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林內,樹木參天。


    冰藍色的絲緞華服隨風輕揚,此刻忽聞木杖拄地之聲,丐公子對著眼前密林中的無邊黑暗,凝神冷峻道:“丐某人我一生光明磊落,金莽神犄的雷公公,你又要隱藏到何時呢?”


    話音方落,一股異常刺鼻的火灼焦臭味朝著丐公子迎麵撲來。


    “啊呸,呸呸呸!”丐公子一邊低嚷,一邊揮舞著龍頭拐杖撥掃焦灼。


    此刻,天際隱有陣陣雷鳴。


    “打雷的,你可莫要嚇唬丐某人啊,丐某人隻是個跛腳的公子哥,除了嘴碎外,當真是一無是處啊!”丐公子不禁自嘲道。


    “嘴之功,莫過食與說,倘若你能用嘴使我心緒波動分毫,我可以保證,百雷絕祭將不會在你之殘軀綻放淒豔!”雷鳴中滲出了玄雷陰冷可怖之聲。


    “哈哈,打雷的,你說話可要算數哦!”丐公子故作輕鬆道。


    燦雷滾滾不斷,是玄雷無言的答複。


    丐公子注視著天際的悶雷,他拄杖的手微微顫抖,但他卻發出稀鬆平常的聲音道:“丐某人有時候會想一個問題,如果在一片荒地裏隻有兩公一母三隻野狗,當母狗突然死去,餘下兩隻發了情的公狗會怎麽想……”


    這時,天邊的雷聲突然大了起來。


    “丐某人其實非常欣羨貴殿的疾風和驟雨兩位英烈,他們至死不渝的感情令我動容,一方死去另一方絕不苟活,這是多麽偉大的愛情啊!”丐公子以讚美的口吻說著一個與之前毫無關聯的話題。


    此刻的雷聲振聾發聵,林間的樹木也隨之劇顫不已。


    丐公子將功力緩緩凝聚在手中的龍頭拐杖上,但聞他清了清嗓子,平淡無奇道:“你說為什麽每次看到閃電,都會打雷?”


    話音未落,一道十縱十橫的黑色雷網自陰空極速墜下!


    丐公子早就料到了玄雷會食言,自己又豈會坐以待斃?他很清楚自己隻有一招的機會,而這個機會,正是此刻!


    他將龍頭拐杖“定江山”舉過頭頂上下翻覆,此時杖中隱現龍吟之聲,緊接著他又忽地拄杖入地,龍吟聲複現黃土之下。


    “龍翔天地·滅魂賢劫!”


    一條貫穿天地的巨龍攜著熊熊的殺滅之能,朝著頭頂的黑色雷網瘋狂衝去……


    “你,差的太遠了!”


    陰冷的聲音既狠且沉,奔騰的血流迷失方向。


    “掣電是我的血親骨肉,瞑目吧!”


    恐怖的聲音帶著遺憾,幹枯的心魂恰逢甘霖。


    丐公子化作焦灰的瞬間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原來,玄雷並沒有食言,自以為是的人,竟然是自己!


    百雷絕祭下的戰場,隻能用一片廢墟來形容,參天大樹頃刻被焚燼,這哪裏還是幽林?


    雲頂,仙霧繚繞。


    風,冰冷中帶著悲憫。


    魔,威儀中透著慈恩。


    煞魂魔母望著前方的茫茫雲海,沉沉地歎了口氣。


    她似乎從未看見站在自己身前的這個滿麵膿瘡,傴僂矮小的醜陋魔物。


    “你的傲慢,已讓我忍無可忍!”魔物再也忍不住煞魂魔母對他的“輕視”,怒喝一聲道。


    “為了練‘忍心鑒’,你這麽做當真值得嗎?”煞魂魔母突然冷聲道。


    “哈哈,為了變強,我做什麽都是值得的,我寧可死,也不想再被任何魔羞辱欺淩!”段忍用他千瘡百孔的魔爪,輕輕撫摸著連他自己都感到厭惡和作嘔的滾滾膿瘡。


    “既然如此,本座在不用護身氣罩的前提下給你三招的機會,三招裏你若仍不能傷本座分毫,本座還可以再給你一次選擇棄戰的機會!”煞魂魔母語帶威嚴道。


    “我段忍不需要任何人的施舍,你縱有不解之護,我也要在你身上開一個大窟窿!”段忍端詳著自己的一雙魔爪,莫名自信道。


    “那,請便!”煞魂魔母說罷,她麵上的毗濕奴神印忽地閃過一道金光。


    “找死,天殘忍法!”


    感官被淩虐到極致,隻為激發出一道忍氣,而這道忍氣,也是最致命的殺器!


    煞魂魔母麵對這突襲而來的殺招,內心沒有任何波動,她隻是將一隻手緩緩自玄袍伸出,雲淡風輕地接住了這集痛苦與屈辱於一身的天殘忍氣!


    如白雪初會陽春,忍氣在煞魂魔母手中也漸漸化為無形……


    “欲禁忍法!”


    段忍見首招失利,當下真氣下潛,將海底輪壓抑十年未泄之凡魔六欲以忍心鑒法門轉化為滾滾烈焰,欲將眼前強敵無情焚滅!


    同樣是一隻手,在觸碰到焰火的一刻,纏繞在指尖的,隻剩虛無。


    “還剩一招。”煞魂魔母淡淡道。


    “這一招,足夠要你的命了,心絕忍法,啊!”


    段忍話罷,突然仰天長嘯起來,一聲又一聲撕心裂肺的號叫,如一根又一根尖銳狹長的鋼針,刺穿耳膜,紮破心扉!


    依舊是一隻手,在撫平這癲狂音浪的同時,也撫平了段忍懷抱僥幸的癡心。


    “你還剩下一次選擇的機會。”煞魂魔母看著眼前這個意誌有些消沉的對手,肅穆道。


    煞魂魔母釋放的善意,段忍充耳不聞,但見他本已醜陋不堪的麵目突然猙獰扭曲起來,受盡種種極端屈辱的悲慘往事如書頁般不斷在腦海中回溯。


    忍心鑒中,有一式不可逆轉的變招,但凡使出這一招,體內的忍氣會和忍心鑒功法一同被抹去,多年的修習,一招傾盡!


    段忍寧可死,也不願麵對自己的失敗。


    “解忍洪荒!”


    就在段忍欲泄盡體內忍氣孤注一擲之時,煞魂魔母自華袍中伸出了另一隻手。


    這隻手落在段忍頭頂的過程中,沒有任何抗力,一切都是那樣的平順自然,緊接著段忍便倒在了雲海裏。


    “唉,你這又是何苦?”煞魂魔母看著被自己擊暈在地的段忍,微微歎息道。


    同樣的雲頂,不同的魔。


    赫天弓魔額頭金目微張,水晶箭矢緩緩搭在了雪仇弓弦上。


    千裏之外,一身披白色鬥篷的精健豪客正在荒野中風馳電掣。


    獵人與獵物,彼此間心知肚明。


    殺人與被殺,中間僅隔著一支箭。


    “飛天魅影穆仙浪,隻要你能躲開我這一箭,下一場競決的名額,赫天弓魔拱手相讓!”


    赫天弓魔的聲音跟他的箭一樣,每個字都能恰巧穿進穆仙浪的耳朵。


    “一箭就想嗝屁了爺爺,孫子你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穆仙浪完全沒有能力將話送進對方的耳朵,然而赫天弓魔卻憑借著他的穿雲金目,將所有的話都“讀”了出來!


    “病從口入,禍從口出,此刻,你將開始懊悔,為什麽自己不是個啞巴!”赫天弓魔一邊說,一邊鬆開了搭箭的手。


    這一番過程,穆仙浪似是早已料到,他在話罷的同時,就使出了自己的看家身法“千變魅形”!


    穆仙浪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山石、溪流、微風、露水、爬蟲、雀鳥、野草、泥土……


    這種種物事,或許是多出來的,又或許本來就存在。


    形過千變,影勝鬼魅,飛天魅影,仙蹤無跡!


    然而,慘叫聲卻是真切的。


    慘叫之後,一幅慘絕人寰的畫麵赫然出現。


    穆仙浪的身體已經徹底變形,他的腦、舌、咽喉、髒器以及食道,被一支玲瓏剔透的水晶箭矢精準地穿刺並壓縮在了一起,場麵之恐怖血腥,足令群魔魂顫!


    “獵物在認定自己擁有誘餌的時候,獵人就可以安心收網了!”赫天弓魔一邊欣賞著自己的作品,一邊狡黠地笑道。


    紅塵喧囂,紫陌寂寥。


    江湖一步,生死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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