


    金色天地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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