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約十四五歲的樣子,上身穿縷金遍繡折枝牡丹大紅織錦緞褙子,下著綠緞地五彩蝶戀花馬麵裙,頭上挽著俏皮的倭墮髻,發髻上插一隻累絲翠鑲紅寶石金釵。那紅寶石品相一流,紅的像火焰一般,襯得她瑩潤白皙的麵龐更加晶瑩剔透,清純秀雅。而她那雙美麗的眼睛,比紅寶石更明亮,更璀璨,更引人注目。


    “溫雅?”試探的叫道。


    “可不就是我。”溫雅白了她一眼,“,我可是一眼便認出你了。你呢,卻盯著我看了老半天,方才回過神兒。”


    她身量長高了,相貌打扮也和從前大有不同。可這份坦白直率,和對的親呢自然,卻還和從前一模一樣。


    喜笑顏開,“你能一眼認出我,明我沒什麽大變化。我盯著你看了老半天,是被你驚住了呀。溫雅恭喜你,你長成美女,長成淑女了!”


    溫雅,你若是不開口,這麽從容淡定的往我麵前這麽一站,真位美貌淑女呢。


    “你怎會沒變化?你走的時候,是這麽高,回來的時候,卻是這麽高了。”溫雅伸出手來比劃著,告訴,其實她的變化是很大的。


    “別比劃了,我知道了。”捉過溫雅的手,笑咪咪的和她兩兩對視。兩人你看我,我看你,麵上都是喜悅之意。


    溫雅快活的笑著,臉上梨渦醉人。林幼輝含笑站在一旁看著兩個久別重逢的女孩兒親熱,忽地心中一動。“要美麗,要聰慧,要溫柔,要落落大方,要真性情,要愛笑,最好臉上有個酒渦……”,眼前這位溫雅姑娘,好像和阿瑅心目中的好姑娘頗為相近呢。


    “你怎麽才回來呀,天色不早,我要回家了。”溫雅留戀的道。


    “住我家好了,咱倆聯床夜話!”笑吟吟的邀請。


    溫雅倒是真有動心,猶豫的道:“可是,我沒跟我爹娘提過……”要在外留宿,總要爹娘允許了方才可以吧。


    “這有什麽?命人問一聲去。”笑嘻嘻。一邊嘻笑,一邊轉過頭,殷勤的看著林幼輝。林幼輝微笑,“這事不難。”果真命婆子坐車去了溫家,請示溫父溫母。


    婆子是帶著溫雅的一名侍女同去的,溫父溫母正在家著急,“溫雅怎地還沒回家?”見到裴家的婆子,和自家的侍女,知道至晚方回,和溫雅不忍分離,要留溫雅住一晚,他們倒笑了,“有何不可。”溫夫人忙命人把溫雅日常慣用之物收拾好了,托婆子帶到裴家。


    溫雅和六年沒見,攢了一肚子的話要,聽父母都同意自己留宿家,還把日用之物也捎來了,笑的眉毛彎彎。


    兩個女孩兒在屋子一角坐著嘰嘰咕咕話,方夫人倚在榻上含笑看著,溫馨和樂。


    講大運河沿岸的風光,蘇州美景、美食,好玩有趣的人和事,溫雅聽的津津有味。溫雅起昔日的同窗們,也是很感興趣,“屈瑩瑩跟著家人外放了?方欣欣家裏給她定了個年紀很大的男人,居然已經嫁人成親了?真是讓人想不到。”


    “梅瓊倒是一直在上學,功課還蠻認真的。對了,學裏還有位同窗,跟你家還是拐彎親戚呢,叫陳淩薇。”溫雅興滴滴的道。


    陳淩薇?過了一會兒,才想起來這是臨江侯府的姑娘,不禁覺著好笑,“真是拐彎親戚。她出自臨江侯府,她的祖母,是我三嬸嬸的姨母。”溫雅樂不可支,“可不是麽。陳淩薇一開始告訴我的時候,我都沒迷過來。,她對你家很感激呢,你爹爹幫過她家的大忙。”


    笑了笑,“真客氣。”在蘇州的時候,裴家算是幫過臨江侯府的忙吧,幫臨江侯尋到了他的心上人。不過,這對於裴家祖父、父親來,既是私情,更是公務,於公於私都是要盡心盡力的。本是親戚間的正常來往,誰知會遇上臨江侯那號人,竟覬覦起裴家獨養女兒。求之不得,他還賊心不死的央求了邱貴妃,在廣福宮舊事重提。


    那一回,若是皇帝突然來救場,林幼輝答應是不會答應的,卻少不了和邱貴妃撕破臉皮。興國公府沒實力,不足為患,可邱貴妃這宮中寵妃若是記恨上裴家,對裴家豈不是大大不利麽。


    回想起往事,對陳淩薇實在不感興趣,委婉告訴溫雅,“在陳淩薇麵前,莫要提起我,談論我。”溫雅頭,“成,記住了,錯不了。”答應過後,溫雅又覺著奇怪,“其實陳淩薇那個人還蠻討人喜歡的,,她得罪過你?”沉吟,“怎麽呢?溫雅,我並不會因為她是庶女而歧視她,但是,她的生母和嫡母不合,其中的恩怨,真是一言難盡。這樣人家的姑娘,我是敬而遠之的。”


    她好或不好,不重要。隻要她有那麽一個家庭,就讓人想遠離她。要打交道,要交朋友,還是正常家庭、和睦家庭出來的同齡人比較合適。


    溫雅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我知道了。,從前沒聽她起過呢,我知道她是庶女,見她衣著光鮮,還以為嫡母待她和善呢。”陳淩薇的衣裳、首飾都是上好的,不知底細的人,根本看不出來她是庶女。


    微笑,“或許是她祖母補貼的,也未可知。”她祖母還健在,有那位老太太在侯府撐著,在陳淩雲這同母哥哥在沙場拚命,邱氏不想動陳淩薇,也正常。


    跳過陳淩薇,兩人又起學裏其餘的老師、同窗,“褚老師忽然嫁人了,之後便不再到閨學上課,可惜死了。,這麽多老師當中,我還是最喜歡褚老師的呀……那個曹徽音你還記得吧?早一年前都不上學了,聽要在家中待嫁。唉,你就她那樣的,眼睛長到頭上了,是不是嫁誰誰倒黴?”溫雅八卦起來,兩眼放光。


    提起曹徽音,少氣無力,“溫雅,再過一年,我該叫裴德音了。”美好的、無憂無慮的少女時代即將結束,一旦及笄,便意味著成年了,可以嫁人了,要改名叫裴德音了。


    我才不想叫裴德音,我想一輩子叫,一輩子受家人寵愛。鬱鬱。


    “我不想長大。”


    “我也不想長大!”


    最後,兩個女孩兒異口同聲的宣布。


    “不長大好。”裴閣老樂嗬嗬進來了,“囡囡不長大,一輩子陪著祖父祖母,好不好?”


    機靈的站起身,“祖父您回來了!”溫雅也緊跟著過去,乖巧的叫“裴爺爺”,忙跟祖父介紹,“這是我從便認識的好朋友,她的名字是溫雅,您連名帶姓一起喚她好了,她喜歡這樣。”裴閣老看著兩個花朵兒般的妙齡少女,笑容滿麵,“溫雅,莫拘束,當自己家一樣。囡囡,好生執行溫雅,不可怠慢。”


    兩個女孩兒答應了,跟祖父祖母告辭,回房去聯床夜話。裴閣老看著她倆的背影,目光很溫柔,“夫人,咱家若是多幾個女孩兒,該多好。女孩兒愛笑,孝順,跟臭子們可不一樣。”方夫人笑道:“想要女孩兒,先娶孫媳婦吧。孫媳婦一個一個的娶進門,總不能隻會生曾孫子吧。”


    曾孫女也是會有的,對不對?


    “要是還像從前一樣……”裴閣老話出口後,驀然發覺這話實在是太不吉利了,忙伸手掩住嘴唇。方夫人知道他的意思,連連擺手,“不要和從前一樣!”還連生八個曾孫,到第九個才是曾孫女?那可急死人了。


    老兩口麵麵相覷,真是心有餘悸。


    可不能再連生八個男孩兒了,受不了。


    方夫人隨口問起,“今日公事可還順利?”裴閣老氣哼哼的,“公事上倒沒什麽,不過,陛下問起咱們來著。”


    裴家就一個,這還沒及笄呢,就明晃晃的打主意要搶人,是不是早了兒?


    方夫人也覺得很氣憤,“陛下是英明君主,可家事上,卻不敢恭維,他也太慣著衛王殿下了。”


    裴閣老深以為然,“對,太嬌慣衛王了。”


    皇帝這陣子還讓衛王代為批閱奏折呢。按這不是衛王份內之事,可皇帝了,衛王隻是代寫,奏折上的朱批一字一字,全是他的原話。


    皇帝身體不好,是一定要倚重某個人,或某幾個人的。皇帝不肯召回太子的情況下,如果這個人不是衛王,那麽,可能換成親近的內侍,或其他的庶出皇子。不管是換成內侍還是庶出皇子,都比眼下的情況更糟糕,朝臣之中,沒人會願意。


    “除了這個,沒有不好的事了吧?”方夫人聲問道。


    “還有。”裴閣老沒好氣,“在宮裏遇著衛王了。他本是坐著肩輿的,半道上見著了,隔著大老遠他就下來,畢恭畢敬的跟我話。夫人,他這樣,弄的我頭皮發麻。”


    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是有兒糝的慌。”方夫人也有同感。


    “我知道他操的什麽心,不能讓他得逞!”裴閣老氣哼哼的道。


    “對,不能讓他得逞!”方夫人很是讚成。


    尚未成年的裴家獨女,誰敢覬覦?一律打出去——


    和溫雅了大半夜的話,直到天色將明,才困倦的睡著了。這一覺,兩人就睡到了日上三竿。先醒的,睜開眼睛,咦,枕連居然多出個美人,臉蛋白裏透紅,鼻子秀挺,櫻桃口一,惹人憐愛。她睡的正熟,眼睛如何雖然看不到,可眼睫毛又纖細又長,彎彎的,隻看眼睫毛就迷死人了。


    “秀色可餐啊。”笑咪咪。


    “餐什麽餐。”溫雅也醒了,揉著眼睛坐起來,“是早餐麽?,我好餓。”


    兩人天快明的時候才睡,睡到這會兒才起,哪能不餓。


    “溫雅你這麽一,我也餓了。”嘻笑著,拉起溫雅,一起去梳洗。她倆才洗漱過,正坐在梳妝台前梳理一頭秀發,聽得外頭有男子話聲,“妹妹還沒醒?叫上一聲,讓她起來吃了飯,再接著睡。”


    聲音清朗斯文,很動聽。


    “我六哥。”衝溫雅笑了笑,“我三哥不大管這些生活瑣事的,六哥什麽都管。吃飯少了,衣裳穿少了,他見了都是要的。”


    這不,知道妹妹一直睡著不起,還擔心妹妹餓著。


    “你六哥真好。”溫雅隨口道:“我哥對我也好,不過,他粗心大意的,比你六哥差遠了。”


    溫雅才洗過臉,一張臉白裏透紅,嬌美可愛。心中一動,頭也不梳了,湊到溫雅身邊壞笑,“溫雅,你哥是這樣,你二哥呢?如何?”


    溫雅莫名其妙,“我隻有一個哥哥,哪來的二哥。”


    伸手她的額頭,“傻孩子,你總是要那個,那個什麽的嘛,那個人,不就是你二哥了?”


    溫雅羞紅了臉,咬牙切齒,“好你個,我拿你當正經人,你跟我這個!”伸出手去胳支,最怕癢,又是笑又是叫,忙往處逃。逃到外間,她不知是害怕溫雅追上來還是怎麽的,竟把一個凳子帶翻了,砸到她的腳。痛,忍不住一聲驚呼。


    “妹妹你怎麽了?”


    “你怎麽了?”


    屋外,裏屋,同時衝進來一男一女,忙不迭的去扶。一個是裴瑅,一個是溫雅。


    直吸氣,“好疼,好疼。”她眼光往腳上瞅,裴瑅心裏慌,一邊蹲□子察看她的腳,一邊命令侍女去請太夫。忙製止了,“別,傷,別驚動人。”


    要是出去,被人胳支了,然後逃了,然後自己帶翻凳子把腳砸了……好丟臉。


    溫雅懊悔不迭,忙扶著坐下,也蹲□子去看她的腳,“嚴重麽,要緊麽?,你若疼的很,別硬撐著了,還是請大夫來吧。”伸出一雙纖細白皙的手掌,心翼翼替把鞋子脫下來,細細察看。


    裴瑅這會兒也不顧上別的了,隻關心妹妹的腳,也湊過來看,“有沒有腫?紅了呢,好嚇人。”


    疼過那一陣子,也就覺得沒什麽了。等疼痛過去後,她不經意的一低頭,看到她的六哥,和溫雅的頭都快湊到一起了,六哥,溫雅,都是神情專注。


    嘴角抽了抽。六哥,溫雅,別光顧著看我的腳了,看看身邊的風景,好麽?


    “這位是我六哥,這位是我的好友,溫雅。”好心的給介紹。


    裴瑅、溫雅這才注意到眼前還蹲著個人呢,兩人同時抬起頭看了對方一眼,臉都紅了。“那個,妹妹諱疾忌醫可不好,六哥去叫大夫,六哥去叫大夫。”裴瑅語無倫次的完,落荒而逃。溫雅呢,低下頭專心研究的腳,一幅心無旁騖的模樣。


    不過,已是連耳根子都通紅了。


    裴家的寶貝生平頭一回受了傷。不過,她這傷一則不重,二則,也沒白受,替她六哥成就了一樁美滿姻緣。


    裴瑅到了婚齡,正在擇配。溫雅呢,她姐姐、哥哥都已經有著落了,尋的親事都是門當戶對的人家,和溫家一樣是行伍出身,家風、為人都相近,夫妻相得。隻有溫雅,因為從就喜歡斯文優雅,故此,不大樂意嫁到溫將軍的袍澤家中。


    溫將軍和溫夫人正為溫雅的婚事發愁呢,“上哪兒給她尋個斯文人家?”他們自己是行伍出身,平時來往的人,大多和自家差不多。有厚道的,有淳樸的,有精明能幹的,唯獨這斯文的,讓他們為難。


    裴家央媒來合的時候,溫將軍和溫夫人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裴家六郎?裴閣老的孫子?裴家祖父輩出了位閣老,父親一輩全是進士,還有一位是榜眼一位是探花,子弟們全都愛讀書,這,這可真是斯文人家啊。


    溫將軍和溫夫人痛快的答應了。


    裴、溫兩家很快換了庚貼。


    乾清宮裏,被皇帝拎過來幹活幹了半天的衛王,辣氣壯的跟皇帝請假,“爹,我得上裴家送禮去,師妹的二哥定親了。這是大事,您對不對?”


    “坐下,繼續念。”皇帝半閉著眼睛,都沒看他一眼。


    “定親啊,我師妹的親二哥。”衛王不甘心的又強調了一遍。


    “坐下。”皇帝的聲音不容置疑。


    你上裴家做甚?裴鍇就算讓你進門,也不會讓你見師妹的。十,稍安勿燥。


    作者有話要:謝謝大家的支持,下一次更新,明天中午十二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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