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


    月黑風高。


    梧桐裏三岔口,幾個人影悄無聲息的匯聚,正是尚慶來等人,各自都穿著樸素的便裝,連同隨身的差刀,都用粗布纏住,不拔出來的話,基本看不出來是差刀。


    忽然。


    呼呼刮過的風短暫停止。


    也就是在風停的那一刻,一個人影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幾人前方的黑暗中,將尚慶來等人都嚇了一跳,險些拔出刀來,但很快看清來人,正是陳牧。


    “大人。”


    尚慶來等人暗自鬆了口氣,紛紛壓低聲音行禮。


    陳牧看了一眼六人,道:“走吧。”


    “是。”


    尚慶來等人應了一聲,跟上陳牧。


    不過很快有人左右瞧瞧,眼眸中露出一絲異色,伸手戳了戳尚慶來。


    尚慶來也察覺到了,短暫遲疑之後,跟上陳牧身邊,低聲道:“大人,張通還沒來。”


    “用不著他了。”


    陳牧淡淡的回應一句。


    尚慶來臉色微變,意識到恐怕發生了什麽,衝著陳牧低低的應了一聲後,退回到一眾差頭當中,衝著其他人使了個眼色,並作搖頭狀。


    其他人看到尚慶來的反應,以及陳牧剛才的話,都是心中凜然。


    用不著他了。


    聽起來很簡單的一句話……但深思令人發懼。


    一時間沒人敢說話,都靜悄悄的跟著陳牧在黑夜中穿行,不多時已出了梧桐裏的地界,來到了位於梧桐裏西南邊的澮溝裏。


    相比起梧桐裏,澮溝裏就要偏僻不少,途經的小路上甚至可見雜草,一些破舊的街巷中甚至有不少屋子殘破不堪,屋門破碎敞開,顯然是沒有人居住。


    竟然是到澮溝裏辦案。


    尚慶來等人都不由得暗吸口氣。


    他們都不是蠢人,梧桐裏城衛司在沒有總司命令的情況下,是沒有權利跨境到澮溝裏辦案的,陳牧帶他們進入澮溝裏,那必然是有上麵的授意。


    而城衛總司那邊,人人都知道不是鐵板一塊,一直是何家和餘家明爭暗鬥,陳牧是許紅玉的人,也是餘家的人,這一點人盡皆知,那麽今夜的事情,大概率就是繞開何家的行動,甚至有可能就是涉及到何家和餘家的爭端。


    很遺憾。


    他們這些差頭,雖然也有些身份地位,但在這種事情上根本沒得選,連站隊的資格都沒有,隻有服從命令行事。


    七個差頭裏麵隻有張通沒來,再一聯想,恐怕是做了什麽不該做的事情了。


    ……


    夜幕下。


    一輛車架緩緩駛過。


    約莫十幾個人影環繞著車架,個個手中都提著明晃晃的刀,腳步沉穩,眼神低沉,氣勢一片蕭殺,一看就知道相當不好惹。


    車架沿著偏僻的街巷一路穿行,終於在越過一條坑坑窪窪的小路時,前方的黑暗中出現了一個人影,攔在車架的正前方。


    車架並未停止,繼續向前。


    走在車架最前方的一人,直接衝著黑暗中的人影冷冷的道:


    “何家辦事。”


    “滾!”


    然而這一聲嗬斥,卻並未讓黑暗中的人影退去。


    以往這樣嗬斥一聲,就是幾十個幫派惡徒也會讓開道路,但這次,黑暗中的人影卻不退反進,迎著車架走了上來,同時聲音輕淡的道:“看來運氣不錯,正好逮到。”


    隨著逐漸接近。


    黑暗中的人影現出身形,手裏提著一柄差刀,赫然正是陳牧。


    “找死。”


    何家車隊為首的人並未認出陳牧,看陳牧穿著一件粗布麻衣,隻當是當地幫派勢力的某個惡徒不知死活,眼眸中凶光一閃,也不多說,直接當頭就是一刀劈去。


    何家的車架也有人敢攔,真是不知死活。


    雖說隻有十幾個人護送,但都是何家的精銳刀客,每一個放在外城,那都是能和流沙幫幫主那樣的人物掰掰手腕的存在,尋常幫派勢力就是來個上百人,也會被砍瓜切菜。


    然而。


    意想當中的一刀解決陳牧的情景並未出現。


    黯淡的月色下隻看到刀光一閃,伴隨著一聲沉悶的金鐵交鳴,就見陳牧手裏的差刀硬生生的按住了何家刀客的樸刀,拉出一連串的火星,並響起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啊!”


    伴隨著鮮血飛濺,那名何家刀客發出一聲痛苦叫聲,握著刀的手指全部被切斷。


    唰。


    陳牧反手一揮差刀,一顆腦袋衝天飛起,臉上還殘留著驚駭和不可置信。


    距離最近的另外兩名何家刀客,對陳牧兩招之間殺死一名同伴,完全沒能反應過來,等到人頭飛起,這才各自露出震驚之色。


    “差刀?你是什麽人!”


    “這般力量和刀法……聽說梧桐裏新任差司曾一刀殺死流沙幫幫主沙向田,應該就是你了吧,哼,還有什麽人,都一並出來吧!”


    何家刀客中的一人冷冷的開口。


    一般人誰敢向何家車隊動刀,何況還有這樣不俗的實力,能兩招之間格殺一個精銳刀客,在這外城敢埋伏他們何家車隊的,也就隻有餘家的人馬了。


    “殺你們,何須其他人。”


    陳牧淡淡開口,提刀向前,一步步走來。


    “隻有伱一個?怪不得事先一點消息都沒有,不過你就算是易筋的人物,想憑一己之力擋住我等,也有些太過狂妄了。”


    何家刀客冷笑一聲,十幾個人已齊刷刷的舉起手中的刀。


    “確實有那麽一點棘手……”


    陳牧目光掠過眾人,隨後眼中寒芒一閃,整個人陡然暴起,手中的差刀揮斬向距離最近的一個何家刀客,狂風、烈風兩重刀勢疊加,差刀落下,揮起一股猛惡的勁風。


    的確有那麽一點棘手……因為他得稍微控製一點力量,不能太過輕易就把眼前的十幾個人一下子解決,那樣容易嚇到太多人,畢竟今夜出手的隻是差司陳牧。


    鏘!鏘!鏘!!!


    隻見陳牧一下子就與何家十幾名刀客戰在一起。


    盡管被十幾人圍攻,十幾人全都是何家培養的練肉圓滿的精銳刀客,但一場大戰爆發起來,卻完全遏製不住陳牧的攻勢,隻被陳牧虎入羊群一般,在人群中一路砍殺。


    “該死!這廝真是易筋!”


    “不,他還沒到易筋,隻是他的體魄異於常人,這是一身渾鐵之軀……怪不得流沙幫沙向田那樣的人物被他一刀所殺。”


    何家的刀客有人震驚出聲。


    銅鋼之皮,渾鐵之肉,締造出來的結果就是,遠超過尋常練肉圓滿的力量,幾乎堪比易筋小成的人物,甚至在這種混戰當中,比易筋的人物更能發揮出優勢。


    畢竟易筋強者,也仍然還是肉體凡胎,以一敵多的情況下一不小心中了一刀,也是會被破防甚至重創的,可陳牧這種橫練之軀,尋常的攻擊甚至都難以破防。


    “沒到易筋就能殺!攻他下體,咽喉,眼睛!”


    有人大喝出聲。


    橫練之軀也有弱點,再怎麽練,下體和眼睛始終都是脆弱的,不可能練出一副鐵卵鋼柱,最多比常人更堅硬些,否則的話有些人光為了這個都會去苦練功夫。


    “哼!”


    然而這句話也讓陳牧冷哼一聲,手裏的差刀猛然一轉,衝著那說話的人揮砍落下,一刀將其整個人壓的險些倒地不起,緊接著刀勢一轉,劃過一個圓弧,接連擋下數個方向襲來的刀光後,自下往上一撩。


    那名何家刀客立刻就連慘叫也沒能發出,整個人倒地抽搐打滾。


    嗤啦!


    有一刀揮砍落下,落在陳牧的肩頭,將那裏的衣衫砍的撕裂開來,裸露出肌膚,但卻隻在皮膚表麵留下一道白色的印痕。


    陳牧反手一刀揮去,那刀客立刻悶哼一聲,後腰鮮血四濺,踉蹌退後並倒地。


    一人,


    兩人,


    三人,


    ……


    陳牧渾身浴血,在人群中肆意砍殺,不多時何家的十餘名刀客便有七八人身死當場,剩下的也幾乎是個個負傷,而陳牧身上盡管滿是斑斑血跡,但卻看不出哪裏有傷痕。


    哢!


    陳牧又是一刀落下,再殺一人。


    何家剩餘的幾名刀客目光驚悚,眼中終於升起了懼意,緊接著又被陳牧格殺一人後,剩下的四人彼此對視一眼,終於放棄廝殺,轉身遁逃。


    “動手!”


    陳牧直到這個時候,才終於冷哼一聲,同時揮刀追向一人。


    伴隨著他話音落下,從黑暗中閃出六個人影,正是尚慶來等六位差頭,他們都已隱藏在一旁觀戰良久,此時一個個眼中都是震撼之色。


    這一群何家的精銳刀客,哪一個比沙向田那種赫赫有名的幫派人物弱?


    但在陳牧麵前,卻是聯手仍然不敵!


    “休逃!”


    “留下吧!”


    尚慶來等人此時紛紛冷喝出聲,兩人一組,攔住試圖逃走的另外三人。


    何家的刀客實力都很強,但此時幾人身上幾乎都負傷了,麵對突然殺出的尚慶來等人,一時間硬是無法迅速衝殺過去。


    而陳牧那邊早已追上第四人,一刀將其格殺後,迅速回返,接連又是幾刀,將被尚慶來等人短暫阻攔的三個何家刀客一一格殺。


    終於。


    場中隻剩下孤零零的車架,以及一地的屍體。


    陳牧緩緩收刀,來到車架旁邊,掀開車架上的麻布,看了一眼上麵的貨物,眸光微微一閃,隨即再次蓋上,沉聲道:“押回去。”


    “……是。”


    尚慶來等人深深的看了一眼那一地的屍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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