隅中時分,雪心冰夢樓前。


    唐芷蕊、鶴鬆濤和殷天殤的突然而至,令整個戰局增加了許多不確定性。


    駱旭與唐芷蕊交手數招後,便以折花魅步退出戰圈,與在一旁默立的冷雲主會合。


    “打累了,我們來個中場休息,怎麽樣?”駱旭伸了個懶腰,故作疲憊道。


    沒有人回應,也就意味著默許。


    鶴鬆濤等一眾來到了即墨孤嵐身前。


    “孤嵐,你終究……還是來了!”鶴鬆濤既興奮,又有些悲哀道。


    “抱歉,這是我的心結,也隻有我自己才能解開。”即墨孤嵐淡淡道。


    “我明白。”鶴鬆濤仰望著天空中飄舞的片片白雪,沉聲道。


    “鬆濤,你的傷?”即墨孤嵐看到了鶴鬆濤膝蓋上的刀傷,她的心一顫,關切道。


    “不礙事,看到你,什麽傷都好了!”鶴鬆濤微笑道。


    “為我,你一定要好好愛惜自己!”即墨孤嵐俯下身,以寒玉真氣將鶴鬆濤膝蓋內遺留的雜亂刀氣盡數消弭。


    “放心啦,孤嵐你的傷徹底好了嗎?”鶴鬆濤有些不安道。


    “我的傷已基本痊愈了,一諾的事,我也聽說了……”即墨孤嵐低下頭,黯然道。


    “冷雲主借唐芷蕊之手殺了他,我至死都不會放過這個畜生的!”鶴鬆濤眼中冒著火光,惡狠狠地看著不遠處正與駱旭竊竊私語的冷雲主。


    “若非為我取藥,他也不會被利用,是我對不起一諾,他的仇,我有責任擔下!”即墨孤嵐既懊悔,又堅決道。


    “你大姐的事,等度過這次大劫以後,我再跟她慢慢算賬!”鶴鬆濤聲音放的很高,明顯是故意說給不遠處的唐芷蕊聽。


    “你們的恩怨,我不過問。”即墨孤嵐明白鶴鬆濤的意思,淡淡道。


    此刻唐芷蕊突然走到即墨孤嵐麵前,膝蓋一屈便跪了下來,“二妹,無論你接不接受我的歉意,這都是我的懺悔,我對你造成的傷害,我知道自己一輩子都無法補償,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我看透了,也想通了,我有罪,就該罰,這便是我的覺悟!”


    唐芷蕊說罷,手中傲雪突然朝自己那張傾城美顏之上劃去!


    即墨孤嵐眉頭微微一皺,她以霜寒之默格開傲雪,冷聲道:“一切都已經過去,我對你沒有怨恨,同樣也沒有情誼,此役過後,你我之間再無瓜葛。”


    即墨孤嵐扶起唐芷蕊,轉身走到了不遠處的積雪高地。


    唐芷蕊看著即墨孤嵐的背影,沉沉一歎。


    過往情仇,一筆勾銷,這需要怎樣的胸襟?


    滄海桑田,一葉障目,放下執著才是解脫!


    鶴鬆濤來到即墨孤嵐麵前,微微一笑道:“她過去對你這麽殘忍,你就這樣放過她了啊?”


    即墨孤嵐同樣露出了一個罕見的微笑道:“我可不想活得那麽累!”


    鶴鬆濤聳了聳肩,打趣道:“你都累了半輩子了,該受的苦也都受完了,剩下半輩子,我要天天哄你開心,天天看你笑!”


    即墨孤嵐此刻卻麵無表情,她凝視著鶴鬆濤,嚴肅道:“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咦……什麽問題,你問吧!”鶴鬆濤微微有些詫異道。


    “你愛的人是誰?”即墨孤嵐的這個問題本身就很奇怪。


    “嗯……我愛的是你身上的那一部分我。”鶴鬆濤深思片刻,終於答道。


    “我們很像嗎?”即墨孤嵐追問道。


    “不太像,簡直一點都不像!”鶴鬆濤搖了搖頭道。


    “足夠了,當我發現自己的一部分已成為了你的時候,我便更加確信對你的付出都是值得的。”即墨孤嵐欣慰道。


    “孤嵐……”鶴鬆濤深情道。


    “劫雪冰刑在天殤那裏?”即墨孤嵐突然問道。


    “是啊,那玩意我又用不上。”鶴鬆濤悠悠道。


    此刻,即墨孤嵐突然依偎在鶴鬆濤懷裏,在他耳邊柔聲道:“也好,接下來的一戰將會萬分險惡,鬆濤,務必保重!”


    進入鼻息的依舊是那股淡淡的幽香,鶴鬆濤心頭一熱,正欲抱緊即墨孤嵐時,即墨孤嵐卻突然轉過身,一邊走,一邊淡淡道:“走吧,她們還在等我們。”


    鶴鬆濤無奈一笑,便跟了上去。


    風吹發絲舞,雪落寒月升。


    深情不相負,冬盡又一春。


    即墨孤嵐獨自走到殷天殤麵前,看著他略顯彷徨的眼,淡淡道:“劫雪冰刑的招意,你悟到多少?”


    “哀怨淒寒深徹骨,悲感蒼宇降天刑……”殷天殤再度回憶起劫雪冰刑的招意,不禁悲吟道。


    “能悟到如此程度,你已經很厲害了,這一招是冰宮首代宮主,也就是冰宮的創造者玉飛凰滅度前一刻創造出來的,此招的前半式需以無形之悲促成天人交感,待天發殺機時,再發殺意,以達天人合發之境,後半式為避免天誅,需以無疆大愛包容天地,天地亦將因你此心,對你網開一麵,此招不到萬不得已,絕不可用!”即墨孤嵐叮囑道。


    “我明白了,謝謝你,即墨姑娘!”殷天殤對即墨孤嵐充滿敬意道。


    “你更該謝婉瑜,她為你付出了太多心血,她此後若跟著你,請好好照顧她,她無爭的個性,既能成就她,也會害慘她的!”即墨孤嵐輕輕歎息道。


    “我一定會照顧好她的,”殷天殤此刻發覺即墨孤嵐的心情頗為沉重,不禁問道:“即墨姑娘,你怎麽了?”


    “我有一種即將死亡的預感,你不要告訴他。”即墨孤嵐的聲音有些淒冷。


    話罷,還不待殷天殤有所反應,她便步入了自己的戰場。


    那一邊,冷雲主看著駱旭略顯狼狽的模樣,不禁嘲諷道:“你這是泄氣了?”


    駱旭苦笑道:“她們此刻的陣容,讓人不得不泄氣啊!”


    冷雲主的麵具突然轉為了溫柔聖女相,她看著駱旭,柔聲道:“你忌憚的是劫雪冰刑吧,放心,有我在,你的每一根汗毛都不會自你的毛孔脫落!”


    駱旭聽到這種令人酥麻的聲音時,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寒顫,無奈道:“我相信你的本事,但為防萬一,我想先去大郊原調遣些門徒過來。”


    冷雲主麵具再轉林伽男相,她冷笑道:“你是急著回去奪權吧,以你在永生之門的地位,隻有那個聶青崖才有資格和你競爭,你隻需殺了他,自然就是門主了!”


    駱旭讚歎道:“不愧是智豔雙全的冷雲主,待你殺掉冰宮這三大宮主,也自然可以搖身一變,成為冰宮的主人,畢竟你控製冰宮的經驗相較於這些末進,簡直強太多了!”


    冷雲主淡淡道:“以後冰宮和永生之門將會一顯一隱,共掌無燼冰原,這一直都是我們之間的共識,但前提一定是,此役我們雙方都必須成功!”


    駱旭點頭同意道:“倘若我們隻有一方成功,必將樹立一個足以匹敵自己的敵人,這將是另一場噩夢的開端!”


    冷雲主瞥了一眼即墨孤嵐和唐芷蕊,冷聲道:“你去吧,我來為你護陣!”


    話音未落,駱旭已然向著冰宮北麵的大郊原飛遁!


    唐芷蕊見狀,急忙道:“快截住駱旭,他很可能是去大郊原搬救兵!”


    薛瑤將聞人無我安置在一處隱蔽的雪堆旁,此刻業已回歸,她靈機一動,對著鶴鬆濤道:“我與大姐和二姐留下即可,你們倆快去截住駱旭!”


    鶴鬆濤看向即墨孤嵐,一時躊躇。


    即墨孤嵐淡淡道:“你們去吧,萬事小心!”


    就在鶴鬆濤和殷天殤飛身北走之時,冷雲主突然攔在了他們麵前,冷聲道:“你們,哪裏都去不了!”


    “那就試試看!”唐芷蕊再開傲雪劍境,霎時天上地下皆被白雪覆蓋,萬千劍氣如暴雨傾盆般狂襲冷雲主。


    “雕蟲小技!”


    冷雲主縛命紅塵出鞘,她以寒玉冰心玄功結合災變之能開出一個巨大的冰晶三角柱,此柱不但將萬千冰雪劍氣阻隔在外,還將三位宮主連同殷鶴五人全都包覆在內,傲雪劍境隨即破碎!


    此刻,究心劍魂自沉睡中緩緩蘇醒,它盯著冷雲主看了許久,不禁譏諷道:“隻是三品劍魂的鴻蒙之劍,靠著別人輸出的魔能耀武揚威,實在是有辱劍者尊嚴,錯了,她根本不能算是一名劍者,應該屬於頂級的陣魔才對,奇了,她怎麽會比正常人多出三隻眼睛,麵具上的血眼、額頭上的靈眼……啊,還有鬼眼!”


    “二妹,你我在此柱東西各開一個缺口,送他們出去!”唐芷蕊對即墨孤嵐道。


    即墨孤嵐手中霜寒之默直指蒼穹,天際頓升一輪冰月,月映冷眸,清寒絕豔,一道破碎虛空的寒霜劍氣應運而生。


    “孤月霜淩鐸寒鋒!”


    唐芷蕊傲雪開道,無天荒雪翻卷成浪,十二皇曜點綴星河,掩映在劍柄之上七片星樹狀的雪花上,開出一條血流漂杵的霸業皇途!


    “無天雪?混元炁?十二皇殛葬神殃!”


    兩大極式,一西一東聯袂祭出,撞擊在冷雲主顯化的冰晶三角柱上,發出了兩道耀目強光。


    與此同時,殷天殤與鶴鬆濤分別自這兩道豪光內脫出,鶴鬆濤在脫出前一刻轉過頭看了一眼即墨孤嵐,他看到了一雙哀傷的眼,也看到了一顆癡絕的心,他看到了無邊的荒漠,也看到了甘甜的清泉,看到了流年的脈絡,也看到了命運的浮沉,看到了靈魂的神聖,也看到了天道的涼薄……


    自此,戰局兩分,生死兩別!


    薛瑤看著唐芷蕊和即墨孤嵐,回憶起過往種種,不禁感慨萬千道:“人生可真是奇妙,沒想到我們三個竟然還會有並肩作戰的一天!”


    即墨孤嵐淡淡道:“最後一次,守護住我們的家園!”


    唐芷蕊歎了口氣,堅定道:“這一次,大姐不會再讓你們失望了!”


    冷雲主獨對寒玉冰宮三位宮主聯手,氣勢上竟是絲毫不遜。


    她冷笑道:“首先我要聲明,這裏一直都是我的家園,不是你們的,其次我要提醒諸位,你們自我身邊奪走的一切,我將會十倍討回!”


    唐芷蕊突然覺得這個口氣似曾相識,不禁問道:“你究竟是誰?”


    冷雲主臉上的麵具此刻突然變成了溫柔聖女相,她的聲音很溫柔,溫柔的幾近變態道:“你死的時候,我會告訴你我是誰的。”


    唐芷蕊腦海裏頓時浮現出一個畫麵,一個被折磨的不成人樣的淒慘女人正在對著她笑,笑的深邃,笑的柔情萬種。


    即墨孤嵐同樣有所感知,她看著唐芷蕊因恐懼而有些變形的臉,眉頭一皺,低聲道:“我方才去過你的密室,她死了,被一捆絲勒住脖子窒息而亡!”


    唐芷蕊逐漸恢複平靜,她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她們之間,必然有著某種關聯,我想很快一切便會塵埃落定!”


    薛瑤可聽不懂她們之間的對談,她現在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如何突破這極致嚴密的冰晶三角柱上,最終她將視線停在了足下的雪地之上……


    冰之淚一動,霜寒之默和傲雪也一起動了。


    縛命紅塵卻不見了。


    但見在一個巨大的冰晶三角柱內,有白、黃、藍三道劍氣圍繞在一個紅色的光球外麵打轉。


    冷雲主以淨焰融合的濕婆不滅身在唐、即墨和薛三把劍的圍攻下竟是分毫無損!


    此時冷雲主再綻濕婆八相當中的聖舞天羅相,手中雙掌糅合魔殃之能,於寒邪冰域之中不斷舞動,一支坦達瓦之舞,在詭異的邪能下,縱情演繹!


    “妖天聖舞?八雷滅世!”


    但見八道血雷自冷雲主舞動的旋風中若隱若現,無情的毀滅將成為濕婆妖舞下最冷血的注解!


    即墨孤嵐劍瀾再綻,寒玉冰心玄功逼至熾陽天一星功階,天級劍式“瞑晦星霜寰神罰”挾殺而至!


    唐芷蕊傲雪開閘,漱雪冰流遍布周身,凝心一瞬,化作泯天殺意,同樣以化魂天九星功階,祭出收元劍劫“漱雪封元?萬絕劍獄”!


    薛瑤冰之淚對天長吟,無數冰玉菱花隨風搖曳,緩緩下墜,落在雪裏,化作繁星點點,璀璨了片刻光景後,又化作琥珀琳琅,瑰麗清奇,在這冰情雪意的詩韻之下,孕育的卻是以化魂天八星功階催動的奪命劍式“飄花蕩雪點玉淚”!


    在八血雷對上三式劍招合擊的刹那,日月失輝,星辰隕伏,再一刻,天傾西北,地陷東南!


    然而,多不能勝少,弱不能勝強,在前後三聲撞天巨響下,唐、即墨和薛三人皆是口落朱紅,傷上加傷!


    而在另一邊,鶴鬆濤和殷天殤兩人借攬風鴜鷜之助,竟與駱旭同時抵達大郊原上萬馬千軍的總指揮所,一片空曠平整的淺雪原。


    淺雪原上並肩站著三個人,中間那個正是聶青崖!


    聶青崖隻見駱旭、殷天殤與鶴鬆濤一齊來到,不禁大感詫異。


    “青崖,軍座被唐芷蕊她們聯手擊斃了,她們忌憚永生之門有背水一戰之心,所以派你這兩個好朋友來殺我滅口,多虧我跑得快,才能勉強活著到這裏來,你快助我一臂之力!”駱旭裝作悲痛欲絕的樣子哀聲道。


    “別聽他瞎說,瞑秋寒河是被駱旭偷襲以後死在冷雲主手裏的!”鶴鬆濤正氣凜然道。


    “青崖,他們如今也隻有栽贓陷害和挑撥離間的本事了,付逢生,徐肝膽你倆還在想什麽,我們永生之門上下一心,今日便一起滅了這兩個幫凶!”駱旭未料到鶴鬆濤等人會知曉瞑秋寒河的死亡真相,不禁急切道。


    聶青崖左邊的白發長者付逢生撫摸著自己的山羊胡,緩緩道:“軍座他當真死了?老朽不能相信!”


    “俺也不信,軍座他絕不會丟下我們不管的!”聶青崖右邊這位孔武有力,麵如古銅的中年漢子徐肝膽搖頭道。


    “我若不是親眼所見,我也不敢相信,唉!”駱旭繼續偽裝傷心道。


    聶青崖緘默不語,他將目光投向了殷天殤。


    “我們是在無極雪頂正下方的荒雪地裏發現瞑秋寒河的,那時他全身筋骨盡碎,五官已扭曲變形,在他左右兩側肋骨上各有一處刀傷,一大一小,一深一淺,然而他最致命的傷卻是來自胸口,一處眼睛般大小的傷口,明顯是被一種極凶惡霸道的暗器擊中的,之所以能夠確定他的身份,是因為他身上密密麻麻的劍痕,這顯然是不昧因果留下的卍字劍痕!”殷天殤將自冰屠沼澤脫身後路過無極雪頂時的所見所感全盤道出。


    “他葬在哪?”聶青崖的聲音是顫抖的。


    “我們把他的屍體埋在了無極雪頂附近的雪地裏,順便立了一塊碑作為辨識。”殷天殤淡淡道。


    話音未落,但聞兩聲慘呼,付逢生和徐肝膽同時倒在了雪地裏,在他們的下腹位置,各有一個血洞。


    陰陽雙飛,累累屍堆。


    子母相合,神鬼難活!


    駱旭知道真相已無法掩蓋,索性就先把礙手礙腳的兩個信徒拿來祭刀。


    “你果然是叛徒!”聶青崖的寒心突然出了鞘。


    “就憑你們三個人,又能改變什麽?”駱旭露出凶相,猙獰道。


    與此同時,他的子母雙刀已然出手!


    快,除了快,還是快,隻有快,再快,更加快,快到不可思議,快到快無可快!


    轉眼間,殷、鶴、聶三人全身上下已中了幾十刀。


    “風之決配上折花魅步,簡直是如虎添翼,哈哈哈哈!”駱旭的心裏狂喜道。


    在這個過程裏,殷天殤僅僅隻是拔出了究心劍,他心裏叫苦道:“他比剛才還要快得多了,完全不在一個量級,此人單論速度,猶在師父君七之上,這麽打下去,必敗無疑!”


    鶴鬆濤此刻也僅僅彈出了第二個音,聶青崖蓄勢良久的一招卻終於發出了!


    “寒心冰語?凝流!”


    寒心一劃,萬物皆凝,時間也仿佛靜止了一般。


    駱旭的速度明顯緩和下來了。


    殷、鶴兩人卻驚奇地發現自己並不受此招影響,速度未有絲毫減緩的趨勢。


    “聶青崖這招當真練到爐火純青之境了!”鶴鬆濤心裏暗暗讚歎道。


    反觀聶青崖,此刻額間已布滿了汗珠,顯然此招極為消耗體力。


    時間緊迫,必須一招製敵!


    殷天殤以手中究心祭出了問天七式當中的最後一式“不如就做一條狗”!


    霎時間,整個空間被無數靜止的劍氣所充滿。


    鶴鬆濤也不遺餘力,業火刑天琴奏出贖世絕響“天創聖翼?無業極焱”!


    琴弦化翼,終極業火若狂怒一般,朝著駱旭所在處猛撲!


    駱旭的速度雖然受製,但他卻並非完全動彈不得,他內心冷笑一聲,開始逆用風之決,將一部分速度轉化為功階,最終以化魂天七星功階,借子母雙刀相合之勢,硬生生將聶青崖的封凍領域震碎!


    駱旭一動,殷天殤究心劍氣織成的劍網便開始發動,無數劍氣自不同方向同襲駱旭。


    然而在折花魅步麵前,這些劍氣卻如同靜止的絲線,雙刀輕挑,便絲斷氣空。


    “子母相合?亡亂!”


    麵對迎麵撲來了終極業火,他將子母相合的雙月彎刀急旋成風,以風引火,誘至聶青崖身前。


    “寒心冰語?綻裂!”聶青崖急忙將劍氣化為十三朵白玫瑰,阻擋在他周身。


    “一刀泯盡百日恩!”駱旭的母刀自殷天殤左膀上拔出。


    “一刀滅卻心頭恨!”駱旭的子刀自鶴鬆濤的右胸拔出。


    轉瞬之間,戰局已是大變,殷、鶴、聶三人幾近同時負創。


    鮮血,一滴一滴自體內流出。


    靈魂,一點一點自生命抽離。


    此刻殷天殤的意識在空轉,紛繁亂緒此起彼伏。


    速度完全跟不上,在他麵前,我們都是待宰的羔羊。


    唉,即墨姑娘方才的話,我又該不該告訴鬆濤兄,即便是說了,又能夠改變什麽,隻能徒增鬆濤兄的煩惱,我們很可能根本沒機會離開這裏了……


    糊裏糊塗自苦跡蠻荒來到這裏,連傲血神陸的土地都沒踏上過,就這麽死了,實在是太憋屈了!


    馮芳此刻又在哪裏,她還會記得我嗎?


    還有婉瑜,她跟我有著相似的命運,我還要護送她前往九頭魔界找她父親……


    師父他老人家現在應該還在守缺峰的山洞裏吃著生雞心吧,我也好久沒吃了,這次倘若能活著離開必須要好好享受一下,做人實在是太累太難了,還是做狗好啊,唉!


    爹、娘,孩兒真是沒用,光複神陸竟然成為了一句自我安慰的口頭禪,我實在是沒用到底了!


    此際,究心劍魂再度躁動了。


    “你是很沒用,你父親估計都快被你氣活了,打來打去還是淨靈天一星的功階,比你旁邊的兩個朋友還不如,功階低也就算了,好不容易得到一招能扭轉局勢的至強功法,還不會用,簡直就是丟人丟到家了,若非吾通天徹地,無所不通,不然吾還真懷疑自己看走了眼!”究心劍魂也是憋屈,除了默默吐槽外,它什麽都不想做,幹涉劇本對它來說,就是犯罪!


    殷天殤雖然聽不到究心劍魂的吐槽,但是他已確信了一件事:對上這樣的人,絕不能再用以前的戰術了。那麽還能夠用什麽?


    殷天殤的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鬆濤兄,青崖兄,請你們盡量幫我拖延一刻!”殷天殤強忍著傷口的劇痛,喘息道。


    “天殤兄,莫非你想?”鶴鬆濤驚異道。


    “不錯,在此其間,勞煩你們了!”殷天殤一邊沉聲道,一邊閉上了眼睛。


    “在青色的生命之花凋亡以前,寒心將用血骨為諍友鑄造一麵鐵壁銅牆。”聶青崖看著殷天殤,堅定道。


    寒心冰語?晝晦!


    聶青崖寒心指天,劍氣貫地,天地之間,倏然魆黑一片!


    駱旭的視線瞬間受阻。


    鶴鬆濤於焉啟奏“峴山墮淚曲”!


    弦輕落,九天哭泣;


    音悲漾,神鬼斷腸。


    駱旭的情緒同樣也受到了感染,眼淚自眼眶簌簌滴落。


    然而這一切,都隻是暫時的!


    “子母雙分?飛斷!”


    但觀駱旭雙刀飛旋,一刀斬天,一刀斷地,暗日於浮沉之間,暈染盡去,獨留慘白。


    “子母相合?亡亂!


    子母合並為雙月彎刀,刀舞氣旋,絞斷了萬千音愁,淚珠在變調的琴弦下,流回冷漠的眼,露出無情的心。


    “子母陰陽?合分無常!”


    駱旭心知必須在殷天殤凝神聚氣的關口將其格殺,否則有可能發生意想不到的變故,是以將風之決逼至極限,子母雙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殷天殤飛射而出!


    雙刀在無數個急速分合中化為無數把刀,無數把刀又不斷向外蔓延,整個淺雪原在片刻間便成為了刀的海洋,刀浪翻天,刀刀致命!


    鶴鬆濤和聶青崖也在一瞬間趕到了殷天殤身前,用盡全力替他阻擋這鋪天蓋地的刀浪!


    就在鶴、聶兩人即將被暗無天日的刀浪絞為肉泥之際,空中突起黑霜,一道驚世駭俗的白光自天而降……


    而在雪心冰夢樓附近一個巨大的玄冰三角柱內,冷雲主也憑借其濕婆不滅身和災變之能,將冰宮的三位宮主逼至絕境!


    此時,冷雲主將目光移到了唐芷蕊身上,蔑笑道:“你的劍法徒有皇者霸氣,卻無相匹配的功階撐持,不斷加重的傷體已令你身心俱疲,一生忙碌在鏟除異己的無聊把戲中,洗心革麵之日也是你壽終正寢之時!”


    然後,她的目光又挪到了薛瑤身上,同樣的蔑笑,卻是不同的批注:“自詡老沉的你最是重情癡情,這些年你一直裝作天真可愛的模樣,到最後你好像真的有些天真可愛了,你保留實力,苦修功階,然而卻沒有一流的功法,最終隻會是啼笑皆非,死不瞑目!”


    最後,她的目光落到了即墨孤嵐的黑色麵紗之上,微微歎道:“你最可惜,以你的資質,本可取代羅熙翾成為匹敵瞑秋寒河的絕頂高手,可偏偏你的心太軟,太念情,寧可天下人負你,不要你負天下人,你外冰內火的性格注定了你的悲情人生,比起你師父,你差得還是很遠!”


    看著三位宮主奄奄一息的淒慘模樣,冷雲主的話明顯多了起來,或許是由於她有太多的感慨急於抒發,或許是她想在對手臨死前能給她們一個不偏不倚的蓋棺定論,又或許是她想用對手的缺陷來突出自己的完美無瑕!


    冷雲主看著即墨孤嵐,繼續道:“其實單論容貌,你應該可以稱得上曠古絕今,唐芷蕊的豔,薛瑤的純,易淺清的秀,羅熙翾的貴,端木玥珂的媚,在你的幽寒麵前,都隻不過是曇花一現的美……你的臉雖毀,但氣質仍在,這應該也是姓鶴的對你如此癡迷的原因吧!”


    即墨孤嵐搖了搖頭,淡淡道:“我和他之間,你不會懂的……”


    冷雲主冷笑道:“我隻知道你死了以後,他一定會再去尋找他的幸福!”


    此刻,即墨孤嵐緩緩將臉上的黑紗摘下,露出了臉上縱橫交錯的綿密劍痕,她突然笑了,她笑的很美,仿佛霜花在綻放,她的笑容是孤獨的,她的心裏卻是滿足的。


    “你笑什麽?”冷雲主臉上突然出現了殺生怒相。


    即墨孤嵐不答。


    這對冷雲主來說確實最諷刺的答案!


    “同葬黃泉吧,封天!”冷雲主慍怒道。


    緊隨其後的便是自九天墜落的災變劍氣。


    唐芷蕊、即墨孤嵐和薛瑤互望彼此一眼,同時點了點頭。


    “天擁三誓?劫雪冰刑!”


    寒玉冰宮鎮宮絕學再現塵寰!


    三人分列在三角柱的三個頂點處,開啟了冰宮的最強防禦:冰護之陣!


    緊接著黑霜漫天,穹頂隱有雷聲陣陣。


    然後天際突然射出一道至亮的白光!


    大郊原內的淺雪原上,殷天殤將至極的悲慟糅合在劍招裏,宇宙洪荒為之感染,使得天發殺機,移星易宿。


    同一時間,殷天殤體內散發出了無窮殺意。


    天發殺機移星曜,人騰殺意應神詔。


    天人合發墜劫雪,黑霜葬月負冰刑。


    “劫雪冰刑!”


    無燼冰原有史以來的最強之招,被一位來自苦跡蠻荒的少年劍者發動了!


    一道燦亮的白光穿過翻滾的刀浪,落在了駱旭的天靈蓋上……


    駱旭突然消失了,沒有任何聲響,也沒有任何痕跡。


    “鬆濤兄,你還好嗎?”


    “我……還活著?”


    “放心,你和青崖兄都還活著,我們要趕緊去與即墨姑娘她們會合!”


    “好,青崖,你去嗎?”


    “現在我隻想去看軍座。”


    “唉,我們走吧,攬風鴜鷜!”


    正午,雪心冰夢樓畔。


    玄冰三角柱消失在了方才那道至亮的白光裏。


    這道白光便是上蒼的憤怒,劫雪!


    冷雲主卻幸運地與這道白光擦身而過,並未受到足以致命的傷。


    唐芷蕊回想起前日駱旭以傳音入密告知自己有關楚一諾濕婆不滅身的破綻一事。


    當下緊握傲雪,人劍合一,朝著冷雲主額頭中心處直刺而去!


    “泣!”冷雲主麵具再化十慘天哭相,她將“寒邪封天泣”徹底釋放了出來。


    一隻血眼自天哭相第三隻豎著的眼睛裏飛出,擊在了唐芷蕊的前胸,也擊斷了她的性命……


    即墨孤嵐不及悲傷,趁勢將霜寒之默插進了失去血眼的濕婆八相當中。


    一聲脆響,一陣慘呼,麵具應聲而碎,劍尖刺中了冷雲主額頭中間的靈眼!


    冷雲主麵具之下的容貌除了滄桑的印記外,竟頗有幾分嫵媚,唐芷蕊見到這張臉時,全身都像沒了魂一般,她的聲音在顫抖,失聲道:“端木玥珂!”


    “她是我的胞姐,我真正的名字叫端木芸蕾……啊!”冷雲主淡漠道,她的七竅同時流出了鮮血。


    “我從未聽過端木芸蕾這個名字……”唐芷蕊全身骨骼盡碎,她憑借著一口執念,強撐道。


    “如果她是光,我便是影,如果她是白晝,我便是黑夜,在她未被你囚禁以前,我們一直共用一個名字,同使一個身份。”


    “原來你是她的替身!”


    “錯了,她一直都是我的替身……設計殺害易淺清,暗中壯大永生之門,讓你和駱旭接線,以業火刑天琴作餌促使你們加速鬥個你死我活,就連你暗中囚禁端木玥珂也是被我潛移默化引導的結果,其實所有的一切,皆是由我一手促成!”


    “啊……你連自己的胞姐都不放過!”


    “她背棄了我們的理想,在權力的泥沼裏越陷越深了……”


    “她是被你所殺?”


    “被你折磨成那種模樣,她受到的懲罰已湊夠了數目,該解脫了!”


    “最後一個問題,你做這一切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毀滅與再生,解放無燼冰原內被玉飛凰的權力私欲荼毒的有情眾生!”


    此言一出,唐芷蕊的全身開始劇顫,緊接著有一滴晶瑩的淚珠自她明豔的臉頰緩緩滑落,在淚珠墜入鮮紅的雪地的同時,雪柔仙子的冰肌玉骨也一同化為飛灰,消散在了這俗世的紛紛擾擾之中……


    “大姐!”薛瑤忍不住嘶吼道。


    然而,即墨孤嵐此刻卻突然生出了一種強烈的絕望感。


    “三妹,馬上走!”即墨孤嵐急道。


    “來不及了,為我未竟的理想,陪葬吧!”端木芸蕾詭譎一笑,淒冷道。


    “別了,鬆濤,別了,曾陪伴我的一切……黑霜劍獄血骨壁!”


    這是即墨孤嵐散盡血骨,傾盡全力的最後一招。


    正是:


    黑霜綿密織劍獄,血骨成壁堅不摧。


    風雪不冷巾幗血,舍己渡人無愧心!


    端木芸蕾額上靈眼被霜寒之默刺中後,自七竅冒出的鮮血突然又被她的身體“抽”了回去,盡數流進了她的額顱之間……


    靈眼消失的一刻,鬼眼,發動了!


    但聞一聲轟天裂地的狂爆,整個無燼冰原都在顫抖,寒玉冰宮瞬間被一股不存於人世的力量夷為了平地。


    鶴鬆濤和殷天殤來到雪心冰夢樓的時候,周遭除了兩個被黑霜覆蓋的劍團外,就什麽都不存在了。


    兩人用自己的鮮血分別滴在兩個劍團之上,黑霜瞬即消散無蹤,劍團如鮮花般綻放開來,露出了兩個蜷縮著的人。


    薛瑤,聞人無我!


    那一日,黑夜來的特別早。


    狂風暴雪之下,有一人撫琴獨奏。


    曲調悠揚,旋律明快,彈琴人的手卻在顫抖。


    一件白色紗衣和著琴音於黑夜裏隨風搖曳,宛若仙子在翩翩起舞。


    琴韻盡頭,一輪幽寒的滿月,正在無聲嗚咽!


    同在風雪裏,共賞一盞月。


    寒月牽魂曲,隻為一人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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