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亥時,皇帝還坐在禦桌前批閱奏折。


    孫奎猶豫了下,旋即走上前來,開口提醒皇帝時候不早了,該歇息了。


    皇帝沒有搭理孫奎的提醒,繼續批閱奏折。


    等到亥時四刻,孫奎再次提醒皇帝該睡了。


    皇帝被孫奎說煩了,隻好停下手中的筆,合上手中的奏折,抬眸望向孫奎,略微不滿地說道:“朕怎麽發現你越來越囉嗦了。”


    孫奎忙陪著笑臉說:“皇上,奴婢總得為您的龍體著想,您不能一直批閱奏折不休息啊,這對龍體不好,昭儀娘娘可是再三交代奴婢,一定要經常提醒您休息。”聰明機智的孫奎沒說謝皇後,也沒說榮貴妃交代,因為他要是這樣說,皇帝肯定不會聽。但是,隻要他說是昭儀娘娘叮囑的,皇帝肯定會聽。


    皇帝氣笑了,抬腳踹了下孫奎的屁股:“你小子倒是會拿瀟瀟做幌子。”


    孫奎堆著笑容說:“皇上,您隻聽昭儀娘娘的話啊,奴婢隻能拿昭儀娘娘做幌子了。”


    “行了,伺候朕洗漱吧。”


    皇帝坐在榻上,泡著腳。他手中拿著一個小人看,這個小人和他長得一模一樣,是趙曜送給他的生辰禮物。


    孫奎蹲在皇帝的腳邊,正在給皇帝洗腳。他見皇帝又把趙曜送的小人拿出來看,便拍馬屁道:“十殿下雕的真好,沒想到十殿下的手這麽巧。”


    皇帝笑道:“這個臭小子為了給朕雕刻這個小人,十根手指頭被紮了好幾個洞,這小子還瞞著不說。”


    “十殿下不說,是為了不讓您擔心。”孫奎繼續拍著龍屁,“皇上,十殿下心裏是有您這個父皇的,不然也不會雕出這麽好的小人。”


    皇帝手中的小人,不管是眼神,還是神態都十分逼真,與皇帝本人非常相似。


    “朕沒白疼這個臭小子。”皇帝說這話的語氣充滿寵溺。


    “十殿下是個孝順的孩子。”


    皇帝抬起腳,放下手中的小人,從孫奎手裏拿過巾帕,彎身擦了擦自己的雙腳。


    在他彎腰的時候,佩戴在胸口的血玉從衣領中跳了出來。


    皇帝擦完腳。孫奎忙端來一盆幹淨的溫水,讓皇帝淨手。


    擦幹手,皇帝把血玉重新塞回到衣領中。當血玉貼在胸口時,一抹暖意彌漫著胸膛上。


    “自從戴了這塊血玉,朕的胸口一直都是暖的。”雖然皇帝不怕冷,但是這塊血玉是趙曜的一片孝心,他一直貼著胸口佩戴著。


    “皇上,十殿下不是說這塊血玉還有緩解疼痛的作用嗎?”孫奎有些好奇地問道,“皇上,您感覺有用嗎?”


    “是有些用。”皇帝年輕時候經常在外打仗,身上大大小小受了不少傷,有好幾次受了致命的傷,差點喪命。如今這些傷勢都已痊愈,但是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不少的傷疤。在皇帝的心口處有一個一寸左右的傷口,這處看起來不起眼的小傷口差點要了皇帝的命。


    雖然這處傷已經痊愈,但是由於當時傷的太重,留下了後遺症。一到陰雨天氣,或者因為太過氣憤時,心口就會泛起鈍痛。


    除了心口處的這處傷,其他地方的傷口,一到陰雨天氣就會隱隱作痛。這些後遺症,根本沒法徹底治好,也沒有辦法徹底緩解。皇帝這些年來,都一直強忍著。


    別看皇帝身子強壯,步伐矯健,但是他身子有很多問題。這些隻有貼身伺候的太監孫奎知道,其他人並不知道。


    每到陰雨天氣,皇帝經常因為身上的疼痛無法入睡。他隻好用批閱奏折來轉移注意力。


    每次,孫奎看到皇帝凝著眉頭,強忍著痛苦批閱奏折,心中很是不好受。


    這兩年,馮太醫利用針灸之術和藥浴之術緩解皇帝身上的疼痛。雖然還是沒法根治這些疼痛,但是好歹能緩解一點疼痛。


    現在又有了這塊血玉,皇帝身上的這些頑疾留下來的疼痛又減少了些。


    前段時日,天氣陰冷,皇帝沒有像以往那樣疼的睡不著覺。雖然還是疼,但是跟以前相比,真的要減少些,最起碼能讓他睡覺。


    “十殿下送您的這塊血玉真是貼心。”孫奎在心裏感激趙曜送給皇帝這塊血玉。


    “這哪是他送的,是他二舅送的。”


    ”雖然血玉是梁二爺從西域買回來的,但肯定是十殿下托梁二爺買的。“


    皇帝麵上一片欣慰的笑容:“算這小子有孝心。”


    “皇上,您看十殿下弄出來的棉衣和棉被,還有豬泡做的熱水袋,這可都是過冬的寶貝啊。”孫奎對趙曜充滿敬佩,“十殿下能想到用棉花做棉衣和棉被,真的是太了不起了。托了十殿下的福,天下所有人都能穿得暖喝,睡得暖和了。”


    皇帝自然是知道趙曜這些奇思妙想來自於哪裏,他笑著說:“這臭小子在讀書上麵不聰明,倒是在這些上麵機靈。”


    “十殿下還小,等他長大了,一定會好好讀書的。”


    孫奎見子時了,不敢再和皇帝說話,忙勸說皇帝歇下。


    皇帝也有些困了,躺下後揮揮手,讓孫奎退了下去。


    今晚不是孫奎守夜,是他的徒弟孫豆豆值夜。


    孫豆豆守在皇帝的寢殿的門口,雖然吹不到風,但是深冬的夜晚還是非常寒冷的。幸好孫豆豆懷裏懷著熱水袋,這樣晚上守夜不會被凍著。


    除了孫豆豆,守在承廣殿門口的侍衛在晚上也能用熱水袋暖身。


    因為熱水袋的出現,讓豬泡一下變成了緊俏的東西。以前的豬泡沒人要,現在的豬泡搶著要。


    “師父,你放心,我會好好守著的。”孫豆豆輕輕地拍了拍懷中的熱水袋,咧著嘴笑著對孫奎說,“現在有了熱水袋,晚上守夜也不怕冷了。”


    “不怕冷就容易睡著,你晚上可不要睡死了。”


    “您放心,我絕不會睡死過去。”


    孫奎又囑咐了幾句,這才回到自己的房裏。


    他的房裏早就有人收拾好了,有一盆炭火,燒得房間裏非常暖和。他的床上也被放了幾個熱水袋暖床。


    洗漱好後,孫奎躺在暖和的床上,懷裏抱著熱水袋,發出一聲舒服的喟歎。


    “十殿下真是好人啊。”這個冬天因為十殿下變得不再那麽寒冷。


    守在宮門口的侍衛每到冬天守夜時都會喝酒暖身,不喝酒的話,他們的身子是低擋不住冬夜的寒冷,但是現在他們有了熱水袋,守夜的夜晚變暖和了不少。


    “頭兒,十殿下真是太聰明了,竟然想出用豬泡做這個熱水袋。”說話的宮門侍衛雙手抱著熱水袋,滿臉的笑容,“這一般人可想不出來。”


    常義笑道:“可不是麽,多虧了十殿下弄出來的熱水袋,讓我們在冬天晚上守夜時暖和了不少。”


    “還有棉衣和棉被。”宮門的侍衛說道,“我爹娘身子不太好,每年一到冬天都說冷,晚上睡覺經常冷的睡不著覺,現在有了棉花做的被子,還有熱水袋,我爹娘晚上睡的可香了。”


    “棉花的確是個好東西,皇上已經下旨要大範圍種棉花,到時候被子和衣服會越來暖和。”


    不止守在宮門口的侍衛們念著趙曜好,禁衛軍和其他軍營裏的將士也念著趙曜的好。當然,還有大臣們和百姓們也念著他的好。


    棉花和熱水袋這兩個東西,讓大周百姓在今年的冬天過得非常暖和。


    趙曜當初不僅讓梁潤把烏孫和西域其他國家的棉花全都買了下來,還買了很多棉花的種子。不過,冬天不適合種植棉花,等到明年四月份開始種植。


    買回來的棉花種子,趙曜讓梁潤留下來一半,剩下的一半送給皇帝了。


    趙曜還讓梁潤買下不少地,專門用來種植棉花。他又讓梁潤他們每年在西域收買棉花。


    宮中所有人穿的棉衣和京城裏不少百姓穿的棉衣都是朝廷發放的,並且一文錢不收。


    這是趙曜把棉花送給皇帝時的要求。他之所以免費送棉被和棉衣,其實是為了日後的棉花生意做準備。等大家見識到棉花的好處後,不僅會自願種植棉花,還會心甘情願地買棉衣和棉被。


    等到明年四月份,朝廷就會向百姓發放棉花種子,也一文錢不收。等收棉花時,百姓記得把之前朝廷發放給他們的種子還回來就行了。


    因為棉花和熱水袋一事,趙曜在民間的名望又提高了很多。已經有不少百姓認為趙曜是菩薩派到人間的童子,來人間救苦救難。


    到了臘月,因為天氣太過寒冷,文德殿閉館,皇子們不用去讀書了。雖然天氣越來越冷,但是趙曜還是經常往外跑。


    前段時日,趙曜讓梁昭儀她們把手套做了出來,並且送給賀蓮芳幾副手套。


    賀蓮芳年輕時也受了不少傷,並且傷了底子,一到冬天,他的身子就變得不太好,經常臥病在床。但是,今年的冬天因為有了棉衣和熱水袋,他沒有像去年那樣臥病在床。


    “你的信。”賀蓮芳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遞給趙曜。


    趙曜接過信,再次好奇地問道:“二叔,你這位朋友是誰啊?”


    賀蓮芳還是老回答:“你不認識。”


    “我不認識,你可以告訴我啊。”


    從前段時日開始,趙曜就從賀蓮芳這裏收到他朋友寫來的信。每個月,賀蓮芳的這位朋友會寫兩封信給趙曜。


    信中寫的並不是大道理,也不是書上的內容,而是民間的事情。


    賀蓮芳告訴趙曜,是他叫他的朋友寫信給他,為的就是讓他知道民間的事情,這樣日後他長大去嶺南,能更好地管理和照顧好嶺南的百姓。


    趙曜沒有懷疑,並且非常樂意跟賀蓮芳的這位朋友寫信。


    賀蓮芳讓趙曜稱呼他這位朋友為“三叔”。


    趙曜對三叔的身份很好奇,賀蓮芳隻告訴他,三叔是個農夫,並沒有什麽特殊的身份。


    對於三叔是農夫的身份,趙曜是不相信的,他覺得三叔是隱世的高人。如果三叔隻是普通的農夫,是寫不出包含深意的內容。


    每次三叔給他寫的信都是關於民間的一些事情,但是在這些事情背後卻有更深的意思。


    當然也不隻是寫民間的事情,三叔還會寫一些曆史上的事情。


    “他不想告訴你他是誰。”賀蓮芳淡漠道,“你也不要再問他是誰。”


    “好吧,我不問了。”趙曜說完,忙看三叔寫給他的信。和以前的信一樣,三叔先在信裏寫民間的一些趣事,接著又開始寫曆史上的事情。這次寫的是陳朝的曆史,寫的是陳元帝年幼登基,麵對權臣把持朝政的情況下,是怎麽一步步小心謹慎,仔細籌劃布局鬥敗權臣,把握朝政的事情。


    趙曜是知道這段曆史的,不過他當時看的時候,是當故事看的,並沒有細讀。如今看了三叔的信後,他才發現這段曆史背後還有這麽多門道啊。


    三叔在信的最後問趙曜,為什麽陳元帝能鬥敗權臣?


    趙曜看完信,把信遞給了賀蓮芳。


    賀蓮芳接過信,仔細地看了看。看完後,他在心裏感慨鄭溪林還真適合做帝師。每次給趙曜寫的曆史故事都是有深意的,並且是一步步遞進的。


    鄭溪林寫信給趙曜一事是皇帝安排的。鄭溪林不想被皇帝抓到京城,繼續任職太尉,隻能答應寫信教趙曜帝王心術。


    皇帝為了不引起趙曜的懷疑,就讓賀蓮芳把鄭溪林的信交給趙曜,並且讓賀蓮芳聲稱是他朋友寫的。


    賀蓮芳跟鄭溪林認識,但是兩人並不是朋友。不過,賀蓮芳對鄭溪林還是非常認同的。


    對鄭溪林的才能,賀蓮芳是佩服的。除了義勇太子,鄭溪林是賀蓮芳第二個佩服的人。


    當初,賀蓮芳向皇帝提議找人教趙曜帝王心術,他打的就是鄭溪林的主意。


    鄭溪林沒有讓賀蓮芳失望。他寫的每封信不僅深諳帝王心術,還寫到了很多計謀。


    賀蓮芳看完後,問出跟鄭溪林同樣的問題。


    “你覺得陳元帝為什麽能鬥敗權臣?”


    趙曜認真地思索了一番說:“首先,陳元帝小心謹慎,並且向權臣示弱。”


    賀蓮芳問:“當年陳元帝登基後,權臣上奏要把朝政還給陳元帝,陳元帝卻拒絕了這個請求,並且還加封了權臣,這是為何?”


    趙曜答道:“權臣上奏說要把朝政還給陳元帝是借口,他是想試探陳元帝,並不是想真正的把朝政還給陳元帝。”


    賀蓮芳故意問道:“你為何認為是試探?”


    “權臣把握朝政多時,朝中大事都是他說了算,他怎麽可能會把朝政還給陳元帝?”趙曜道,“他上奏折提出歸還朝政,一方麵是為了試探陳元帝,想看看陳元帝是什麽心思,另一方麵是為了做樣子,畢竟滿朝大臣和天下百姓看著。”


    “陳元帝為何拒絕權臣歸還朝政的請求?”


    “陳元帝心裏清楚這是對他的試探。如果他同意,那就完了。他剛登基,朝中沒有任何勢力,根本不是權臣的對手,一旦他同意權臣的請求,無異於在告訴權臣,他的野心,以及他對權臣的忌憚和不滿。”


    “權臣扶持陳元帝繼位,就是看中他在朝中無權無勢,也看中他軟弱無能其實,權臣就想讓陳元帝做他的傀儡。陳元帝心裏明白,在他沒有能力對抗權臣之前,他是不會讓權臣對他心生不滿。”


    “他下旨加封權臣的目的有三個:第一個目的是感激權臣扶持他做上帝位,並且同時也向權臣表示他不會處理朝政,沒有權臣,他什麽都做不了。第二個目的是成全權臣,讓天下人都知道不是權臣把持朝政不願意還,而是他這個皇帝需要權臣,不想讓權臣歸還朝政。第三個目的是讓權臣對他放下戒心。”


    賀蓮芳滿意地點了點頭:“說的不錯,繼續。”


    “陳元帝也一直在隱忍,乖乖扮演好一個離不開權臣的傀儡皇帝,但是同時又暗中的培養自己的人。在他登基後的幾年,他在權臣的眼皮子底下,安插自己的人,但是權臣見這些人任的都不是要職,並沒有放在心裏。”


    他又道:“陳元帝裝作很感激權臣,一直給權臣和他的家人加封官職或者爵位,並且把權臣捧得越來越高。就這樣,權臣和他的家人變得越來越放肆,也變得越來越貪心。”


    “權臣和他的家人做了很多天怒人怨的事情,弄得百姓怨聲載道。同時很多大臣對權臣不滿,他們逐漸偏向陳元帝,向陳元帝投誠。陳元帝暗地裏也收買了不少權臣的人。”


    “等到時機成熟,陳元帝一舉殲滅權臣和他的家人。雖然陳元帝為此隱忍了十年。在這十年裏,陳元帝一直給予權臣和他的家人無上的光榮和地位,這才讓權臣對他放鬆了警惕,並且認為他不足為慮。”


    “其實,這就是捧殺。”


    “捧殺?”賀蓮芳第一次聽說這個詞,不明白是什麽意思,問道,“什麽是捧殺?”


    “就是把一個人捧的高高的,讓他們驕傲自滿,讓他們墮落或者失敗。”趙曜說道,“陳元帝對權臣用的就是捧殺。”


    “這個詞倒是不錯。”賀蓮芳對趙曜時不時冒出從未聽說過的詞語已經習慣了,但是每次趙曜說出來從來沒有聽過的詞語卻又形容的非常貼切。


    他誇讚趙曜道:“分析的不錯。”


    “陳元帝是個能忍的人,換做是我不一定能忍得住。”陳元帝剛登基的那幾年,權臣完全沒有把他放在眼裏。不僅如此,他的兒子還當著宮人的麵羞辱過他,還曾明目張膽地搶他的妃子。


    “陳元帝忍不住就隻有死路一條,換你淪落到那個地步,你也會和他一樣能隱忍。”


    “或許吧。”趙曜又說,“也正是因為如此,陳元帝才能做一個好皇帝。”


    “陳元帝滅了權臣後,把控了朝政,並且一直穩穩的把持著朝政,沒有再發生一言堂的情況,你覺得這是為何?”


    “製衡之術啊,陳元帝製衡之術玩的真好。”雖然三叔在信中沒有詳寫,但是他看出來陳元帝很會玩製衡之術。“父皇的製衡之術也玩的好。”


    賀蓮芳聽趙曜這麽說,饒有興味地問道:“你父皇是怎麽玩製衡之術的?”


    “父皇是這樣玩的……”


    下一章是過渡章節,然後男主長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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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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