尷尬在空氣中蔓延。


    一番感激卻上來就認錯了人。抬眼看著男人的時候,她忽然意識到這個人就是之前手機網頁上的那個模糊身影。


    其實真人是這樣深不可測,讓人緊張不安。


    秦玨清了清嗓子,“謝謝你,用異能把我從昏迷中救了回來,不然我都不知道會如何。”聲音越來越小,說完自己更覺得有些不合適。


    同樣的話,說了兩遍,怎麽聽怎麽不夠真誠。


    這句話好像打在了棉花上,沒有回音。秦玨有些緊張,她緩緩抬起頭來。


    雷劭深色的眼眸就這樣向下看著她仰起了頭。


    就好像之前在懷裏無數次觀察凝視的一樣,白皙的臉龐上鑲嵌著紅豔微翹的薄唇,垂順的長發;明明是一張明媚的臉,卻搭著一雙尾部微微上翹的倔強眼睛。柔軟中帶著倔強,倔強中有著一股野性。


    好似獵人深入叢林,尋尋覓覓許久才驚鴻一瞥看到的那頭隻在傳說中存在的白色神鹿。


    不動聲色地打量了她之後,雷劭終於開口道:“不客氣,”邊說邊轉身踱進了開放式廚房,“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秦玨其實腦子裏還在宕機狀態。她有很多問題想問,又被卡在了自己到底好了沒這個問題上。


    她不知道,應該……吧。


    雷劭沒有等到她的回答,抬頭看了她一眼,又問了一句“餓了吧。想吃點什麽?”


    才問完,秦玨的肚子就非常識趣的咕嚕咕嚕叫了幾聲。聽到聲音,雷劭微微笑了笑:“身體比嘴實誠。”一邊卷起了袖子,掂了掂一口看起來閑置了不短時日的鍋。


    秦玨好奇地看著他打開冰箱拿出一份冷凍好的米飯和蔬菜,又從上層拿出三隻雞蛋。“劈啪”一聲點開爐火,熱鍋倒入冷油,放米飯不斷翻炒。炒到鬆散時,加入打好的蛋液,讓一粒一粒的米均勻的裹上了蛋液。再加入蔬菜,一頓眼花繚亂的顛鍋翻炒後,兩碟色香味俱全的炒飯就這樣擺上了餐桌。


    “來吧,坐。”指了指餐桌,轉身開了一瓶葡萄酒給自己倒了半杯,“喝麽?”看著發愣的秦玨,雷劭自發地給她也倒了半杯。


    兩人相對而坐,兩碟炒飯配紅酒,這樣的搭配也是很新鮮。一口鹹香的炒飯送進嘴,秦玨差點把自己的舌頭吞掉。她真是覺得上次吃飯好像是很久之前了,腦子裏充斥著幹飯的指令,那碟炒飯很快被囫圇扒進了肚子。


    她舔了舔嘴唇,有些意猶未盡。抬頭看向對麵的雷劭和他麵前紋絲未動的碟子。


    食指和中指放在杯底,輕輕挪動著酒杯,雷劭時不時淺酌一口,靜靜地觀察著她。見她停了下來,他黝黑的眸子微微動了動,把自己的碟子也推向了她。


    秦玨看著他,眨了眨眼。


    這樣一雙眼睛,天生就帶著一股野性,沒有被征服過,見到了獵人並不逃跑卻屢屢回望,實在膽大。


    秦玨餓極了,接著那碟子炒飯又開始狼吞虎咽。實際上吃到後來,她已經嚐不出來炒飯的味道了,隻是機械的咀嚼和吞咽。她覺得自己正處在強烈的饑餓中,急切地渴求填飽肚子。


    吃完第二盤的時候,她稍微消停了會兒。抬眼看向雷劭的時候,有些不好意思,沒想到自己飯量還挺大。想起來自己剛剛感謝錯了人,這會兒還吃了人家東西。實在是說不清了。


    “我…我去刷碗。”秦玨站起來就收拾了兩個碟子,三下兩下地收拾幹淨桌麵,連廚房的台麵也利落的收拾了個幹淨。


    大學時,她曾經去國外交流學習過一個學期。期間,經常的端盤子是常事,難不倒她。相反,長成她這樣去端個盤子,英語說得流利,拿的小費實際收益還是很不錯的。經常被拍下屁股或者摸下小腰,她也能笑容滿麵的應對自如。


    腦子裏胡思亂想著直到台麵擦到光可鑒人,她終於拿著抹布尷尬地停了下來。雷劭端坐著,把她的那杯酒又慢慢推到了她的麵前。


    來回震蕩掛在杯壁上的深紅色液體,讓秦玨腦中閃現出喪屍在她麵前被撕扯成兩半時的血肉橫飛,內髒橫流。


    秦玨用力眨了眨眼,當即拿起酒杯,一仰而盡。


    她其實一直不勝酒力,一喝就容易臉紅,很容易醉的體質。


    一杯下肚,肚裏暖洋洋的,很快就升騰到了臉蛋上。眼裏有些朦朧,看著昏黃燈光下的雷劭。


    這個男人好像坐在那裏觀察了許久,不知在想著什麽,神像一般,不動如山。


    酒壯慫人膽,秦玨走上前來,彎腰扶上了男人的膝頭,抬眸看入了他的雙眼,近到黑黝黝的眼睛裏隻有自己的小小倒影。


    她仔細地端詳著雷劭,懸崖峭壁般的輪廓,深邃的眼睛,薄薄的唇瓣。她想,誰妄想著攀爬這座山峰,大概都需要有著粉身碎骨的自覺和預期。


    這樣想著的時候,手就不由自主地撫上了他的臉龐。


    這樣的男人,為何幾乎是循循善誘般的救了她呢?


    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她,她想從男人的眼睛裏找到答案。隻是她大概不知道在彼此眼裏他們是不一樣的風景。


    長發垂順在胸前,v領的白色t恤包裹出胸前美好的輪廓,若隱若現。迷蒙的雙眼和好奇的神情,微張著紅唇,仰視著他。有那麽一瞬間,他忘卻了今夕是何夕,隻想摁住眼前這……


    “為什麽?”秦玨輕輕的呢喃,仿佛情人間的悄悄話,溢出嘴邊。


    “什麽為什麽?”男人清冷低沉的話音有如清心咒一樣,給秦玨震了個清醒。她的手指還停留在他的臉上,微微的震動和呼吸的起伏,讓指尖的熱度始終隻是停留在了指尖。


    她趕緊將手拿了下來。


    眼前的姑娘,好似偶遇的神鹿忽然停下了奔跑,受了驚,靈敏地跑掉了。


    “早點去休息吧。樓上那間是你之前住過的房間,可以先安置下來。”雷劭說著起身先走出了書房,心裏雖然對剛才的匆忙略略感到些遺憾,但是明天他還有其他的更重要的安排。


    秦玨上樓進入客房,床品幹淨整齊,明顯被整理過了。她直接跳了上去,把臉埋進了柔軟的枕頭。


    這裏真的不像剛才她在街上看到,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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