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步流星的朝前走,步態翩然。


    人生的陰霾真的在漸漸散去。


    因為她漸漸懂得:親人已去兮,親情永存兮。


    隻不過開心得時候,總會忍不住去想,要是他們還在就好了。


    她走在通往南門的路上,正這麽想著,一抬眸,同寢室的學姐朝她迎麵走來。


    奈施施小跑過去和學姐打招呼,走近了才看到學姐眼睛紅紅的,像是剛剛哭過。


    看到奈施施,學姐眼神有點古怪,擠出一抹笑容,問:“去哪呀施施?”


    那笑容落在奈施施眼中很是牽強,可是學姐不說,她便不問,這是她們之前的社交關係該有的默契。


    “我去和哥哥一起吃完飯,學姐。”奈施施回答得輕快,“你回寢室嗎?”


    “是呢,”學姐眼中閃過一絲狐疑,很快恢複常態,“注意安全,早點回來!”


    “好呢!謝謝學姐!”


    奈施施走到南門口,又聽到有人喚她。


    她回頭,是梁友仁。


    她的餘光好像發現,學姐似乎還站在原地,麵朝南門的方向。


    梁友仁從她斜後方走過來。


    他麵無異色,一如往常的溫良模樣。奈施施注意到那個方位學校裏沒有什麽建築,隻是一片蘆葦蕩。她覺得哪裏不對勁,又說不上來。


    和梁友仁打過招呼,她又遙望學姐,學姐已經走遠了,身影模糊。


    難道是剛剛自己看錯了?


    南門外停了一輛高調的爆閃銀跑車,並不是前幾天紀斯年來接她時開得那個越野。


    她停下腳步,從小挎包裏摸出手機,剛點亮屏幕,“嘀嘀——”


    爆閃銀喇叭響起,像是在催促她。


    但她實在看不清車裏的人,於是往前幾步,彎著腰探著腦袋隔著老遠往車窗裏麵打量。


    “嘀嘀——”喇叭又響了兩聲。


    梁友仁也沒往校內走,跟了過來,語氣中有驚訝和疑問:“施施?”


    “上來啊——”車窗落下。


    奈施施還沒得及回頭,視線就完全沒車內那一頂茶金色頭發吸引。


    許則勻今天帶了口罩。


    還表現得痞裏痞氣。


    奈施施驚訝了一瞬,還沒猶豫一秒。


    車裏的人聲音拉長,顯得沒有耐心:“幹嘛?上來啊。”


    奈施施坐到副駕,才後知後覺得察覺站在校門旁的梁友仁神情複雜。導員是要對學生的安全負一定責任的,她想。於是伸出手向著梁友仁揮一揮:“梁老師,再……”


    見。


    引擎轟鳴,奈施施嘴裏的咬字被推背感憋了回去。


    她這才看到微信上的新消息。


    sinian:【臨時有事,則勻去接你。】


    奈施施:【許總接到我了,斯年哥哥。】


    “許總,咱們去哪啊?”


    “年哥讓去哪就去哪唄,你沒看他都拿我當小弟使嘛。”


    這也沒回答到底去哪啊,奈施施憋氣。


    “嘖”許則勻不滿,“叫他就斯年哥哥,叫我就許總啊?”


    奈施施:“許總,才襯你的地位和氣質。”


    “挺會哄人。”


    ……


    “剛剛那人是你老師?”


    “是我們導員。”奈施施如實回答。


    “嗬,現在導員都這麽負責?學生出來玩都給送到校門口?”


    “不是,我剛好碰到他而已。”


    許則勻斜著眼睛瞟她,上下打量,扔下一個字:“傻。”


    說話就說話,怎麽還帶人身攻擊的。


    奈施施有些炸毛。


    許則勻將車開到城北寸土寸金的城北文化藝術區一幢漆黑小樓前,這小樓奈施施知道,頗為神秘。


    在申城大家有各種猜想這小樓是幹嘛的。


    現在奈施施知道了,是酒吧。


    外立麵純黑的,裏麵光彩奪目,紙醉金迷。


    高檔酒吧。


    高檔到……酒吧天花板。


    她跟著許則勻往裏走,這裏燈光、音響、裝飾、處處考究,一定是個銷金窟。原來港片毫不誇張,藝術源於生活。


    這裏的服務員都極有涵養,主動上來打招呼時她既不覺得冷淡也不覺得冒犯。剛剛好這個尺度,是服務從業人員最難拿捏的點。


    這兒也聞不到嗆鼻的煙酒臭,隱隱能從白茶香味裏嗅出摻雜的焦香。大廳沒什麽人,卡座之間距離很遠。通往包廂的路上,她也沒碰到任何人。


    服務員解釋說,每個包廂都有各自獨有的進出口。


    她想,來這裏的人一定非富即貴,放鬆的同時又極具私密性。


    很適合……許則勻。


    他來這裏肯定不會被拍,能少上幾次熱搜。


    他今天又上熱搜了。


    說他和多個美女開遊艇party。


    可他明明在這兒。


    他在奈施施前麵吊兒郎當的走著,八爪魚似的幾乎擋住她全部視線,隻看到一堵人牆。


    “年哥,人我給你接來了。”


    說完,他一下子放鬆身體自由落體似的跌坐,仰頭靠在沙發上。像沒骨頭,手腳四肢都極度放鬆的垂搭著。


    許則勻這樣閃身,奈施施才看到已經坐在包廂沙發的紀斯年。


    男人深刻眉宇間殘留的戾氣在和她對視的瞬間化作無形。


    “施施。”他起身鶴立,格外挺拔。今天他身上的西裝麵料是偏柔軟的,周身的肅冷被柔化,更顯優雅。


    他伸出手臂,朝她小幅度招手:“過來坐。”


    許則勻識相的把身體從和沙發的粘合中擇出來,站起身輕笑著轉個圈,又把自己摔坐到對麵沙發帶著棒球帽的男人旁邊。


    這個月,她已經和紀斯年見了好幾次,不再感到生疏。


    她挪步過去,親昵叫“斯年哥哥”,真的像和哥哥撒嬌,朝著他展顏。


    紀斯年又從這張不施一絲粉黛的臉龐上看到她的小小梨渦,眼眸瀲灩,如天青色等到的纏綿春雨。


    讓他想滿足她的一切心願。


    原來,有個可愛的小妹妹,是這種感覺。


    “看看這是誰。”他勾勾唇角,紳士的做出一個介紹的手勢。


    奈施施順著他的手指方向望去,嘴巴慢慢地、慢慢地、張成o型。


    ——那個戴鴨舌帽的人!正拿著厚壁吞杯貼向嘴唇的男人!


    ——傅言!


    ——是傅言!


    她扭頭,瞪著眼睛向紀斯年求證。


    男人微微點頭,緩緩的壓了下眼皮,給她肯定。


    傅言舉著小臂,微微擺手,和奈施施打招呼。


    她真的有點激動了,一手抓住紀斯年上臂的西裝布料,一手握著小拳頭敲鼓似的錘著紀斯年肩膀。


    她沒勁兒,輕輕的力道在落在他肩頭好像電流。


    他垂眸,看著眼睛發亮的女孩,真可愛。


    怎麽他心裏還有那麽一絲絲的酸。


    紀斯年沉著嗓音開口:“想挨近點嗎?去坐那邊?”他指著傅言身邊的許則勻。


    真狗啊。


    許則勻敢怒不敢言。


    “不用了。我就坐你這兒。”奈施施皺著鼻子做個鬼臉。


    紀斯年心裏瞬間像蜜裏加了糖。


    好乖。


    討人喜歡。


    “我叫倆妹子過來?”許則勻一副皮癢的樣子。


    紀斯年毫無興趣:“隨你吧。”


    許則勻掏出手機搖人,傅言開口提醒:“勻哥,得要嘴嚴的。”


    “這可難了,我帶人就一個要求——必須得高調!”許則勻把手機捏在手裏旋著,玩世不恭。


    傅言把杯中酒一飲而盡,兩條腿疊起。盯著手中空杯:“你包我公關就行,勻哥。”


    “嘁,”許則勻重新把手機點亮,劈裏啪啦打著字,懶洋洋的接話:“哥讓著你,今晚咱就找沉默的。”


    傅言狡黠一笑,恣意打了個響指。


    奈施施從來不知道傅言會有這樣的形象,這樣的傅言也並不令人反感,但和鏡頭裏的他就是兩個人。


    鏡頭裏他的眼睛裏隻有純淨,抓到特寫時他會盯著屏幕前的人深情的笑,似攏了溫和的月澤。他永遠穿淺色的衣服,白t恤,白襯衣,白衛衣,白毛衣……


    可今天他穿的黑色帽衫,兩側袖口和小臂爆閃,肩膀上是誇張的細密破洞。他還帶著長短不一的兩條黑銀項鏈,隨著他舉動在他胸前晃蕩。


    這和平時展示的純淨少年初戀模板形象大相徑庭,奈施施無奈的禿嚕嘴唇。


    她又覺得她搞錯了,這才是傅言的‘平時’。


    粉絲眼中的少年,不是他。


    ……


    許則勻喊的美女來得很快,她們到了之後,盡管隻是圍坐在對麵那兩位男人兩側,並沒有親密的舉動,包廂裏依然活躍起來。


    奈施施看著她們,直發呆。


    如果她們是精致,那她就是粗製濫造。


    一個女孩兒是慵懶誘人的焦糖棕木馬卷,一個女孩兒是精致女團般的一刀切,染著亮眼的西柚粉。


    ——她今天是用手指攏的馬尾。


    碎發散在額頭和臉頰,她都感覺到了。


    她們穿著凸顯出曲線和女性柔美的精工小裙子,手腕上、脖頸上、耳垂上,閃閃發光。


    豐神綽約。


    奈施施低頭看看自己,針織的柔軟鵝黃小衫齊腰,白色修身九分褲,和……一雙白色老爹鞋。


    行吧,反正人家是女伴,自己是‘妹妹’。


    這不,“妹~”許則勻有整這死出。


    奈施施抬頭,許則勻正一隻手捏著長笛杯,站得鬆鬆垮垮胳膊勾著傅言的脖子介紹:“這,我妹。”


    傅言顯然了解許則勻這人是能滿口跑火車的,目光投向紀斯年。


    她清晰的看到,傅言對上紀斯年時,神情會收斂,多加一絲敬重。


    “嘖,”許則勻小臂加了一下力,使傅言受力偏頭,他才慢悠悠補充:“也是年哥的妹妹。”


    懂了,這位小姐是紀總的妹妹。


    紀斯年悠然自得的後倚著靠背,他的手搭在沙發的扶手上,手指輕輕敲打著。他坐在這樣娛樂的環境中,仍然是一幅老板範兒。


    他緩緩地點了點頭,並沒有看傅言,而是凝著眸子看向她,介紹:“奈施施。”


    傅言聞言,俯下身頗為正式的伸出手:“奈小姐,你好。”


    奈施施伸手輕輕握了下傅言的指尖,溫溫柔柔:“你好。”


    就這麽簡單,她握到了喜歡了兩年的偶像的手。


    在一些執著的唯粉心裏,恐怕這種行為簡直就是對偶像的褻瀆。


    在她曾經追星的那兩年裏,她離傅言最近的距離,是她花了大價錢坐在演唱會最前排,也隻就著他舉過來的話筒唱了一句詞而已。


    他在台上光芒萬丈,是無數少女心中的夢。


    現在他就坐在她的對麵,有禮有節的對她說你好,跟她握手。都隻因為她對紀斯年提了一句他,而已。


    紀斯年,不是她的夢。


    紀斯年是她的哆啦a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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