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姑娘沮喪地回到萬寶屯。


    此時,萬寶屯村莊裏很安靜,十字路口有幾個孩童在自娛自樂地來回遛鐵圈,還有幾個孩童在玩鑽鐵圈比賽。


    十字路邊大柳樹下,另有兩個大一點兒的孩童在專心致誌地彈泥球,可能是因為其中一個孩童違規,兩個人正爭吵得麵紅耳赤。


    孩童玩的鐵圈是從廢舊木桶上扒下來的。


    溜鐵圈的工具是用一段粗鐵線折成一個u型鉤,再彎成一個直角,捆綁在木把上,或者幹脆將粗鐵線的一頭彎成一個手柄。


    孩童手拿木把或手柄,用u型鉤推著鐵圈,鐵圈就可以在地上滾動,孩童跟著奔跑,掌握著鐵圈滾動的速度和方向。


    鑽鐵圈有點像雜技表演。


    第一回合是孩童先把單腿放進鐵圈,然後腦袋再鑽進鐵圈,最後鐵圈從另一條腿退出;


    第二回合,先把雙腿放進鐵圈,然後腦袋在放進鐵圈,最後鐵圈從後屁股退出;


    第三回合,鐵圈從後屁股套進,然後腦袋先出,鐵圈從雙腿退下。


    這是個危險遊戲,但孩童們卻樂此不疲,常常比得胖孩子甘拜下風。


    彈泥球的孩童,要先自備好泥球,那泥球都是在小河沿上摳出的紅色或黃色的黏土搓成又經過晾曬的。


    玩彈泥球前要在地上先摳下幾個泥洞。


    彈泥球需要技巧,彈法很像台球,就在泥球所在的原地,拾起自己的泥球,扣在食指和中指上,然後找好角度,對準對手泥球用拇指彈,當對手泥球正好被彈進泥洞,那個對手的泥球就歸自己了。


    且說,四姑娘從後崗下來,經過十字路口,孩子們有討人嫌的故意喊她假小子,也有誰家的狗遠遠地衝著她汪汪叫。


    她懶得理會,最好別在她跟前,若在她跟前,無論是人還是狗,她都會毫不客氣地踢一腳。


    到了家門口,幾隻大白鵝迎上前來,簇擁著她走進院子。


    四姑娘喊了幾聲娘,娘不在家,估計是去挖野菜了。


    家裏沒人,但是,大門卻敞開著,房門也沒有上鎖,這便是傳說中的路不拾遺,夜不閉戶。


    四姑娘既饑渴又疲憊,一進屋便奔向廚房的大水缸。


    大水缸裏,葫蘆水瓢漂在水麵上,她抓起水瓢舀了半瓢水咕咚咕咚就喝。


    喝飽了,“啪”的一下把水瓢摔進缸裏,那水瓢無辜地在缸裏直打轉。


    四姑娘抿抿嘴,來個深呼吸,再伸個懶腰,然後馬上進屋翻出自己私密的那些東西,開始處理女人的隱私——大姨媽的問題。


    話說時下是一九五九年四月,新中國成立還不到十年,中國還沒有擺脫一窮二白的落後麵貌。


    那時候,國家生產力水平還遠遠滿足不了人們物質生活的需要,全國的衛生條件都很落後,農村就更無從談起。


    在萬寶屯這樣的鄉下農村,人們去茅房方便,多數人家用的是劈開兩半的秫稈棒或者是小木棍。


    女人經期多數使用的是那種反複裝著草木灰的月經帶子,隻有少數講究的人家才能用上老式厚厚的包裝紙,專用的衛生紙幾乎是沒有的。


    且說,四姑娘回到房間裏,翻出自己親手製作的月經帶子。


    那是個類似隻有綁帶的三角褲頭的東西,主要部位是一個扁長型粗布口袋,需要時,裏麵裝上草木灰,然後再把袋口抽拉帶拽緊。


    不知是哪朝哪代的發明,這大概就是衛生巾的前身。


    四姑娘到灶坑裏扒出草木灰,收一些細細的不含雜質灰裝進兩個月經袋子,將袋口收緊,撣掉袋子外麵的灰塵,一個現用,一個換洗時備用。


    如此,瘙癢,疾病,各種不舒服可想而知。


    自古以來,人類繁衍生息,女人付出無私母愛的背後不知忍受了多少無奈和苦楚。


    所以說,女人不易,女人偉大,誰作踐女人,誰與母為敵,都該遭天譴雷劈。


    且說,四姑娘一陣忙活,處理停當,又換上了那套花格衣服藍褲子。


    她感覺饑餓難耐,就用開水衝了一碗油炒麵充饑。


    油炒麵隻有她家暫時有這個條件。


    一碗油炒麵下肚之後,四姑娘雖然身體疲乏,可她心中有事,便翻出一個馬紮,坐在房門口等娘回來。


    也不知誰家的貓叫秧子,叫得她心煩意亂。


    百無聊賴中,她把目光轉向房簷和屋脊,那一雙一對的燕子正銜著春泥和羽毛飛來飛去,她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看得仔細,看著看著,勾起了她的遐想,仿佛那成雙成對的燕子就是她和牤子哥。


    四姑娘坐等了很長時間,娘才回來。


    四姑娘的娘劉淑芬果真去挖野菜了。


    看見娘回來,四姑娘起身到大門口接過她挎的大筐,大筐裏麵裝滿了蒲公英、曲麻菜和野蒜。


    四姑娘的娘好奇地問道:“還沒有收工,你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四姑娘說了實情。


    當說到撕掉了牤子哥的衣服袖子,她的娘又氣又笑:“你可真能捉弄人,你讓牤子穿一隻袖子衣服怎麽回這個屯。”


    四姑娘說:“那你說我咋辦?大不了咱家給他做件新衣服。”


    劉淑芬恍然頓悟:“你這個死丫頭,是你原來就有這個打算,那也不該這樣捉弄牤子,讓人家多晦氣。”


    四姑娘說:“我才不管他晦不晦氣,娘,給錢,我這就去供銷社。”


    劉淑芬是一位開明大度的人,隻聽她說:“牤子這孩子,這些年我就沒看見他做過一件新衣裳,衣服和褲子都是補丁摞補丁,你讓他上身穿一件新的,褲子還是破的,那不難看死了?要做就給他做一套,牤子平時也沒少給咱家出力。”


    四姑娘一聽,心裏格外歡喜:“娘真是大好人,快拿來吧。”


    劉淑芬大方地從炕櫃裏翻出錢和布票,對四姑娘說:“你可得想好,給牤子做,你今年就不能做新衣服了,咱家兩年才攢這一點布票,一會兒你先到小梅家,問問她媽,需要多少布料就買多少,做一回就給他做一套勞動布的,抗磨。”


    “知道了。”


    四姑娘接過錢和布票揣好,樂顛顛地往外走,去往十公裏外的七星鎮人民供銷合作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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