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這種情形,鄒傑雖為女子,卻無意袖手旁觀。


    她把手裏的東西交給小梅,立刻上前喝止:“住手!別打了。”


    幾個小混混有人抬頭看她一眼,卻沒有住手的意思。


    鄒傑嗬斥道:“再不住手,叫公安抓你們!”


    “公安”兩字很管用,聽到這兩個字,幾個小混混收斂住拳腳,紛紛把目光投向喊話的鄒傑。


    一個年齡稍大混混充滿敵意說:“你是誰呀?敢管我們閑事,找揍吧?還是個女的,膽子挺大呀!”


    鄒傑怒道:“就你們幾個臭無賴,有本事你們就過來試一試,日本鬼子我都打死過,怕你們?識相的快滾,不然,我叫派出所來抓你們,關你們幾天幾宿。”


    聽鄒傑這樣一說,還真把幾個小混混鎮住了,隻顧看著鄒傑,不敢再造次。


    有眼尖的小混混說:“她好像是公社領導。”


    人是衣服馬是鞍,看鄒傑的穿著打扮就不是普通群眾,這幫小混混不傻,在這條街上混久了,多少都懂些“江湖”。


    鄒傑絲毫不懼這幾個人,隻身走到那個被打的人麵前。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小男孩,蓬頭垢麵的,鄒傑認識他,他也認識鄒傑,在小男孩心裏鄒傑是經常施舍給他的大善人。


    這個小男孩從小跟著一個又聾又啞的奶奶逃荒到此,住在大車店附近的一個破舊的窩棚房子裏,因為可憐,沒人驅趕他們。


    祖孫二人平日裏以乞討為生。


    至於小男孩姓什麽?叫什麽?從哪來?沒人知道。


    因為乞討吃百家飯,大夥給小男孩起了個別名叫小百家。


    鄒傑見小百家被幾個小混混打得鼻青臉腫,關心地問道:“你要緊不?”


    小百家爬起來跪地給鄒傑磕了一個響頭,然後抬頭感激地看著鄒傑,沒有委屈,沒有話語,隻顧搖頭。


    那幾個無賴小混混沒再敢向前靠近,在一個領頭的招呼下一起散去。


    “他們為什麽打你?”鄒傑問。


    小百家還是搖頭不說,勉強地站起身,想走卻一時痛得走不了。


    此時,他似乎沒怎麽在意自己的痛,目光越過鄒傑,盯在了站在自行車旁的小梅身上。


    鄒傑回頭看一眼小梅,小梅手裏還拿著裝著麵包和汽水的包裹袋。


    鄒傑以為小百家一定是餓了,招呼小梅說:“小梅你過來,把麵包和汽水拿來。”


    小梅走過來,鄒傑從包裹袋裏拿出一個麵包遞給小百家:“你是不是餓了?給你,吃吧。”


    小百家看著鄒傑卻不肯接麵包,還是不停地搖頭。


    “你是啞巴?隻會搖頭,不能說話?”鄒傑生氣地說,“給你麵包你為什麽不要?”


    孰料小百家可能最忌諱“啞巴”二字,說道:“我不是啞巴,我不能吃你們的麵包。”


    原來,他不說話,是因為他的嘴角和臉被小混混們踢打得不輕,說話的時候,嘴角在流血。


    鄒傑調侃道:“那你為什麽盯著她看?小屁孩,是不是也看姐姐漂亮了?”


    “我不是!”小百家極力反駁。


    “那是為什麽?”鄒傑追問。


    小白家說:“我是看那輛自行車,我以為是你的。”


    “就是我的,怎麽了?”


    小白家說:“是你的就行。”


    小百家感到很欣慰的樣子,靦腆地露出了一絲笑容。


    鄒傑追問道:“什麽是我的就行?”


    小百家低頭吞吞吐吐地說:“我……我就是因為你的自行車才挨揍的。”


    小百家的這句話頓時讓鄒傑和小梅很是疑惑。


    鄒傑問道:“你說什麽?怎麽回事?”


    小百家委屈地說:“他們要把你的自行車氣芯拔了放氣,我護著不讓拔,他們就來打我。”


    “他們為什麽要放我的車氣?”鄒傑有些不解。


    小白家說:“我也說不準,好像是三哥讓放的,我剛才看見三哥過來給他們兩瓶汽水。”


    “誰是三哥?”


    鄒傑下意識地向四周看看,氣憤地問。


    “三哥,你不知道?”小百家看了看鄒傑,以為鄒傑明知故問,“我見過你倆說過話呢。”


    鄒傑猜測道:“你說三哥是高老三?”


    小百家衝著鄒傑點點頭。


    鄒傑沒再多問,把一個麵包硬塞給小百家,小梅見狀又給他塞一瓶汽水。


    鄒傑臨走時對小百家說:“你明天中午到幸福屯找我,我保證讓你美美地吃上一頓飽飯。”


    小百家手捧著麵包和汽水,不住地點頭,他簡直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傻愣愣地看著兩位好心姐姐。


    “記住了,明天中午。”鄒傑說完推起自行車和小梅離開。


    鄒傑邊走邊氣憤地對小梅說:“沒安好心,一肚子壞水,這種人早晚會遭報應。”


    小梅不解地問道:“他為什麽要放你自行車氣兒?就因為咱們沒給他麵子嗎?”


    “不是,他是在跟咱倆耍心眼,讓人把自行車氣放了,把氣芯拿走,以為咱倆今晚沒法回幸福屯,隻能住在招待所,這樣他又有機會纏著你了。”


    小梅恍然大悟,不得不佩服鄒傑姐姐聰明。同時,對高老三居心叵測深感厭惡。


    逛供銷社並非鄒傑的目的,隻是領著小梅來轉一轉,畢竟小梅平時不經常來。


    離開供銷社,小梅本以為鄒傑會和她馬上回幸福屯,沒想到鄒傑卻把她領進了供應糧店。


    “鄒姐,咱們到這裏做什麽?”小梅有些莫名其妙。


    “不到這裏,你的牤子哥明天拉木頭給幫忙的人吃什麽?”鄒潔說,“他遲遲不去拉木頭,就因為這個犯的難。認識就是緣分,我決定幫幫他,幫他也是幫你呀?這回知道我為啥帶你來公社了吧?”


    “鄒姐是想在這兒買糧米?”


    “對呀,不然我回招待所幹什麽?拿口袋,拿糧本、糧票還有豆腐票。”


    “那你自己還夠用嗎?”


    “你忘了?這個月我不是下基層蹲點嗎,交錢和糧票就行,不占供應糧指標。”


    “那錢和糧票……”


    “妹妹,這你就不用為我擔心了,我平時就一個人,很少花銷,糧票攢不少,另外,文鐸還給我不少全國糧票,算你牤子哥好運氣。”


    能遇到鄒傑姐姐這樣的好心人,小梅很為自己慶幸,姐姐肯幫助牤子哥,小梅也為牤子哥感到欣慰。


    小梅陪著鄒傑走進供應糧店,糧店的職工都熟悉鄒傑,待她很客氣。


    四姑娘昭男的大姐夫在糧店上班,因為經常到幸福屯的緣故,認識小梅。


    彼此打過招呼後,他對小梅和鄒傑在一起很是疑惑,問明緣由才恍然大悟。


    鄒傑在糧店領出三十斤高粱米、五斤白麵和五斤大米,還有二斤豆油。幾乎把她糧本上積攢的糧油都領了出來。


    領完糧油鄒傑有些犯難,單獨這些東西放在自行車後座上沒問題,可是,這樣她和小梅就得推著自行車步行回幸福屯,如果把糧食放在車梁上,雖然可以,但騎起車來就有些尷尬了。


    四姑娘的大姐夫想到了鄒傑的難處,於是主動請纓,說要借一輛自行車,下班後幫她們把糧油送到幸福屯。


    這樣再好不過,鄒傑和小梅很是感激。


    離開了供應糧店,小梅以為這回該回幸福屯了,誰知鄒傑又把她領進了一個胡同。


    小梅不明白鄒傑葫蘆裏又賣的是什麽藥?問道:“鄒姐,你這是又帶我去哪兒呀?”


    “去豆腐坊,訂一盤豆腐,明天你牤子哥到林業站拉木頭,讓他帶水桶來,回去的時候正好裝回去。”鄒傑說,“明天中午,咱們高粱米飯燉大豆腐,讓你牤子哥那幫弟兄吃個夠。”


    “鄒姐,你想的可真周到,這得花你多少錢呀?”


    “都算上,大概半個月工資。”鄒傑說,“這賬我就記在你頭上了。”


    “我可還不起。”


    “還不起,你和你的牤子哥將來別把我這個姐姐忘了就行。”


    “姐,你又拿我取笑了,我是我,牤子哥是牤子哥,我肯定記著姐姐的好,牤子哥也肯定記著你的大恩大德,但是我們倆怎麽可能……”


    “我不是說了嗎,一切不可能皆有可能,栽得梧桐樹引得鳳凰來,等他把房子蓋好了,我親自為你們牽線搭橋,你看怎麽樣?”


    “姐,不說了,以後的事情誰知道會怎樣?”


    “以後的事情就是沿著社會主義大道向前方,道路越走越寬廣,列寧說過‘麵包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


    兩姐妹說著說著就到了“人民公社食堂豆腐坊”。


    去年大越進開始,實行人民公社化,社員吃大鍋飯,各個生產大隊至少都有一個豆腐坊,現如今大部分糧食都放高產衛星上繳國家了,生產隊無糧無米可下鍋,“大鍋飯”名存實亡,所謂的豆腐坊和大食堂都成了擺設。


    現在,整個鹿山人民公社每天做豆腐的恐怕隻有這一家。


    這裏的豆腐每天供應給公社招待所食堂和像鄒傑這樣按月按量持有豆腐票的吃供應糧的非農戶籍群眾。


    鄒傑每月有四斤豆腐票,當月不用過期作廢。


    如果想要多買豆腐,除非用全國糧票加人民幣,以買黃豆的名義折抵換取豆腐。今天鄒傑來就準備這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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