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斯年眯起長眸,眼神冰冷。


    紀懷山的算盤,打得好,不僅把棄子盤活,更連親兒子都算計上。


    可紀氏的桌上,還有外公何氏席位。


    她母親這一生,都蹉跎在所謂的‘豪門深宅’,若非當年外公鼎力相助,紀懷山未必坐得上紀氏掌舵人這把交椅。


    紀懷山想讓紀赫上桌,第一關便是紀斯年。


    李董最近,動作可不小。


    賬麵上,資金小股正常流動,紀斯年桌上的幾頁紙,卻能證明大筆現金流在往國內西南方向集結。


    東南亞......


    他從壓印著暗紋的皮質小盒裏抽出一支香煙,叼在唇角,抬眸,看到床上人的輪廓。


    眉心的折痕變淺,他將香煙扔進垃圾桶,隻留著鉑金製的打火機在手指間把玩。


    這一夜,奈施施睡得很淺。


    噩夢、好夢,交替上演。醒來時,天才微微亮。


    上一次,她看到這樣的天光時,還是紀斯年帶著她去找陸旌。


    紀斯年。


    想到他,奈施施翻了個身探著身子朝門外看。紀斯年在那個小沙發上歪著睡著了,一雙大長腿無處安放。


    他真的好貼心,真的守了她一晚上。


    她躡手躡腳下床,抱著枕邊的毛毯,輕輕靠近小沙發。


    他的頭枕在沙發扶手上,一定是因為脖子難受,眉弓挑起,眉心皺著。手臂交疊著抱在胸前,露出有勁的腕骨和手背的青筋,膝蓋打了個直角彎,雙腿撐在地麵上。


    奈施施壯著膽子,想撫平他眉眼的蹙皺,手指還沒碰到,他就敏感地輕輕晃了下腦袋,躲開。


    這人,睡著了還這麽精。


    她直起腰,雙臂伸直,展了展手中的毛毯,極輕地蓋在他身上。


    突然——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使她的淤痕與短絨衣袖摩擦,痛得她“嘶——”了一下。


    奈施施有一種像做壞事的小孩兒被抓住的驚慌,眼神四處飄散。


    一瞬間,她掃過他的眼眸,發覺他眼中全是冰冷的警備和狠厲。


    她愣了。


    紀斯年在和她對視的一瞬,鬆開她的手,重新閉上眼。


    過了兩秒,眼皮又抬起,雙眼又盛滿奈施施熟悉的溫柔。


    紀斯年拉著毛毯坐起來,揉揉眉骨。


    伸出手指奈施施腳下,說:“怎麽光腳?”帶著剛剛睡醒的鼻音和低沉。


    他站起身,握住奈施施的圓潤肩膀,將人按坐在沙發上,用毛毯將她的腿和腳蓋起來。


    走進屋裏拎了她的卡通拖鞋,在她麵前蹲下,輕輕地把她的腳放進鞋裏。


    他的手指圈著奈施施的腳踝,她腦袋的線又開始“嗡——”的嘯叫。


    紀斯年抬起頭,對上她呆愣愣的眸。


    “去洗漱吧,一會兒吃早飯。”


    奈施施點點頭,將毛毯往旁邊一堆,跑進衛生間。


    整麵的大玻璃鏡感應自動亮起一圈白光,奈施施湊近鏡子,眼睛好腫。


    所以雙眼皮被擠壓得很窄,她覺得自己的五官都皺巴成了一團。


    為了消腫,奈施施把水龍頭開到底,冰冰的水溫撲到臉上,她才想起事實:


    ——她竟然,和紀斯年,同屋待了一晚上。


    還有,她在群裏說:【我好像喜歡上一個人。】


    奈施施揉了一把自己的小臉,果然,冷水刺激後,浮腫沒那麽明顯了。


    但還是打開了昨天紀斯年為她準備的化妝包。


    畢竟,漂亮無罪。


    她擰著眉,換掉了昨晚的小短褲,把和上衣配套的絨褲穿上。再次打開房門,紀斯年已經站在會客廳右側的大餐桌前麵等。


    他靠在牆上擺弄著手機,頭發有點糟亂,難得露出閑散姿態。


    奈施施跑過去發現,又是滿滿的一大桌。


    紀斯年看見她眼尾拉長的黑咖色眼線,翻出手機裏的日程,開口問:“要出門?”


    奈施施:“沒有啊。”她抱著水杯,跑去吧台找到一根吸管,插進溫水裏,用唇瓣包裹住。


    吸管頂端印上肉桂粉色唇印。


    他盯著粉粉的吸管尖尖,一瞬不瞬,眼眸裏有沒藏好的憂慮,嘴角卻是玩味:“準備了早飯,你先吃。”


    於是她坐下,捏起三明治,嘴角粘了一滴卡仕達醬。


    俯視的角度,更明顯看出她的睫毛比往日更加濃密,成了根根分明的小扇子。


    “你怎麽不吃啊?”


    紀斯年眉梢動了動,轉身離開,道:“還有點事。”


    她看著他走到寬闊陽台另一側盡頭的房間。


    奈施施突然對這一桌的豐盛沒了興致,起身到沙發上玩手機。


    溫穎的語音電話剛好打過來:“你什麽時候回來啊?”


    一聽就還在被窩沒爬出來。


    奈施施說:“很快就回了。”


    “今晚回不回來?”


    她看了看門口又加送過來的生活用品,搖搖頭:“今晚不回,過兩天。”


    溫穎長籲短歎:“唉,看來我今天注定要獨守空房啊!”


    “思思呢?”


    “早上接了個電話,收拾了一大包行李就走了,”溫穎說,“估計要回家住一陣了。”


    “學姐也沒回?”


    “沒有啊,她最近應該不回來了。”


    ……


    最後,溫穎給她打氣:“你加油吧!等你突飛猛進的好消息!”


    奈施施悶悶地坐在沙發上又眯了一會兒,醒來到門廳的小沙發將他幾張淩亂的紙張收攏起來。


    連同他的電腦一起抱著,歸置到陽台的辦公桌上。


    上麵的折線和文字她全不懂,而且不止一種語言。


    她試著用手機裏的翻譯軟件掃描,看看他都會哪國話。


    紀斯年走出來,就看見小女孩倚在他那張大桌子前,捏著文件若有所思的樣子。


    他不自然地頓了一下步子,又覺得自己草木皆兵了,將腦海裏慣性出現的商業警惕趕走。


    奈施施聽到腳步聲,看到紀斯年換了一身家居服,頭發半幹未幹的樣子。


    他好看的手掌還拿著一條毛巾,不時地擦拭著頭發。


    胸前、肩膀和大臂的肌肉都更加膨凸,隱約撩人。


    她舔了舔嘴唇,紀斯年這副樣子還真是……血脈噴張。


    “你健身了?”


    “嗯,習慣了。”紀斯年喝了口水,走到餐桌旁蹙眉:“怎麽沒吃飯?”


    三明治隻被咬了一口,還可憐巴巴地躺在餐碟裏。


    奈施施沒說話,像小貓一樣溜回位置上。


    紀斯年在門口接過服務生又推過來的一車新鮮冒熱氣的早飯,把她手裏的‘剩飯’替換掉,說:“吃新的。”


    然後一口把留著她牙印的三明治塞進自己嘴巴,迅速咀嚼兩下咽掉。


    奈施施心裏像手邊的熱朱古力一樣暖。


    小時候她吃不完的,爸爸總讓奈澈吃,奈澈滿臉嫌棄。


    可是他,怎麽這麽自然。


    “晚上,傅言的演唱會,你要不要去?”紀斯年問。


    “想去,但是沒搶到票……”奈施施突然住嘴了,因為看見紀斯年眉梢一顫,眼角有笑意,那神情明明就是在說:有我在,要什麽票?


    “想去就去,讓李銘送你。”


    “你不去嗎?”


    “嗯。”紀斯年看到她的一絲失落,補充:“散場我去接你。”


    他的身份並非不能去這些場合,隻是最近紀赫咬得緊,他不得不顧忌。


    “你約上朋友一起,幾個人告訴我。”


    奈施施想了想,也隻有溫穎了:“加上我一共兩個人,”她頓了頓,放下叉子,“晚上我回學校住吧?明天有課了,周一呢。”


    她的手臂支在桌上,紀斯年就勢挑了下她的衣袖,看見她手腕依舊青紫,反駁:“住這兒,明早送你去上課。”


    她心裏竊喜,表麵上卻‘矜持’地點頭。


    早晨的房間很靜,飄著飯食的香氣,這間套房有了家的溫馨。


    紀斯年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她一點不煩,還像小貓似的得到了安撫。


    他處理了一整天的工作,除了陪她吃午飯,間歇時會問她要不要出去逛逛。


    她搖頭,要了一張瑜伽墊。


    他在外麵辦公,她就在房間裏做瑜伽,再練練基本功。


    有一次紀斯年進來給她送水時,她正好在‘大踢腿’,差點閃了腰。


    到了晚上,紀斯年在居家服外披了一件黑色呢子大衣,送她到地庫。


    私人樓層、私人電梯、私人停車庫。


    奈施施突然發覺,紀斯年的世界雖然紙醉金迷,也冷靜寂寥。


    她揮手和他道別時,看到他從李銘手裏接過一個牛皮紙袋。


    到了體育館和溫穎會合時,已經有人山人海的粉絲拉著應援橫幅,扛著旗幟。不少人臉上都貼著應援貼,氣氛很感染人。


    溫穎也打算買一個貼上。


    但是官方的周邊售賣車排了老長的隊,她們決定往裏走,肯定還有其他售賣點。


    循著路線去找李銘給的這兩張票的檢票口,她們越走越偏,旁邊的安保人員提示:“再往前走,就快到後台了。”


    奈施施把票遞過去問路,小哥仔細查看後,又把她們放行。


    不可能遇到周邊售賣點了,溫穎有些懊惱剛剛沒有排隊。


    結果進場後,溫穎驚奇地發現,她們的位置是vvvip。溫穎歡欣雀躍的程度差點抱著奈施施喊‘萬歲’,因為甚至好幾個攝像機的幾位都在她們後麵。


    溫穎湊過去問:“你怎麽買這麽貴的票?”


    奈施施:“別人送的。”


    溫穎:“哆啦a夢哥哥?”


    奈施施點頭。


    溫穎;“名副其實!!”她拿著手機四處拍照,又拉著奈施施自拍。


    奈施施也對著舞台拍了一張,發給紀斯年。


    奈施施:【謝謝。】


    她看著票根上的三個字‘非賣品’,覺得她的謝謝也太輕如鵝毛了。


    溫穎:“那他怎麽不來?”


    奈施施:“他工作忙。”


    溫穎:“好嘞!以後這種好事都叫上我!”


    奈施施被逗笑。


    自從父母去世後,奈施施再沒來過這麽熱鬧的場合。她不是覺得自己不配享受開心,而是害怕這種開心。


    因為每次她的輕鬆、愉快或者快樂要達到極致時,總像有一盆冷水澆下來,她總覺得:要是他們還在就好了。


    這場演唱會是極具誠意的,如果說追星是粉絲的一場青春。


    傅言算得上是很負責了。


    中間,到了歌迷點歌環節,最後一個名額時,鏡頭冷不防搖給了奈施施。


    她的臉出現在大屏幕裏,現場沸騰。


    這樣美好的麵孔,在哪兒都被人讚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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