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周武帝要忙,孫奎準備退出去。就在這時,周武帝從奏折中抬起頭來,對孫奎吩咐道:“她喜歡看地方誌,你再找幾本地方誌給她送去。”


    孫奎微微驚了下,遂恭敬地說道:“是,皇上。”


    周武帝交代完,又低下頭看奏折。


    孫奎猶豫了下,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皇上,前段時日進貢了些筆墨紙硯,要送一套給梁昭儀嗎?”


    周武帝頭也沒抬地說道:“那就送一套給她。”


    孫奎心想果然。他又遲疑了下問道:“皇上,前幾日進貢了不少好的布料,要不要挑選一些送給梁昭儀?”


    “布料?”周武帝拿起朱砂筆在剛剛看完的奏折上寫了“朕知道了”四個字,旋即放下手中的朱砂筆,沒有急著拿下一本的奏折,問道,“有哪些布料?”


    “江南進貢的錦、綾、羅、絹之類的上等布料。”孫奎說道。


    “她喜歡素色,給她挑選幾匹素色的布料送過去。”周武帝又道,“再挑幾匹顏色鮮亮的布料送給小十。”


    “是,皇上。”孫奎又問道,“皇上,您還有吩咐嗎?”


    周武帝想了想說道:“沒了。”


    “奴婢告退。”孫奎從禦書房裏退了出去。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微微蹙著眉頭,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徒弟看他這副模樣,走上前關心地問道:“師父,怎麽了?”


    孫奎回過神來,望向徒弟問道:“你覺得梁昭儀受寵嗎?”


    “梁昭儀?”徒弟突然被這麽問,一時間沒有想起梁昭儀是誰。過了一會兒,他才想起來後宮有梁昭儀這麽個娘娘。“不受寵啊,師父您問這個做什麽?”


    “皇上剛才吩咐我……”孫奎把周武帝剛才吩咐的事情跟徒弟說了下,徒弟聽完後,張大著嘴巴,一副吃驚的模樣。


    “皇上竟然記得梁昭儀喜歡看書,還記得梁昭儀喜歡看什麽書。”徒弟一副錯愕的表情,“皇上還記得梁昭儀喜歡素色的布料,這……怎麽可能?”徒弟經常進後宮送周武帝賞賜的東西。每次皇上賞賜東西都非常隨意,而且都是讓師傅挑選。隻有賞賜榮貴妃的時候,皇上會特意交代賞賜什麽東西。其他娘娘,包括皇後娘娘,都沒有讓皇上親自挑選東西的榮幸。


    “我去挑選東西,明日一早你送去昆德殿。”


    “師父,梁昭儀她……”徒弟挑了挑眉,意思很明顯。


    孫奎正色道:“不需要特意討好,以前什麽樣,現在還是什麽樣。”


    “我知道了,師父。”徒弟說著,臉上露出慶幸的表情,“幸好我以前聽師父的話,沒有輕慢過梁昭儀。”


    他感歎道,“沒想到梁昭儀這麽有本事,能讓皇上知道她的喜好。”


    “每個月都能讓皇上寵幸的人,怎麽可能簡單。”以前,孫奎就發現了這點。他記得梁昭儀剛進宮的時候,皇上一個月招她侍寢三四次。


    一個月隻有三四次,看起來很少,其實很多。後宮的娘娘們,每個月侍寢最多的是榮貴妃,她一個月最多侍寢七八次。其他娘娘,包括皇後娘娘,有時候一個月兩次,有時候一個月一次,有時候甚至一次都沒有。


    那時,除了榮貴妃,侍寢最多的就是梁昭儀。就在所有人,包括他以為梁昭儀會是第二個榮貴妃的時候,皇上忽然不招梁昭儀侍寢。但是,每個月月底的時候,皇上都會去昆德殿過夜。不管多忙,雷打不動。


    皇上並不沉溺於女色,去後宮的次數並不頻繁。有時候忙起來,一個娘娘都不見,就連榮貴妃都不見,可是到了月底,皇上依舊會去昆德殿。


    也就是說有時候一個月,皇上隻去了昆德殿,其他娘娘的殿裏沒去。皇上隻在昆德殿過一夜,很少連續兩夜或者三夜宿在昆德殿。


    那個時候,他就發現梁昭儀不簡單。他總覺得皇上和梁昭儀是不是有什麽約定,後來他認為皇上是為了十殿下著想。可是,皇上並沒有很寵愛十殿下。


    皇上也沒有特殊寵梁昭儀,賞賜給梁昭儀的東西也沒有什麽特別的,更沒有越過梁昭儀的位份。


    孫奎一直覺得皇上對待梁昭儀的態度很奇怪,說寵梁昭儀,並沒有。說不寵梁昭儀吧,可是皇上每個月都會去昆德殿。


    之前,皇上賞賜梁昭儀的東西時,並沒有特意交代過什麽。今天,皇上卻特意交代賞賜什麽東西給梁昭儀。雖說後麵幾樣東西,是他詢問皇上是否賞賜給梁昭儀,但是皇上卻記住梁昭儀的喜好。


    皇上日理萬機,平日裏對這些事情不放在心上。就連榮貴妃的喜好,皇上一開始也是不知道的。後來榮貴妃經常在皇上麵前說她喜歡什麽,皇上這才記住。


    就算梁昭儀經常在皇上麵上說她喜歡什麽,以皇子的性子,不一定能記住。


    還有,梁昭儀也古怪。說她爭寵吧,她從來沒有主動做過討皇上歡心的事情。像其他娘娘,比如說榮貴妃和皇後娘娘,經常做些點心和湯,親自送到承廣殿。她們還經常給皇上做一些衣服和鞋襪送給皇上。


    榮貴妃為了討皇上高興,她還特意學舞。皇後娘娘雖然沒有為皇上學舞,但是她特意為皇上學新的曲子。


    其他娘娘就更不用說了,每天換著法討皇上喜歡。可是,梁昭儀並沒有為皇上做過什麽。


    這麽說也不對,皇上每次來昆德殿的時候,都是梁昭儀親自下廚。梁昭儀也給過皇上做過衣服和鞋襪,但是梁昭儀從來都沒有張揚過。都是皇上來昆德殿過夜的時候,梁昭儀才會把她做好的衣服和鞋襪送給皇上。


    如果不是他伺候皇上更衣,根本就不會知道皇上貼身的裏衣是梁昭儀做的。


    孫奎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情,梁昭儀送給皇上的衣服和鞋襪,皇上經常穿。


    榮貴妃和皇後娘娘她們給皇上做的衣服,皇上穿了一兩次便不穿了。但是,梁昭儀做的衣服,皇上時常穿在身上。


    他之前問過皇上,是不是梁昭儀做的衣服好,皇上說梁昭儀做的衣服穿著舒服。他有仔細對比過,梁昭儀做的衣服並沒有比禦府令做的好。再者,梁昭儀做的衣服用的料子也沒有榮貴妃和皇後娘娘的好。


    其實,梁昭儀的手藝也沒有比榮貴妃和皇後娘娘好。榮貴妃從小跟皇上一塊長大,據說她及笄前就經常給皇上做衣物。而皇後娘娘在進宮之前,跟京城最好的繡娘學女紅,手藝非常好。


    榮貴妃和皇後娘娘她們做的衣服並不比梁昭儀做的差,但是皇上卻偏愛梁昭儀做的衣服。


    孫奎這一路上想到了很多以前沒有注意的事情。他忽然發現梁昭儀在周武帝心裏是有幾分地位的。


    說起梁昭儀,她的長相在後宮並不出色,性子太過安靜,也沒有什麽出色的才藝,娘家更是沒權沒勢。跟後宮其他娘娘相比,梁昭儀太過普通。可是,梁昭儀又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榮貴妃和皇後娘娘是因為他是皇上貼身伺候的太監,所以對他三分客氣。但是,他能感覺出來在皇後娘娘眼裏,他就是個閹人。在榮貴妃眼裏,他就是奴婢。在她們眼中,他並不是人。可是在梁昭儀的眼中,他是人。


    梁昭儀對待他們這些太監和宮女一向溫和,從不來不把他們不當人看。他一直覺得梁昭儀太過溫柔善良,在這危險重重的宮裏,她的溫柔和善良是多餘的,更是致命的,會害得她在宮裏生存不下去。


    他之前一直覺得梁昭儀很快就會失寵,接著過不了多久就會在這宮裏消失。可是,讓他沒想到的是梁昭儀沒過多久就懷上了龍種,之後又順利生下了十殿下。母憑子貴,梁昭儀升了位份。自那之後,梁昭儀在宮裏一直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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