牤子簽了植樹協議,當晚就和哥哥大憨回家準備尖鎬、斧頭、水壺一應工具。


    大倔子問明原委,厲聲罵道:“你特麽的沒長腦子呀,一個月時間刨一千個樹坑,栽一千棵樹,不耽誤上工,你以為你是誰?一口想吃個胖子,是你想吃就吃的嗎?到時候完不成,我看你怎麽跟林業站交代。”


    大倔子的話牤子和大憨聽著根本沒有在意,就當耳旁風。


    沒想到,正在炕上抱著木娃娃的百秋此時激動得不是好聲地叫起來:“不許吃我的胖子,我不讓你吃我的胖子!”


    百秋說著,抱著木娃娃就往牆角躲,身體又開始瑟瑟發抖,好在有二賴子救場。


    二賴子差不多把何家當成了自己的家,傍晚收工以後幹脆沒回自己的家,直接就來到了何家。


    何家盡管精打細算那點所剩無幾的糧食,但是有外人在,家裏人可以隨便糊弄一口,少吃一些,卻不好意思讓二賴子餓著。


    二賴子吃飽了,還真是盡心盡力,哄百秋的小把戲層出不窮,始終沒有讓百秋病情再次發作。


    可是,誰也沒有料到,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大倔子剛才說的“吃個胖子”竟然刺激到了百秋。


    何家人不明就裏,隻有二賴子明白是怎麽回事,於是他急忙護著百秋,說道:“我看誰特麽的敢吃我胖小,老子廢了他。”二賴子操起炕上的線板指著大倔子說:“老不死的,你快點給我滾!”


    從來沒有人敢這樣罵大倔子,大倔子這回卻乖乖地栽在了二賴子手裏。他看著二賴子,翻了翻眼皮,隻好走出屋去。


    牤子和大憨憋不住想笑,娘在一旁瞪他們一眼,他倆才強裝淡定。


    大倔子憋了一肚子氣,好在罰款的事了結了,他心裏的一塊石頭落地,剛才怎麽說牤子又不言語,他想,牤子已經跟林業站立下了字據文書,再潑冷水也是沒有用,隻能任憑他哥倆去折騰。


    這天晚上,大倔子一直等到二賴子把百秋哄睡下才敢進屋。


    二賴子臨走還教訓他說:“想要瘋丫頭的病快點好,你以後就別大聲吵,你再這樣大聲吵,她的病永遠好不了。”


    大倔子聽了,平生第一次這樣沒底氣,隻是用眼睛白了白二賴子,任憑二賴子信口開河。


    牤子再回到生產隊社裏已經是深夜,他沒有馬上睡覺,又點起馬燈,一字一句地看那本書《鋼鐵是怎樣煉成的》。


    牤子越看越入迷,深深地被保爾.柯察金的勇敢、堅強品質和頑強的毅力所吸引,他也同樣相信自己的力量,能夠戰勝一切。


    估計到半夜了,牤子正準備睡覺,這時,隱隱約約聽到外麵好像有人說話,還有腳步聲,他警覺地提著馬燈出去察看。


    是那兩位背著獵槍的護林員正在外麵猶豫著要不要進屋。


    牤子招呼道:“是你們哥倆,快進屋。”


    高護林員說:“我們是看屋裏還亮著燈就趕過來了,打擾了。”


    牤子一邊為他們照亮一邊說:“都是兄弟,說啥客套話。”


    原來,這兩位護林員巡山逮著一隻野兔,有心想美餐一頓,正是春季防火季節,山裏不能生火,就下山來到了生產隊社。


    牤子叫醒老頑童,老頑童懶洋洋抓耳撓腮睜開眼,一看是護林員,以為牤子又想要他的雞蛋,頓時心生怨氣,不願意起床。


    牤子一把拽起他,把野兔扔進他懷裏,老頑童嚇了一跳,看是一隻野兔,登時精神百倍。


    老頑童馬上下床開始行動,扒兔皮、收拾內髒,那股麻利勁兒絕不亞於專業料理。


    牤子和護林員就在院裏架起了幹木柴,生著了火,一根鐵釺挑著兔子在紅紅的炭火上烤得吱吱作響。


    野兔烤好了,老頑童又舍出幾個雞蛋埋進炭火裏。


    高護林員從懷裏掏出一個鐵盒子,裏麵是他晚上護林禦寒的小燒酒,這可是稀罕的好東西。


    於是,四個人圍坐在火堆旁,一口酒一口肉,開始美美地分享。


    牤子聽高護林員說,林業站站長是他舅舅,隻要牤子把樹栽好,到時候他負責跟舅舅說,在不違反原則的情況下,一定為牤子選上好的木頭。


    張護林員說他幫忙選好樹苗,保證成活率,他們還答應後山岡那片營林地上的柞樺樹棵,砍下來全歸牤子留作蓋房子做房枹材料,牤子一聽異常興奮。


    兩位護林員還表示,今晚就不走了,明天起大早,他倆負責把牤子領到植樹現場,指導牤子刨坑。


    當晚,兩位護林員就睡在生產隊社裏。


    第二天清晨老頑童在社裏為他們準備了苞米麵糊塗粥。


    牤子對老頑童說:“等我把房子蓋好了,有時間我也幫你壘一個窩,讓你娶媳婦。”


    護林員也說:“到時候,我們幫你弄點木頭。”


    老頑童一聽,別提多高興,趕忙傾其所有,又拿出幾個雞蛋,又特意為兩位護林員做成了荷包蛋。


    牤子急著回家取工具,叫上大憨,會同護林員抄近路去了北山東麵坡。


    從這日起,牤子和大憨每天都是不等天放亮就起床,晚上收工以後,也直接奔北山,遇到有月光的夜晚,一幹就是半夜。


    以往,牤子始終認為眼睛是懶蛋,手是好漢,想不到有些事看上去簡單,幹起來卻十分艱難。


    北山東麵坡那片山地灌木叢生不說,還遍布柞樺樹和椴樹棵子,更有采伐過樹的樹根,而且,黑土層下碎石繁多。


    雖然那些灌木多數已被村民砍做柴用,但叢根還在。


    按照植樹要求,樹要橫成排豎成趟,遠近距離要一致,所以多數樹根都無法躲過。


    起初,大憨看見那些茂密的樹棵,一想到砍下來都可以歸自己所有,就興奮不得了,他揮舞斧頭專門砍起樹棵來。


    牤子嚐試刨樹坑,卻沒有一個樹坑省事兒。


    平日裏看似灌木和樹棵在土層外明著保持著距離,可是土層下卻暗中綿延,盤根錯節,勾肩搭背,根本分不清誰是誰的根,一鎬下去斷了這根,剛挖一鍬,又冒出了那根。


    更可氣的是樹根環抱著石頭,非精雕細琢不成。


    眼看著上工時間就到了,牤子直起腰數了數,幹了一大早,才挖了五個坑。


    按照這樣的速度推算,別說一個月挖完坑栽上樹,恐怕半年也別想刨完一千個樹坑。


    植樹是有季節性的,錯過四、五月份就不能再植樹了。


    可是,即使他和牤子都耽誤出工專門挖坑植樹也未必趕在月底前完成任務。


    協議簽了,怎麽辦?


    牤子感受到了巨大壓力,他想起了爹罵他沒長腦袋的話,看來不幸被爹言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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