牤子來到了主持台前,先給主持台的領導鞠躬,然後回轉身又為社員群眾敬禮。


    禮畢,牤子正了正身子,清了清嗓說道:“尊敬的大隊領導,幸福屯的父老鄉親社員同誌們:


    鋼是在烈火裏燃燒、高度冷卻中煉成的,因此它很堅固,我們這一代人也是在鬥爭和艱苦考驗中鍛煉出來的,並且學會了在生活中從不灰心喪氣。


    我們今年繼續放糧食衛星和為鋼元帥升帳,任務光榮而艱巨,但一切困難都是暫時的,一切困難都是可以戰勝的。


    勇敢產生在鬥爭中,勇氣是在每天對困難的頑強抵抗中養成的。


    所以,請大隊領導放心,我們幸福屯生產隊的社員肯定能排除一切障礙,即使有困難,也會在困難麵前想辦法,絕不會在困難麵前講條件!謝謝大家!”


    掌聲,雷鳴般的掌聲!


    牤子自己都沒想到自己還有這樣的講話本事。


    是中午的酒壯的膽?可酒勁早過了。


    午間王奎隊長的話自己聽得仔細,是《鋼鐵是怎樣煉成的》給他的靈感,更是他的真實想法,而且,他今天本來就興奮,一激發,就爆發出來了。


    劉支書一邊鼓掌,一邊說道:“講得好,講得好啊!想不到幸福屯大有人才,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呀。


    早聽說幸福屯有個叫牤子的很能幹,沒想到,還很有思想,很有覺悟,像這樣的年輕人將來肯定大有作為,大有前途!牤子大名叫什麽?”


    “何百勝。”牤子回答。


    劉支書站起身對大夥說:“何百勝,百戰百勝,這名字好,我記住你了,來,大夥再給何百勝鼓鼓掌。”


    生產隊的大禮堂裏再一次爆發雷鳴般的掌聲。


    就在這時候,昏暗的燈光中牤子身邊的一位名叫李剛的年輕人激動地舉起拳頭,學著剛才民兵連長喊口號的樣子喊了起來:“牤子萬歲——”,旁邊有年輕人也呼應著:“牤子萬歲——”


    這還了得?


    劉支書剛才講話,讓社員嘲笑得沒麵子,正好一肚子火無處發,這時候一聽這話,頓時火冒三丈,立刻站起來問道:“這是誰喊的?給我抓起來!”


    隻見荷槍實彈的四名基幹民兵立刻行動,禮堂裏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劉支書接著說道,“‘萬歲’是你隨便安在誰頭上說喊就喊的嗎?這是大不敬!這是嚴重的犯上作亂!”


    社員們一聽全傻眼了,沒有人敢承認。


    基幹民兵不知道該抓誰,民兵連長宋連義命令道:“不承認就把那一小撮,通通都給我抓起來。”


    這時,四姑娘趕緊對著那位先喊口號的李剛耳語說:“趕緊承認,不然大夥都遭殃,就說是你喊的,你喊的是***萬歲,千萬不要說是牤子萬歲,我讓我爹想辦法救你!”


    四姑娘說完,李剛渾身瑟瑟發抖地站了出來:“是我喊的,與他們無關。”


    基幹民兵立馬上來,把李剛雙臂扭向背後,兩位民兵留下,另兩位扭著他走了。


    社員騷動了一陣後,安靜下來,劉支書又彰顯威嚴大講了一通政治,然後,會議才在緊張的氣氛中勉強收場。


    李剛是一位意氣風發的年輕社員,心裏想啥就說啥,偶爾冒出一兩句大實話既在情理之中,又讓人出乎意料,所以屯裏人給他起個別號叫小鋼炮。


    小鋼炮萬萬沒有想到,自己一興奮隨口喊出的口號犯了大忌,一不小心,自己惹火燒身,此時後悔已經來不及,隻好按照四姑娘剛才說的去做,等待隊長和牤子他們想辦法。


    兩名民兵已經先行把李剛帶回生產大隊部審問,所謂的審問無非就是簡單粗暴,先教訓一番,再盤問是非。


    李剛被民兵帶走了,幸福屯的社員群眾都為李剛擔心,尤其是年輕社員,最心急的人是牤子。


    牤子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小梅媽來參加會議,看出他心急火燎,就把他叫到禮堂外。


    小梅媽說道:“這小鋼炮,喊話也不分個場合。“


    牤子說:“嬸,李剛就是一時興起,他不是有意的。”


    小梅媽說:”我知道他不是有意的,但咱們在這兒說有什麽用?得盡快幫他想個辦法才行。”


    四姑娘趕過來說:“急死我了,我爹在社裏和大隊領導嘮起沒完了,也不知他能不能幫李剛說情。”


    “你爹恐怕難說這個情。”小梅媽說,“牤子,你要想盡快讓李小子回來,最好去東山求我爹,他要是肯出麵,這事就好辦了。”


    牤子說:“對呀,我怎麽沒想到高大爺?”


    牤子聽小梅媽提起他父親高老頭,心裏豁然開朗。


    小梅媽的父親高老頭名叫高鬆年,是抗聯老英雄,因在一次戰鬥中受傷,被轉移到後方。


    抗戰勝利後,高牢頭回到幸福屯又把小梅媽的哥哥高昌盛和弟弟高昌明送去入伍參軍。


    在解放戰爭的一次戰役中高昌盛犧牲了,成為了烈士。


    高昌明是一名汽車兵,參加過誌願軍抗美援朝,新中國成立後轉業到北大荒去開發礦山。


    高家是革命世家,英雄世家。


    新中國成立後,高老頭被政府和人民奉為功臣,享受縣團級待遇。


    高老頭現在居住在東山泉眼溝原來的金家大院,負責看管參園、果園和鹿場。


    高老頭為人耿直、豪氣,主持公道,但他從不居功自傲,一般的事輕易不給政.府找麻煩。


    牤子想,如果能請高老頭出麵,別說是大隊領導,縣長都是他當年的部下,隻要不違背原則,今天這事,肯定好辦。


    “嬸,那我去請老爺子。”


    牤子說完就想走,卻被小梅媽攔住:“這麽晚了,你就這麽去,他能給你麵子嗎?你趕緊先去我家,叫上小梅,讓她陪你去,我爹最喜歡小梅,隻有她能求動他。”


    牤子聽小梅媽這樣說,考慮到高老頭年歲已高,按理應該套上馬車把他拉來,但是大隊領導還沒走,夜裏明晃晃地套馬車不僅不方便,更會讓人生疑。


    好在生產隊平時有可騎的馬,還有馬鞍,牤子準備讓高老頭路上騎馬。


    於是,牤子向老頑童借了一盞馬燈,又到馬號裏牽出了那匹平時常往來公社的棗紅馬,然後自己騎上就直奔葉家。


    小梅媽沒想到牤子會有這招,本以為他會和四姑娘一起去找小梅,這下可好,自己的一個主意,倒搭上了小梅,倘若兩個人騎一匹馬,社員們正往家趕,這一路碰上了還不說閑話?


    也罷,就給他們創造這個浪漫的機會,愛咋咋地,還能咋地。


    四姑娘一路小跑在後麵追著,她可不放心牤子和小梅一起去,此去東山雖然隻有四裏路遠,可是現在已經是夜裏了,孤男寡女的,還同騎一匹馬……唉!小梅媽怎麽能聽之任之?


    牤子可不是這樣想的,他隻是想先行一步,讓小梅稍做準備,免得耽誤時間,他是想帶上哥哥和四姑娘結伴一起去。


    他來到小梅家敲門並喊道:“葉坤老師,我是牤子。”


    小梅家房門沒有上鎖,小梅正在自己屋裏輔導弟弟學習,等著媽媽回來,葉坤老師也正在東屋裏看書,等著小梅媽從生產隊裏帶回什麽消息。


    聽見牤子敲門聲和喊聲,葉坤老師和小梅幾乎同時走出屋。


    看見牤子有些慌張的樣子,葉坤老師問明是怎麽回事。


    牤子簡單地說明了情況,葉坤老師思索片刻,說道:“這事說大就大,說小就小,既然你嬸娘出的主意,不妨去試一試,辦成了是好事,辦不成也少遭罪。”


    小梅看著牤子,心裏疑惑:這麽晚了,難道就我和他兩人一起去嗎?


    她想問,話到嘴邊卻沒有說出口,隻是默默地進屋換衣服。


    一會工夫,衣服換好了,正要和牤子出門,這時四姑娘氣喘籲籲地趕到了。


    小梅問道:“你也去嗎?”


    四姑娘點了點頭。


    剛才,大憨自始至終都沒有離牤子多遠,小梅媽的話他聽得一清二楚,牤子借馬燈、牽馬他都看在眼裏。


    遇到這事,他和一群年輕社員都沒有回家,都在為李剛著急,都站在一旁指望著牤子想辦法。


    現在有辦法了,他和幾名年輕社員都隨後跟到了小梅家,此刻都在大門口圍著那匹馬,等待牤子和小梅出來,看看有沒有什麽吩咐和需要。


    牤子和小梅、四姑娘走出來,牤子吩咐道:“哥,你也跟我們去,你們幾人告訴王隊長家和我家一聲。”


    說完,牤子一手牽著馬,一手提著馬燈走在前麵,小梅、四姑娘和大憨在後麵緊跟著。


    走到了屯子東頭,牤子心急,對小梅說道:“這裏沒人看見,介不介意我帶你騎馬先去。”


    “我不敢騎馬。”


    小梅低下頭,羞得臉兒發燒。


    “小時候,我不是教你騎過嗎?你騎上了都不願意下來,怎麽長大了還不敢騎了?再說也沒讓你一個人騎。”


    大憨插嘴說:“這匹馬老實,沒事。”


    四姑娘不敢對牤子哥說什麽,聽見大憨這樣說,狠狠地踢了大憨一腳:“就你多嘴。”


    小梅說:“昭男,要不你帶我騎馬吧,咱倆先去,能早點盡量早點。”


    “我不敢騎馬,騎牛還差不多。”


    四姑娘哭的心都有,小時候騎馬摔過,一想到騎馬就心驚肉跳。


    小梅其實明知道,隻是不想落過場,她何嚐不想和牤子哥一起騎馬?隻是不好意思而已,現在既然是大局需要,又何樂而不為。


    她默不作聲,不再言語,用默許的眼神看著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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