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天殤知道厲害,哪裏還敢大意,他的眼睛緊緊盯著灰袍僧人手裏的幻朧閾雪珠,腦中同時開始研擬戰策。


    灰袍僧人此刻突然將手中的白珠拋至半空,但見豪光大作,整個黑夜霎時變成了白晝。


    馮芳一把抓住殷天殤的手腕,驚呼道:“快跑啊,白光就快照過來了!”


    殷天殤握住馮芳的手,將她拉至山岡邊的茂林中,然後拔出究心,以問天式開啟龍皇劍印,包覆在馮芳周身,然後對馮芳道:“在這裏別動,我來應付他!”


    馮芳點了點頭,在殷天殤轉身的一刻,突然拉住殷天殤的衣服。


    殷天殤回頭,他看到了馮芳關切的眼睛,也聽到了馮芳用異常柔和的聲音道:”天殤,小心!”


    殷天殤心裏突然一暖,這種感覺對他而言很不正常,他點了點頭便消失在了馮芳的視野裏。


    馮芳此刻的心裏也特別矛盾,她不禁自語道:“我這是怎麽了,以前我不是這樣子的啊,我見過的男人太多了,怎麽唯獨對他……我不能夠,我絕對不能夠!”


    殷天殤一劍護身,掠到了樹林的另一邊。


    灰袍僧人此際也已發現了殷天殤的蹤跡,一掌拍在幻朧閾雪珠上,閾雪珠倏然再綻豪光!


    眼看極端熾烈的白光即將照在殷天殤身上的時候,一道同樣熾烈的金芒自下而上噴薄而出。


    “問天七式·天下誰人是我敵?”


    但見殷天殤究心向天,萬千劍氣環繞成一個巨大的劍能光球,周遭所有的景物皆被光球照的透亮,伴隨著一聲大喝,殷天殤以究心劍將光球緩緩托起,直接朝著半空中的閾雪珠撞去!


    灰袍僧人搖了搖頭,隨即也升至半空,口中念念有詞,閾雪珠的光亮也漸漸褪去。


    殷天殤心知任何黑暗終將被強光所覆蓋,是以反其道而行,事先以更強的光照亮自己,令起先的強光無物可亮。


    灰袍僧人此刻卻故意褪去閾雪珠的光亮,殷天殤攻擊的目標倏然消失,並使整個黑夜皆為殷天殤的劍能所亮。


    殷天殤在攜萬丈劍光直衝天際的過程中突然失了目標,心頭不禁大震。


    與此同時,灰袍僧人在目標異常顯眼的狀況下突然出現在了殷天殤身後,接著幻朧閾雪珠再度發出豪光,將殷天殤後背照不到的地方一下子照的透亮!


    但聞殷天殤一聲慘叫,究心劍一下子黯淡無光起來,緊接著便聽到劍與人同時墜地的聲音。


    此刻殷天殤的意識一下子被幻朧閾雪珠拉進了另一個世界。


    天地間是一片蒼茫的雪,在雪中,一個灰袍僧人躺在地上,一雙佛眼一動不動地凝視著下墜的冰晶。


    殷天殤走到僧人身邊,抬頭看了看天上的雪。


    雪依舊大如鵝毛,也不知何時才能停歇。


    這時僧人開口了,“亂雪,失去歸宿的哀吟。紛亂在天際,撩撥著誰的心弦?墜落,自上而下,自天堂到地獄,也有不願,也曾不甘,可最後的結局,依舊不變。”


    殷天殤不解道:“大師怎知雪不是心甘情願墜下的?”


    僧人隨手捏起一把雪,過了片刻,雪就化成了水,消失不見了。


    “墜落便是死亡的開始,若換做是你,你甘願就此墜落嗎?”


    “或許我不會甘願死亡,但墜落也並非代表死亡!”


    “哦?”


    “雪化作水後,其實沒有消失,而是以水的形式繼續存活,待這些水匯入江河以後,隨著熱量的遷移,這水又會以雲的形式存活,待寒氣入境,雲又會幻化成雪繼續下墜,所以雪下墜不但不代表雪正在邁向死亡,反而更能展現出雪的勃勃生機。”


    “嗯,有些道理。”僧人一下子坐了起來,一雙眼睛在殷天殤周身上下不住打量。


    過了片刻,僧人又道:“那你覺得雪的故鄉究竟是在天上,還是在地下。”


    “都不在,雪的故鄉在心裏。”


    “心裏?在誰的心裏?”


    “在提出問題的人的心裏。”


    “哦?”


    “雪的故鄉在每個人心中都有所不同,在下就認為雪是永生的,它的故鄉存在於它的生命裏,是以何處都是雪的故鄉。”


    “哈哈,何處都是雪的故鄉,說得好,沒有故鄉,沒有歸宿,就是處處是故鄉,處處是歸宿!”


    “大師,可否指點在下,此處是何地?”


    “這裏是幻朧絕閾,隻能進,不能出。”


    “那大師又是如何來此的?”


    “在避塵無為拿到幻朧閾雪珠的時候,我就來到這裏了。”


    “避塵無為?”


    “就是外麵那個把你弄進來的灰袍僧人。”


    “那大師又是誰?”


    “我是無根浮萍,是被避塵無為分離出來的一點執念。”


    “大師因何而執?”


    “因無根無定,不知何處依歸。”


    “大師可試著成為這滿天的白雪。”


    “白雪無情,人不能。”


    “白雪非是無情,而是無所不留情。”


    “何處留情?”


    “落於山,於山留情;落於穀,於穀留情;落於天地,於天地留情。”


    “原來如此。”


    “大師想通了?”


    “浮萍本無根,漂泊自有情。逐流雖無定,處處是修行。”


    殷天殤不禁讚歎道:“大師好悟性,定山動水皆自然,定根浮萍皆修行。”


    “說的好極了,無根浮萍,這或許便是上蒼所賦予我的修行!”灰袍僧人大徹大悟道。


    “大師可有離開這幻朧絕閾的辦法?”


    “若你能讓白雪自地下返歸天上,這絕閾將為你再開。”


    殷天殤沉思片刻,微笑道:“在下懂了。”


    說罷,殷天殤就翻了個筋鬥,將頭頂在地上,將腳懸在空中。


    此刻他看到無數鵝毛般大小的白雪自他的腳下升至了他的頭頂,不禁吟道:“白雪,找回歸宿的詠歎。留情在天際,撩撥著誰的心弦?升華,自下而上,自泥犁到天府,沒有不願,沒有不甘,而最後的結局,便是永生。”


    吟誦完,殷天殤的意識便又回到了他的身體,他睜開眼睛,從山岡的土路上勉強爬起來,這時他看到了避塵無為不可置信的眼神。


    “你,竟然能破除這幻朧絕閾,你到底是誰?”避塵無為驚懼道。


    “在下殷天殤,見過無為大師。”


    “你解救了我的執念,今天,我不為難你!”


    “大師為何想要劫荒刀?”


    “劫荒刀關係重大,不能讓邪魔外道奪去,還是留在梵光無量比較妥當。”


    “原來是梵光無量的高僧,不知貴派的定根一品大師近來可好?”


    “師兄一向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我已經快一年沒見過他了。”


    “原來您是一品大師的師弟,幸會!”


    “你認識我師兄?”


    “說來不怕大師見笑,在下幼時於繈褓中曾與一品大師有過一麵之緣。”


    “哈哈,有趣,不過我暫時沒有心情聽這些故事,你身邊那個女人不簡單,話已至此,有緣再見吧!”


    說罷,轉身便走。


    殷天殤目送著避塵無為的身影,心裏暗暗道:“這位大師言行舉止一點都不像得道高僧,不過看起來也非是壞人,當真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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