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帆一個人坐在林江市的動車站內,在候車大廳,等待淩晨五點發車到江海市的車次。


    他沒有舔著臉居住在夏如花訂的酒店裏麵,夏如花也沒有留他住下。


    他一個人硬是從東區謝爾頓酒店,走到了距離十五公裏外的動車站,足足花了幾個小時。


    他來到候車大廳的時候,已經是半夜兩點多。


    他沒有半點困頓之意,心中的情緒極為複雜。


    夏如花和趙明堯出差,在一間房間工作,並沒有什麽怪異的舉動。


    這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嗎?


    可為什麽夏如花的諸多行為舉止,都顯的頗為怪異?


    並不是自己心裏有問題,而是夏如花真的舉止有問題啊…


    為什麽就沒有人信自己那?


    他趙明堯算什麽東西?也能羞辱我?


    說我不配夏如花?那是我妻子,是國家法律明文規定的合法妻子。


    就因為你是妻子的上司,公司老總,就可以侮辱我?


    關鍵是夏如花並沒有為自己說話,在她心裏麵,自己或許就是趙明堯所說的那般。


    他沒有跟趙明堯動怒,因為動了怒火也會被說成是無能狂怒,無非是重演一遍兩年前的事而已。


    隻有自己成長起來,成功之後,才能夠對趙明堯動手,也不會有人說自己不自量力,無能狂怒了。


    這世界,很真實。


    一切都是靠地位說了算。


    楊帆如今就是個小小的保安隊長,而且這個保安隊長都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坐穩。


    沒準過兩天,就會被公司掃地出門了。


    “哥們,喝點?”


    “瞅你半天了。”


    就在這時,一個人坐在了楊帆身邊。


    這是一個頭發亂糟糟的中年男人,胡子拉碴,明顯好幾天沒修理了。


    他拎著一瓶白酒,朝著楊帆示意。


    整個候車大廳內,這附近隻有他們兩個人坐著。


    這裏不是綠皮車那種火車站,所以沒那麽多等待候車的民工,所以看起來很是空曠。


    楊帆收攏心神,看了眼身旁的中年男人,又看了眼他拎著的一瓶白酒。


    四塊錢一瓶,最低等的白酒了。


    不過楊帆此刻心情還真的很不好,他也不客氣,接過白酒瓶子,咕咚咕咚的喝了一大口。


    “咳咳…”


    一股辛辣味道傳入喉中,讓楊帆猛的劇烈咳嗽起來。


    他以前很少喝酒,也沒什麽應酬,不太習慣白酒的味道。


    “一看你就不常喝酒。”


    中年男人笑著搖了搖頭,然後也喝了一大口白酒,臉上呈現痛苦麵具,但越來越露出享受表情,隨即恢複自然。


    “你是去哪啊?這麽早過來候車?”


    中年男人笑著問楊帆。


    楊帆也不害怕他,哪怕他是個騙子,自己都不怕,因為自己沒錢,能騙自己什麽?


    真要是能帶自己賺錢,就算是騙子,自己也認了。


    “江海市。”


    “睡不著,過來候車。”


    楊帆回答著中年男人的話,也沒什麽警惕心思。


    主要也是沒必要。


    “哦,省內的,知道了。”


    中年男人點了點頭,便不再開口說話,繼續喝了一大口白酒,打了一個酒嗝,滿身都是酒味。


    “大哥,你心情不好嗎?”


    楊帆看到這個男人咕咚咕咚的不斷喝酒,這一斤白酒的瓶子,除了自己喝了一大口之外,基本上都被後者喝了。


    眨眼之間,就隻剩下小半瓶。


    但凡心情好,都不會這麽喝悶酒。


    “想聽嗎?”


    中年男人眼中帶著幾絲迷離之色,明顯已經酒勁上頭,舌頭也不如先前那麽利索。


    楊帆見他如此,不禁自嘲一笑:“同是天涯淪落人,說說吧。”


    他想到了自己這幾年的遭遇,也足夠悲慘了吧?


    中年男人握著白酒瓶,眼中含著淚花,語氣發顫的開口道:“我離婚了。”


    楊帆心裏一緊,離婚兩個字,也刺痛了他。


    他永遠都忘不掉,自己在監獄服刑期間,妻子夏如花拿出的離婚協議書。


    若是自己當時憤而答應的話,自己也已經離婚了吧?


    “沒什麽,男人應該敢於失去。”


    楊帆露出笑容,勸著對方。


    心裏卻覺得惡心,我自己生活都這麽苦了,還有閑心勸別人?


    中年男人聽著楊帆的話之後,眼圈越發的紅,他又喝了一大口白酒,醉醺醺的深呼口氣:“房子,車子,都歸她了。”


    “有失才有得,大不了從頭再來。”


    楊帆繼續違心的勸著他,不然自己還能怎麽說?


    說你真倒黴?真可憐嗎?


    中年男人苦笑著搖頭:“我做生意也快破產了,如果公司再拿不出辦法的話。”


    “沒事,你還有孩子吧,孩子是你的希望,有孩子就有一切。”


    楊帆看了眼他,至少三十多歲了,結婚的話肯定有孩子了。


    中年男人原本隻是苦悶的情緒,然而聽到孩子之後,他卻攥緊拳頭,發出咯吱的聲響。


    “兒子不是我的!!”


    他怒吼,咆哮,憤怒的瞪著楊帆,眼睛紅腫著。


    楊帆心裏一緊,咯噔咯噔的跳的更快了。


    沒想到,還有比自己更慘的男人?


    和這個老哥相比,我這些倒不是什麽事了。


    連兒子都不是自己的,這也太慘了。


    給別人,養了幾年兒子?還花著自己的錢。


    當然,他養著別人的老婆。


    要是自己的話,都不確定自己還能不能活下去。


    這個老哥,已經很勇敢了。


    “沒事,你還有兄弟吧?”


    楊帆拍了拍中年男人的肩膀,安慰著他。


    男人豁然站起身來,朝著楊帆大吼:“我媳婦就是跟我兄弟跑的!”


    “兒子是我兄弟的,什麽都是他的!”


    “他還騙走了我公司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差一點就聯合其他股東把我趕出公司。”


    “要不是我留了一手,老子早踏馬沒命了。”


    楊帆傻愣愣的望著這位老哥。


    不知道為什麽,看到對方之後,自己竟然心情忽然好了起來。


    這就是人性作祟吧,見不得別人比自己好。


    但他更相信是因為自己的愁心事,跟這位老哥比起來,一文不值。


    車子房子都沒了,兒子不是自己的,媳婦跟著哥們跑了。


    “哥們,女人都不是好東西!”


    中年男人惡狠狠的咬著牙齒,眼中滿是猙獰。


    楊帆苦笑著沒開口,他不知道該怎麽附和了。


    “你結婚了嗎?”


    中年男人忽然轉頭問向楊帆。


    楊帆點了點頭,語氣有些低沉的道:“結了~”


    中年男人狐疑的望著楊帆,他總覺得楊帆的狀態不太對勁,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這裏,愁容都刻在臉上了。


    “看來你也有煩心事啊,要不要跟我說說你?”


    中年男人又喝了一大口白酒,醉醺醺的問著楊帆。


    楊帆原本不想把自己的傷疤撕下來,給陌生人看。


    但這位老哥很實誠的把他自己的事,說給自己聽。


    自己也就沒什麽不好意思說的了,比起慘來,他不如這個老哥。


    “我叫楊帆,我跟妻子結婚四年多了,但目前沒有孩子,她說不著急要孩子,先忙事業。”


    楊帆笑著開口,緩緩說起自己的事。


    但笑容也透著幾絲苦澀和複雜。


    “等會!”


    就在這時,中年男人忽然打斷了楊帆的話,而後很嚴肅的問:“你不想早點要孩子?”


    “不,是我妻子,她想忙幾年事業,不著急要孩子。”


    楊帆搖了搖頭,如實答道。


    中年男人的臉色頓時變的怪異起來,然後他語氣複雜的開口道:“你就沒有懷疑過嗎?”


    “懷疑什麽?”楊帆麵色一怔,不太明白這位老哥的意思。


    中年男人嗬嗬一笑,眼中帶著幾絲悲憫之色。


    “沒懷疑過你妻子,為什麽不選擇生孩子嗎?”


    “忙事業,似乎也不是借口。”


    “你有沒有帶你妻子檢查一下,她是否能懷孕?”


    騰的一下,楊帆豁然站起身來,怒瞪著這個中年男人。


    “你胡說什麽?”


    楊帆怒了,如此侮辱自己妻子的話,讓他無法接受。


    中年男人笑嗬嗬的望著楊帆,把最後一口酒喝掉,把酒瓶子放在地上,語氣泛苦的道:“看你這樣,就想到我幾年前。”


    “對自己的女人堅信不疑,當時就有人跟我說,我媳婦有問題,讓我多注意,我罵他們多管閑事。”


    “我對她一萬個好,不管是好吃的還是化妝品,衣服,名牌包,乃至車,房子,都給她買。”


    “可是最終就是我這種下場。”


    中年男人並不在意楊帆的憤怒,反而拿他自己舉例子。


    楊帆的怒火瞬間就消失了,傻掰掰的望著對方。


    “你妻子不想要孩子,真的是因為忙?還是因為她身體出現了問題?無法生育?所以用來搪塞你的?”


    “或者,她幹脆就不喜歡你,不情願為你生孩子?她想在工作的過程中,選一個她真正喜歡的男人?為那個男人生孩子?”


    “她有沒有跟你提起離婚的事?或者她有沒有什麽異常的舉動?行為?”


    中年男人盯著楊帆,沉聲問道。


    楊帆的心,卻徹底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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