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母親懷孕到生下我的這八個月時間裏;看似戲劇化一片,跌宕波折。猶如在醫院中熬去許久的黑夜,最終還是能等來那久違的一抹陽光。


    入夏的清晨;天明的很早,醫院外的街景也漸漸清晰。大姨看著手中熟睡的孩子隨時隨地都可能醒來鬧餓;簡單與母親父親告了別便抱起我從山路返回家裏。病床上的母親此刻也並不能閑著;盡管經受一夜的折磨臉色已略顯煞白,全身無力甚至連站起來都比較吃力;還是在父親的攙扶下才能勉強起身。可她必須去一趟計生辦好給組裏的人一個交代,免的其他親戚受到牽連。父親和醫生見狀都勸著她要多休息一會;可母親隻想能快一刻是一刻早一些把事情處理完。在醫院大廳結完費用之後;便和父親從醫院門口匆匆離去,父親本想上前扶著母親;可硬是被母親推搡著拒絕了。她就是要做給組裏的人看,證明自己毫無異樣;不得不說母親真是個要強的人,在醫院時連站都站不穩;現在居然能獨自像往常一樣行走。若不是麵色微微發白的有些不自然,還真看不出像是生了孩子的孕婦。醫院出來離計生辦並不遠;走路的話大概十分鍾的路段。雖說路程不遠,但擔心母親的身體;父親還是安靜的跟在母親的身後。“等下快到計生辦的時候,你就先回店裏去,怕到有人看到我們兩個一起來計生辦更讓他們猜忌。”母親並沒有回頭,聲音也顯得虛弱。“那不行哦,等下你在那裏倒掉我都不知道。”聽著母親這麽說,父親當即不放心的反駁著。“放心哦,我還沒那麽容易倒;你這樣跟著等下麻煩更多,我去把事情處理完就回大姐那,你先去忙吧!”看著母親逐漸有力的步伐,父親也不明白她是真的好受些了;還是故意裝出來想讓他放心,但他知道自己每次都強不過母親;究竟隻能妥協。到了兩個人反方向分開的路口;父親望著漸行漸遠的背影;直至最後完全消失也依舊沒有任何問題後;內心糾結卻無可奈何,三步一回頭的慢慢往店裏趕。


    計生辦共廳門口,母親先是擦了擦臉上的汗;整理了一下上衣的皺巴巴的紋路;簡單的檢查了一下確認沒有大礙後便徑直向大廳門口走去。可能因為來的比較早的原因;大廳裏倒是一個人影都沒有。母親也沒多等,直接走大廳右側的樓梯去了二樓。因為是鎮上的計生辦,可以直接管理每個村的計生情況;一些村裏小組的行動也是在這裏得到通知去抓人最後也是把人先帶到這裏。上到二樓,樓梯口右邊也是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廊兩旁是錯落開的房間。門上釘有各個房間負責的工作名;直向裏走找到一間門口上寫著“計劃生育人口排查組”的房間。出於禮貌母親還是先敲了敲門,剛開始還沒有反應;直至母親反複幾次敲門後,這才有了動靜。“進!”聽到裏麵的響應後;母親這才推門而入。進門做在辦公室裏的隻有一個略顯消瘦的年輕男子;見有人進來趕忙理了理自己雜亂的發型,用雙手搓了搓臉醒醒神;顯然是在睡夢中剛醒來的樣子。因為那陣子,可以說是計劃生育最嚴的一段時間;而剛好當時偷生的人也不在少數,所以為了應對突發情況;都會留下一個人值夜班。這個男子看了看麵前的母親,微微清了清嗓子說:“有什麽事情?”“我是冬嬌,你們前幾天不是叫我到計生辦來做孕檢嗎?我現在過來做了要是沒有檢查到,就別再搞我和我的親戚。”看著臉色難看到快讓人感覺要虛脫的母親,做為吃這碗飯的專業人員來說,一看就能大概藏到個七八;若不是強行分娩就是人工打掉了。不過根據組長的說法,就算到現在生下來,估計也很難活的了。“冬嬌啊!就是那個組長帶我們到處找都沒有找到的人哦,你是真會躲。行了行了!看你這個樣子還有什麽好做的,真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啊?你先回去休息吧,等緩過神來在說吧!”確實就算母親怎麽刻意去隱瞞,臉色總是藏不住的。既然男子沒有在糾結於孕檢的事;母親這才慢慢鬆下心來,在確定親戚們不會受到牽連後便簡略辭別離開了計生辦;母親心裏也暗暗道:“這輩子也不想因為自己來這兒了。”


    另一邊,大姨抱著孩子為了避嫌還是選擇了走山路返回;可眼看著快要到家,懷裏的孩子又發出了“咦咦~”的哭聲。她伸手摸了摸孩子屁股發現並沒有潮濕的感覺就知道肯定是又哭餓了,為了能快些給孩子找吃的;大姨愈是加快了腳步。雖然山路顛簸,可從小在山上摸爬滾打的大姨步行速度不比在馬路上慢下多少。一番較為漫長的奔波中;大姨回到了自家的山下,可她並沒有著急回去;而是急忙把孩子抱向山下的另一戶人家裏。這戶人家的房子看上去也比周圍幾戶人的麵積更寬一些,房子分上下兩層隻有他這一家在黃土牆上刷了白漆;對比其他房子而言也是相當氣派了。這戶人家的男主人姓什麽其實我也不知道?問過母親也是沒什麽影響了;隻知道當時男主人的老婆建英也剛生了一個黃花閨女,正在家裏坐月子修養。這也都是大姨後來在一次飯桌上聊起來時告訴我的,大姨急匆匆的邊往裏走邊小聲而又急促的喚著:“建英!建英!在家裏啵;勞煩你幫幫忙。”聽到呼喚;房間裏就有了響應。不一會兒就看見一個身形和大姨一樣消瘦的婦女走了出來,婦女隨身披著一條圍裙,略顯幹燥的長發往後紮了一個緊致的馬尾;黝黑的臉上有些不規律的皺紋。看著禾嬌匆匆忙忙的舉動疑惑道:“禾嬌嬸啊,有什麽事啊?建英在裏麵帶小孩睡覺誒。”“秋香啊!你先帶我去找建英,我想讓她幫幫忙。”聽著大姨急切的語氣,秋香也沒在詢問原因,帶著大姨徑直走向建英的房間。看著婆婆領進來的人是大姨;建英也一臉茫然;但也立刻禮貌的笑著說:“禾嬌奶(第四聲,奶奶輩的稱呼)!來坐到歇息一下,吃碗茶。”“茶先不吃咯,勞煩你幫我個忙。”伴著手中孩子微弱的哭聲,大姨將整件事情的大概簡單陳述了一遍。後知後覺的二人這才反應過來為什麽大姨來的那麽匆忙,聽著孩子餓著哭了一路;建英也是二話不說結果孩子解開上衣給孩子喂奶。大姨看著孩子大口吮吸的嘴,心中緊繃的弦也終於放下了些。“兩斤三兩,這麽小養起來也要費好多神氣哦!”正在喂奶的建英看著手中的小不點,也不禁心生憐憫的說。“是誒,扔掉有可惜掉咯;索性先帶回來看下。”一頓飽餐過後,男嬰滿足的睡去;建英扣好上衣輕輕的把孩子遞到大姨手上。“這次勞煩你們了,我就先上去了;建英秋菊你們有空就上我那玩去啊!”“這麽快回去幹嘛,坐著歇息下吃個飯在走吧。”“不咯,冬嬌差不多也到家咯;我就先回去了,免的她看不到毛毛頭要急了。”一番客套後;大姨便辭別往家裏趕去。


    果然沒出大姨所料;母親果然先一步回到家裏獨自坐在門邊一副極為難看的臉色硬是不肯去休息。“你做在這裏幹嘛?昨天晚上都沒怎麽睡,你身體吃得消啊?”看著抱著孩子想自己走來嘴裏抱怨的大姨;母親緊鎖的眉頭也終於鬆懈了些稍顯吃力的回道:“我沒事,我等你們回來在去睡;姐,你不是比我更早回來嘛?怎麽還後我一腳回家哎。”看著眼前執著的妹妹;大姨不知是心疼還是好笑,邊將孩子遞到母親手裏;邊向她說起原因;她知道沒有誰能母親更想抱著這個孩子。聽到孩子已經一頓飯飽後;母親也在沒什麽顧及,顧不上自己挨餓那麽久抱著孩子進到房間裏倒頭就睡。母親說這是她自懷孕以來睡的最熟的一次;鼾聲陣陣。


    在我們村裏,都喜歡把長的比較小的孩子叫小毛毛頭;自姚醫生看到我說過一次之後,以至後來看過我的人都會把我叫作小毛毛頭;久而久之母親他們便把這個簡短些做了我的小名:毛頭。起初我並不喜歡這個小名,而到後來隨著年齡的增長在聽到有人喊起我的小名時,總能感覺到一股莫名的親切感;即便是朋友用小名來調侃我的時候我也絲毫不建議。


    其實,小時候的我身體並不是很好,就連大部分嬰兒都常有的驚風,在我那小身子骨上也經不起折騰。每逢發病母親總會把我帶到一個當地開中藥房的一個人稱風氣媽的女中醫那,用針挑出血管裏堵血;至於這位救過我幾次命的女中醫姓什麽母親也不記得了,隻記得她叫有福。關於這個事件,其中也發生過一次聊來有趣的過程;也是我再一次大難不死的經曆。


    母親說那時我出生幾天;一陣子的催乳也漸漸有了成效;正坐在房間給我喂奶。忽然聽著家裏的黑狗對著曬場口下的石階吠叫叫;正在門外坐在木盆旁洗衣服的大姨有些好奇的站起身投向目光而後有露出一臉喜悅的說:“呦!還是鬆亮來啦;我說是誰嗷!今朝(zhao;客家話:今天)有空來看下冬嬌跟毛頭啦。熱頭曬死了;趕快上來吃碗茶。”雖然父親戴了頂草帽出門;可這吃人的烈日還是把父親熱的汗流浹背。掀起上衣的衣擺擦了擦遮擋視線的汗珠;父親也憨笑著說:“是誒,也來看下姐跟姐夫呔!”房間聽到動靜的母親也剛好喂完奶;我也是一頓飽餐之後滿足的睡去。安頓好我之後母親便起身走向門外的父親;“今天怎麽有空上來誒,店裏不忙啦?”“這段時間都不太忙;就上來看下大家。”“毛頭我喂完奶剛睡下;現在不要去吵他。”兩人的交談的語氣都很平淡;也沒有什麽小別勝新婚的感覺。大姨從茶壺裏倒來了滿滿一碗水遞到父親手中;還門旁搬來了兩條凳子示意他們坐下說。父親大幹一碗茶水之後;長歎一聲說:“今天我來還有一件要緊的事要說;今天早上小姨的女兒,就是在鎮上做計生辦主任的小芳;叫人來給我報信。說毛頭出生的事情他們都知道了,有人到村裏去舉報你在這帶小孩;明天村裏要派人來找毛頭帶走用藥水打死掉去,讓我們趕緊藏起來。”聽了父親的話;母親本來自然的眉頭又緩緩鎖緊,這件事讓她即緊張又疑惑。“小芳?她之前不是要抓我們嗎?怎麽現在這麽好心來幫我們了?”“曉不得;可能是小姨交代了她哦?”其實這個問題到至今我在問向母親時,也是不得其解;不過還是至關重要的一筆。在小許沉默之後;抬頭望向天邊思索的母親說:“你現在叫人去找茂倪;讓他下午把峰峰報上來,明天他們不是要來找毛頭啊?我們就說小孩子生下來太早沒活成,手上帶的小孩是幫別人帶的小孩。”


    峰峰是我的堂哥,比我早幾個月出生;剛好現在也沒斷奶。母親便想著把他帶來救急;聽了母親的陳述,父親也覺得眼下沒有更好的辦法;就照著母親說的到山下去托人把四伯和峰峰請上來。待到四伯帶著孩子上來得知事情的原委後,也很直爽的說了一句:“這沒問題!隻要能幫到忙就可以!”為了提防他們可能大半夜來個突然行動;就幹脆安排四伯和峰峰在大姨家住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才蒙蒙亮,為了不引起異樣。四伯還是依照昨天安排的早早下了山到村裏找人打牌去了;就如他平時沒事的時候一樣。免得要是組裏的人上山來看到四伯不好解釋。上午當空的太陽雖說沒那麽烈;但也灼人的很。以防不測,母親早早的給我喂飽了奶;周圍還是一如往常的平靜自然。也沒過多久,忽然山下幾戶人家的狗開始不停狂吠打破了寧靜的環境。大姨家的大黑聞聲也跟著吠叫起來,那時大姨所住的位置山下其實也沒幾戶人家,且挨家挨戶都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久了連狗都記住周圍人的麵相,如果不是特別陌生的麵孔是不會狂吠不止的。母親忽而警覺起來趕忙招呼來父親語速較快的說:“你趕緊抱著毛頭到金鳳奶那裏藏起來;要快一些,在他們上來之前回來,別讓他們看出來了。”聽了母親的話,父親也感覺到了時間緊迫,快步走進房間把我抱起就往山上奔去;金鳳奶是建英的外婆;離大姨家不遠但是位置比較偏僻,一般人也不會到那去。父親一路馬不停蹄的奔波,沒一會兒便到了金鳳奶的家裏。看著一臉茫然的金鳳奶;父親也沒時間解釋太多,隻是簡單的陳述了一下;便拜托金鳳奶把我藏好,誰來都不要說。隨後便快馬加鞭的趕了回去。


    不出母親所料;來的正是村裏計生辦的人,看來報信的人說的是真的;得虧父親腳步快趕在他們來之前回到家裏。母親見狀,擺出了一臉悲痛欲絕的樣子看向她們。這回領頭的並不是沙灰,而是另一個身形略顯消瘦還帶著駝背的寸頭男。上來便一副痞像的走到母親麵前先是看著母親懷裏的孩子,可瞅著這孩子的身形並不像組裏說的早產兒的樣子;又裝作沒事看向其他地方。“你們還來做什麽?我小孩都沒了,你們還想找什麽?”母親用一副極其悲痛的語氣說。“沒了?前幾天還有人舉報你說你躲在這裏帶小孩;今天來就沒了?”寸頭男一臉詫異的問。“別人的小孩我幫忙帶下都不可以?你也要抓去是唄?”母親一改語氣強勢道。“好好~我不跟你爭,你不交我自己帶人去找;找到那人就真的沒了還要罰款。”母親沒在搭理他們,任他們把這裏翻個遍也不可能看得到我的半點身影。寸頭男向後一招手;隨行的四五個人就跟著進去東翻西找;把能藏人的地方都搗鼓搗鼓,卻硬是沒找到半點痕跡。“耶~”寸頭男長歎一聲心想:“見鬼了?昨天還說在這裏帶小孩的;怎麽會找不到嘞。還是真的沒了?不可能誒!”一頓翻找之後,見仍無果;寸頭男便示意隨行的小弟停下來,擺著上身走到母親麵前略帶威脅的說:“我知道你是藏到別的地方去了,你不交出來;我們就在這裏等,看你那小孩餓得住還是我們餓得住。”看著賴在木椅上不走的寸頭男;母親也知道自己心裏最壞的結果還是發生了。因為這次事情的變故;卻是我麵對死亡最近的一次。


    本以為他們隻是裝裝樣子;熬一會便會作罷。誰知道就那麽硬生生的從上午等到了傍晚;中午到飯店時他們還能強撐著不去看餐桌上的飯菜。可到了晚飯時間,熱騰騰的菜一上桌散發出的香味竄入他們的鼻子裏;卻隻能”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隻得不停的咽口水。如果這夥人隻是來這裏做客,大姨早就請他們上桌吃飯了;所有人都歡迎。可他們偏偏要把事情做的那麽絕,自然得不到待見。而且母親也希望他們能趕緊回去飽餐一頓,畢竟這群人在這扛多久;我也得更著餓多久。在母親心裏百般煎熬時,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爺幫忙;寸頭男終於站起身來有氣無力的說:“算啦!不等了,那麽一天了;在厲害的小鬼崽也要餓死了!走了,回去上報!”隨後便擺手招呼隨行的人動身離開。“早就跟你說沒了,還在這裏自己造自己。”母親擺著臉沒好氣道。寸頭男也沒在搭理母親,他現在餓的兩眼直冒金星那還要精力在這鬥嘴。


    看著一行人漸行漸遠的背影,母親硬是站在曬場口望著他們徹底消失在山下的路口處;這才趕忙招呼父親一起奔上山去。雖說母親這時正在坐著月子,可那全力以赴奔跑的樣子一點不比父親慢;恨不得能飛向山中,畢竟早到一秒就能早點知道我是否安好。山路顛簸,母親好幾次差點滑倒;父親就在後麵攙著她繼續跑。十分鍾的路程,父親和母親硬是用了一半稍多的時間就趕到了。看著門口的金鳳奶坐立難安;左顧右盼的樣子,母親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來。“金鳳奶!我小兒怎麽樣了?”母親等不了到跑向金鳳奶麵前便大聲喊道。看著二人的到來,金鳳奶像是如釋重負一般可卻露出一副愧疚的表情。“冬嬌!鬆亮!小孩在屋裏誒,中午哭的厲害的很誒;到下午又沒哭咯!剛才還抽起鳳來了嘞!”聽著金鳳奶的描繪,父親和母親一下子大驚失色;意識到事情嚴重了,急忙衝進屋裏查看情況。隻看見我那小小的身體不時的在抽搐,身體本該為正常的紅色,可這會全身開始呈淡黃色。見我奄奄一息的樣子,父親已經愣在原地;母親這會兒卻顯得十分冷靜,抱起我對著出神的父親喊道:“快點走,去風氣媽那裏。”看著母親沒有說完後,不做片刻停留的往外奔去,父親也急忙跟在背後。當時我們家算是比較窮的,沒有交通工具;基本上是靠步行。母親說當時腦子裏沒有想任何事情,隻顧著玩了命的跑。因為速度太快,半道上還跑丟了一隻鞋子;還是父親在後麵幫他撿著。


    途中我的抽搐幅度和頻率也愈發的厲害;母親玩了命的飛奔,終於是活著給我帶到了風氣媽的店裏;店的麵積並不大也很偏僻裏麵放滿了滿是抽屜的櫃子。“風氣醫師!快看下我小兒;這一路抱過來抽的厲害的很!”眼見著一個發瘋般的婦女朝自己店裏衝進來,手裏像是抱著什麽?但從婦女的舉止中可以看出事態的嚴重。風氣媽急忙放下手中的藥材說道:“放到桌子上讓我看下。”母親將我輕輕放在櫃台前的桌子上,打開裹在我身上的衣服;隻見我不停的在抽搐,全身也比在山上時泛黃許多。“不好了!不止發驚風還黃膽了;趕緊報到燈下麵去;我先給他配藥。”隨後,風氣媽便去翻找櫃子上的抽屜去取要用的藥材;叫來女兒趕緊把這些藥按照她吩咐的步驟放進砂鍋裏去煮,然後趕緊取來細針幫我把血管裏的堵血慢慢一個一個挑出來。因為當時我的皮膚是半透明的;血管也看的比較清楚。雖然處理起來方便;可身體太過脆弱好一陣折騰才緩過了氣。伴隨著咦咦的哭聲,在場所有人懸著的心也終於放了下來。“哭了哭了!哭了就有辦法了。”風氣媽輕歎一口氣;輕聲說道。可別說,當時的我是真的餓了;而且母親還說小時候的我是特別能吃的類型,也不挑食;到什麽程度呢?就連我父親胃疼喝的中藥,那時連大人也抗拒不了的苦,我也能毫無波瀾的來上幾勺。別看那麽一大碗中藥;在母親的投喂下,用風氣媽勺藥粉的迷你勺子,硬是一勺一勺的給喝完了。那麽苦的藥我究竟不知當時的我是怎麽做到的,反正現在是輕易不行的。這藥效果還真靈;喝下去沒多久我的膚色就好看了不少,在衣服裏撒了泡尿就安然入睡;看著今天的主角現在卻好像事不關己,又想到今天這一驚一乍的過程;硬是把父親和母親整的苦笑不得。


    之後在回到大姨家的時候;其實也沒有久待。問其原因則又歸宿於母親在某天晚上的一個夢;據她所說夢裏也是在大姨家,夢見了大姨夫已故的母親和哥哥;在廚房生火煮著黃豆漿,還竊竊私語的說要把我扔進鍋裏給一塊煮了。夢到這的時候母親已經被他們所說的話給驚醒,導致母親那一晚都沒睡,硬是等到了早上;一大早就托人叫來了父親收拾好東西,大姨看著母親如此急切的舉動;不解的問道:“在這住的好好的,今天這是做什麽誒?緊個要回去。”母親自然是不好道出真是原因的;隻是隨便找了個理由反複謝辭後便和父親一同返回家裏。大姨家距我家的距離在多數親戚家相隔的距離算是最遠的;我記得小時候和表弟表妹起碼都走上一個多小時,更何況父母二人還要攜物而行。直至回到家裏,已經從清晨到了晌午。我家的房子坐落在當時算是鎮上比較靠前的地段,因為離鎮政府比較近;所以周圍一帶也沾了不少光。父親和母親當時買的是安置房;一棟樓共五層;我家就住在五層。房子的格局不大,兩室一廳一廚一衛;不過在當時也算看得過去了。因為麵積問題;很多擺放東西的地方是從牆麵上鑿出來的,比如櫃子和放開水壺的地方即使如此。次臥的外麵有一個陽台;也就是閹割了一些次臥的麵積,所以也不會很大。站在陽台上麵對著的就是一望無際的山巒;在太陽的映射下;碧的耀眼。在我的家鄉,隻要你往可視的盡頭望去便都是山,仿佛被山包圍一般;所以我們鎮上也依據特點而因此得名。可謂是“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


    回到家;簡單的收拾了一下,母親便讓父親去學校喊我哥和夢橋一起回來吃飯;順道買些菜回來,之前因為我的原因,我哥都會和夢橋一起去外婆那吃飯的;既然母親回來了就想著能不麻煩外婆就讓她輕鬆些。橋哥也是個出生比較可憐的人;在很小的時候他的父親就喜歡社會上的打打殺殺,而經常不落家。而後也不知犯了什麽事被抓進牢裏,待我外婆接到派出所的通知時;隻是讓家屬來處理後事的。到現在我們家也沒人知道這個舅舅究竟是怎麽死的,以至於大家趕到派出所的時候連屍體都沒看到。最後橋哥的母親也選擇離開了橋哥和她的大女兒海燕,改嫁到另一戶人家裏,致使橋哥和燕姐都是跟著外婆和外公長大的;小時候因為個子矮小也沒少受到欺負,但又能向誰去說呢?有時候我真的替他不平;在沒有父母陪伴的情況下,他能做到不走歪路的成長已是極不容易。但還是會動不動遭到家裏人的冷嘲熱諷,甚至於我父親有事沒事的也會嘲諷兩句;每每聽到他的口無遮攔我都會出聲製止他,但父親是個比較片麵的人隻看得起有錢人;而且健忘或者說你說的話他壓根沒聽進去。在幾次的反複交談後,想著還是罷了罷了。


    學校離我們家不遠,我出生的時候;我哥在讀小學三年級,橋哥二年級;看著兩個係著紅領巾骨瘦如柴的孩子,母親滿眼的都是心疼;想到自己既沒做好一位稱職的母親,也沒做到一位負責任的妹妹。廚師出身的父親,幾個家常菜對於他來說自然是得心應手;回到廚房就是回到了家一樣;沒幾下功夫就是一桌佳肴。飯桌上,麵對久違的美味;孩子們吃的連母親問的問題都是哼哼唧唧的回答著。母親看著也是又好笑又心疼;也沒在打擾他們。倒是父親開口一臉愁容的和母親說道:“店裏生意越來越差咯,現在都開始虧本了;我準備不做了,你幫我問下看看哪裏要人做事啵。”和父親結婚那麽久,母親說不上是知根知底;但父親是個怎樣的人她還是摸得清的。所以便沒做什麽勸阻,隻是簡單的回了一句:“我問問看吧!”而之後剛好打聽到一個遠房親戚在開飯店需要一個廚師,也正對父親的胃口;盡管是在當時的縣城,離家也比較遠,可父親還是選擇前去;畢竟這還有一家子人要養活。


    父親這一走;家裏更是可憐,因為長時間收不到父親寄錢回來。甚至於有很長一段時間;母親和哥哥都是餐餐吃麵條加一點醬油度過的。母親好酒,平常沒什麽菜下酒就直接把從外婆家拿來的梅幹菜用開水泡熟當下酒菜吃。哥哥也是懂事的可憐,這樣的條件也從不抱怨。每次放學回來母親有時要照看我或者做別的事情,哥哥還要幫忙煮鍋裏的麵條。每次收到父親寄來不多的工資;媽媽總會拿出一塊錢讓哥哥去買兩根澱粉腸來就著麵條一起吃。哥哥每次聽到能買火腿腸吃,都會高興的蹦蹦跳跳。當時第一次聽母親說起時,我也是滿臉的震驚;直至我現在寫到這時,鼻子也會有些發酸;心想要是沒有我的出生,哥哥是不是會過的更幸福。我也問過他第一眼看到我心裏是怎麽的心情?他卻說隻是高興著傻笑,沒有其他想法。這更讓我覺得有些虧欠於他,所以在我後來步入社會有了收獲之後;在我能力範圍內我都會選擇無償幫他。有時朋友會疑惑的問我;我隻會淺笑著說:“他是我哥。”


    因為剛出生時,手沒有發育完整;手指之間還是連在一起呈握拳狀怎麽都打不開。母親就每天給我手做按摩幫我把手慢慢打開,在用縫衣服的線把手指之間連在一起的肉給刻開。到了我出生的兩三個月左右;母親決定去做絕育手術。經曆過這一遭後;母親在也不想重蹈覆轍,順便在回來的路上去派出所幫我上了戶口;派出所一查是偷生戶但是小孩已經出生那麽久,就要母親交幾千塊的罰款。那會兒,家裏因為連續的創業失利;家裏已經沒多少積蓄了。父親從外麵寄回來的錢還能勉強維持家用;最後隻能把家裏給突發情況用的家底掏出來交了罰款。那陣子家裏真的是一窮二白不剩什麽了。可偏偏幼時的我卻又是個病秧子;在十個月大的時候一天深夜忽然狂瀉不止。母親擔心我重蹈覆轍,便給我裹了件答疑;自己卻沒顧得上換衣服就奔著醫院去了。在醫院住了大概十天左右扔就沒見好轉;母親也是整夜整夜守著我沒合眼。因為那時候家裏也沒什麽積蓄,看病的錢都是向姨媽借的;剛好在借錢的時候聊著便得知了這件事,於是給了母親一個中藥方讓其照著方子上的去開藥材熬好讓我多喝幾次。別說,我這個姨丈公真是個有辦法的人;也不知道他是哪搞來的方子,醫院好一陣子都沒看好的病;真被他的方子治好了。在當時他也算是個有文化的人,我的名字就是他給取的;至少我父親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是讚不絕口的。


    出生時骨頭鬆軟的原因,甚至在四歲前都不會走路;就連坐著也會馬上倒向一邊。但我會說話的時間還是比較早的,在滿周歲的時候就會喊爸爸了。周圍的人看著我都快四歲了還坐不穩,都說可能是得了軟骨病;哪知道在我四歲那年的正月初十那天,忽然就自己站起來了。父親和母親那一刻真是即驚訝又高興,就連現在的我也覺得挺不可思議的;有時候我也瞎想,會不會是那幾個哥哥姐姐實在看不下去我這個病秧子,硬生生把我扶起來了;反正是個好事。但壞事是,在我會走路不久;疼愛我們的外公也離我們而去了。這期間父親多次創業卻依舊無果而終,在從遠方親戚那回來之後聽著我的兩個舅舅說收冬筍轉賣賺錢;正巧兩個舅舅都在挖冬筍準備拿來賣。這還得了,有錢肯定要轉啊!父親很快便辭去了廚師的工作回來做冬筍轉賣生意,而後來因為沒摸清行情賺了個寂寞。在想著幹回老本行吧;於是到處籌款又開了家飯店,沒幹多久眼瞅著還沒開的飯店盈利高,到最後也是不了了之;在後來又幹回筍片經銷,仍然沒什麽起色。轉而到了最後之後帶著母親兩個人一起去給別人做小工拖毛竹、砍稻子;割稻子倒沒什麽問題,畢竟母親從小就是做這個長大的。可從山上將一根五六米米長根部有如大腿粗的竹子拖下山可不是簡單的活,而這一幹就是一整天;這對於父親來說兩三趟都得氣喘籲籲,更何況是本就瘦弱的母親呢。可為了維持生活還要還之前所欠下的債而又不得已如此;在母親的回憶中得知,拖毛竹要把竹根放在肩膀上拖行;下山的時候要穩住速度不能太著急不然容易摔倒,但肩膀的壓力和毛竹拖行中一來一回的摩擦力會給肩膀造成損傷。所以需要做一塊厚的棉布墊在肩膀上用來當作基本的護具,可時間一長還是會受傷;最嚴重的時候,母親扛竹子的那邊肩膀的整塊皮都被磨掉了;整邊肩膀都是血紅色的。偶爾一次回娘家的時候,不經意被外公外婆看到以後並沒有說什麽;隻是滿眼心疼的抹眼淚。在那個重男輕女的年代,女兒在家裏父母都會特別嚴厲的對待;但是在外麵受了委屈誰會不心疼呢?可能外公覺得平生做的最後悔的事情就是把母親嫁給父親吧。


    不知道你們會不會信頭七還家這一說;人在去世後的第七天晚上都會回家在看最後一眼。要是道聽途說我自然是不信的;可我卻是經曆過這件事情的人。在農村都傳著晚上小孩就不要在出去玩;說小孩子陽氣太少,會碰到不幹淨的東西。既然能傳的開也並不是毫無根據。到現在來說就是小孩有陰陽眼。據母親說;那時外公剛下葬不久,那天是外公頭七的日子;家裏請了一堆道士裝扮的人來做法,隨行還帶著嗩呐和鑼;看著還挺專業。就看他們跟著嗩呐的聲音在那又唱又跳;其實我也不知道他們唱的什麽。牆壁上掛著很多壁畫,壁畫上的內容大多畢竟駭人;都是些閻王審判一些在陽間壞事做盡的人下地獄被處決的不同死法,因為太過血腥,我就不過多贅述了,看過的人也都明白。直到下午新鮮感過去後;如約而至的瞌睡蟲爬上神經,我就自顧自的躺上床酣然入睡,也沒告訴母親。之後的事情也是母親告訴我的;說大概是晚上八九點左右,隻聽見房間裏的我睡醒後在那叫喚:“媽!外公回來了!媽!”母親聞聲急忙趕了過來,看著我精神的坐在床上;一點也不像睡迷糊後說胡話的樣子。就過來抱著彎腰說道:”呸!喂誰不駭!呸!還給我駭!”母親怕我看見了不好的東西被嚇掉了魂就趕忙幫我喚魂回來。而後還仰著頭說道:“伯!這是你外孫誒,你不要駭他誒。”到現在我聽著也挺不可思議的。不過我相信就算他老人家回來也不是來害我的;隻是想看我一眼,隻是剛好我醒了就打了個照麵罷了。


    因為父親和母親要做小工,所以平常都會把我托給外婆照看;隻有在我哥放暑假的時候才會接回來讓他照看。小時候的我也並不省事;父親和母親一走沒多久就開始哭,我哥也不是一個很會哄人的性格;畢竟他當時也是個小學生,就放任我一直哭;哭著過不了一會就忘記了自己哭的原因了,然後就是各玩各的。記得有一次他說在抱著我睡覺的時候,我還在睡夢中怡然自得的往他褲子來了一泡尿;這之後他就不太情願在抱我了。母親在外出之前都會把飯菜先準備好;然後把木甑放在鍋裏保溫,而後我哥可能覺得比較麻煩;所以幹脆把木甑放在地上讓我自己解決。那個時候的我才剛學會走路;拿個鐵飯勺都費勁,更別說把飯裝進碗裏了;可以說勺上半碗飯,木甑周圍也散落了半碗飯了。我哥可管不完這些事情,每次母親回來時看到這樣一幅雜亂不堪的場景;頭幾次還會耐心向我哥交代,可見無果次數愈多後;便也習慣了。每天待到我自娛自樂累了之後;都會去飯桌旁拉來一條桌子拖到窗戶口,拖行時凳腳和地板摩擦出吱吱作響的聲音,每次都會讓我哥毛躁起來;但也懶得說。而後我就顫顫巍巍的爬上凳子半個身子趴在窗戶外麵翹首以盼。我們家的老房子是在馬路邊的一條巷子裏,從馬路口進來時一條長長的走道。每次看著父親和母親完工回來走過那條過道時,我都會欣喜的狂喊:“爸爸!媽媽!”腳尖在凳子上微微使勁,雙腳完全騰空將身子完全托在窗台前。這種感覺對我來說自然是不亦樂乎;卻是嚇壞了樓下的父親和母親。盡管他們忙碌一天後都很是疲憊,但每次看到我這樣的舉動,母親都會即欣慰又擔心的喊道:“不要趴那麽高誒,趕緊下去!媽媽等下就回來了,美星!快把弟弟抱進去,等下要摔下來嘚。”而後,我哥就會從房間裏不情不願的走出來將我從窗台抱下來。父親和母親就會數落我哥一頓,這樣的場景基本上每天都在重複;每個人都習慣了。


    以前都說生了二胎,老大就不親了;雖然現在少了很多,但在我家也不自然少不了。其實我母親倒是沒那麽偏袒;嚴重的是父親,無論在我哥和我之前發生任何一件待爭議的事情;父親總是會拿我哥問責。我記得常有的幾句就是:“你是哥哥不知道讓下弟弟啊?”“弟弟要這個你就給他咯,那麽大了還跟弟弟搶東西。”這些話;到如今我的耳朵裏回響時,隻會讓我更加愧於兄長。小時候我哥愛看武打電影,而我當時獨愛動畫片;剛好父親的天氣預報和新聞聯播也是這個時間段開始。父親自然時不好跟我們搶電視的;可正好因為我搶不過我哥而在苦鬧,父親也就趁熱打鐵搶了哥哥的電視遙控器;安心的看他熟悉的中央電視台。這時可不顧我還在哭鬧了,實在被吵到急眼時就會不耐煩的說道:“不要吵嘚!等下看完新聞聯播就給你看。”哪知道我喜歡的動畫片正好和新聞聯播撞點了。聽到這種挑釁似的安撫,我就哭的更大聲了;有時母親在廚房實在聽不下去這哭鬧聲,也會出來試圖讓父親妥協。可父親真就硬生生的頂著這噪音硬是看完最後一則新聞才肯離開,走之前還要一臉嫌棄的說道:“好嘮!拿去,一個晚上在這裏吵。”而後,我終於拿到了電視的控製權;但是因為我最喜歡的動畫片已經結束了,所以隻能裝作一臉委屈的看著其他鍾點的動畫片;其實當時我心裏美的感覺整個世界都是我的一樣。我們家就是這樣;相同的時間,同樣的人在同樣的位置發生同樣的事;幾乎每天都會重蹈覆轍,但卻沒人去改變它。


    到我五歲那年;也算是我第一次以一個成員的身份走進學堂。那時幼兒園不分什麽大班中班小班,就是幼兒園一年;學前班一年,而後便可以去上小學。其實報名前一天我還是挺開心的;一想到自己也可以和兄長一樣在一所學校上學,還有那麽多同齡人在一起;唯獨讓我想錯的是父母是不會和我一起呆在學校裏的。上學那天,母親帶我走進教室時就被這映入眼簾的畫麵給震驚了;滿地的小朋友賴在地上嚎啕大哭、無規則的來回輾轉。更讓我不知所措的是,他們身邊也都沒有父母;這時我一臉哀求的看向母親也沒說話,母親也察覺到了我的意思俯身屈膝到我耳邊輕身說道:“毛頭那麽勇敢肯定不怕是啵?毛頭是最勇敢的小朋友,媽媽中午馬上就來接你!”旁邊的老師見狀也親切的附和道。當時我怎麽會認識這個老師;看見一個陌生人走向前來想把我拉走我當然害怕,母親都說不要跟陌生人說話咧!但是為了襯托住他們的讚揚;我還是牽強的回道:“我勇敢!”母親聽到我這麽說立刻見縫插針的讚揚道:“對!毛頭最棒!最勇敢!”哪知道那時候我已經哽咽了。當母親慢慢鬆開我的手走出教室後,我在也繃不住了;崩潰的坐在地上哇哇大哭。那天我還清晰的記得;整個上午教室裏的每個小孩都在哭,兩個老師都安撫不過來,哪還顧得上上課了。實在是哭的嗓子有些累了,我就停下來看看坐在我旁邊的那個小胖子。他察覺到我在看他;也停止了哭鬧望向我,我們就這樣四目相對也不說話;可能是中場休息夠了;小胖子繼續開始他激昂的演奏。那我怎麽會輸給他;肯定要蓋住他的聲音。而後我們的哭聲越來越大;可能是眼淚已經苦幹了,就隻在那光打雷不下雨。當時還有件事到現在想起來還有些尷尬而又深刻呦!不知道是恐慌緊張還是早上水喝多了;哭著哭著就有一股尿意襲來。可因為和老師不熟,又不好意思開口;就這樣硬生生的憋著。隨著膀胱的膨脹,我的哭聲也愈發的虛;人在哭的時候會自然的用上腹部的氣息;所有一些音樂家會在唱高音的時候;模仿小孩子大哭的原理來確保自己的高音能穩定的上去。可我現在肯定是不能那麽自然的;生怕一個不小心水閘就爆開了。


    可奈何還是敵不過時間的催促;以至於我已經停下了哭聲,皺著眉頭咬緊牙關好讓自己專心的抵住這道閘門。“不行了!”當場的感覺讓在我心裏立刻浮現了這三個字。伴隨著一陣嚎啕大哭,我的身下也同時開閘放水、如釋重負。很快這股浩蕩的“洪水”便殃及周圍,小胖子看著緩緩這散播開的黃色液體;急忙停止哭聲跑到了一邊,周圍的人也馬上做出了反應。哭聲也慢慢變成唏噓聲,這才被對麵正在安撫其他孩子的老師察覺到。急忙跑過來將我扶起來;看著我濕透的褲子和崩潰的哭聲先是將我帶到了教室外麵比較安靜的地方,並沒有發火指責我;她弓著腰親切的說道:“毛頭!你想拉尿要告訴老師啊,老師帶你去廁所裏上呀!”我當時沒有回答;隻是心裏想著“廢話!我要是敢跟你說還用的著尿在身上。”老師見我不語,也沒多說什麽;隻是陪我一起站在外麵等著放學,另一個老師在教室裏先用水蓋了蓋;而後用拖把幫我清理現場。也不知過了多久;我漸漸安靜下來。因為當時是夏天褲子差不多也被映射在我身上的陽光曬了個半幹,當時我記得放學的鈴聲還沒響就有很多家長站在教室門口等著接小孩了;母親也夾雜在人群中。當我看到母親的那一刻,委屈的情緒忽然噴湧上頭。雖然沒有哭出聲;眼眶卻也盛滿了淚珠。看著我濕透的褲子母親大概也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了;因為他是很了解我性格的。為了照顧我的小自尊心不被其他家長當麵吐槽;在得到老師的同意下母親就提前把我接走了。雖然我的褲子已經完全濕了,可母親並不嫌棄;俯下身子便讓我鑽進懷裏。見我的情緒慢慢平複,母親也試探性的開口問道:“今天第一次去學校不好意思跟老師同學交朋友啊?”我並沒有回答母親,隻是扭過頭去緊緊摟住母親的脖子。


    回到家裏;父親見狀本來想開口教育一番但卻被母親的一聲乍舌給製止了。徑直把我抱去衛生間重新洗了個澡給我換上了幹淨的衣服。在隻有我們兩個獨處的時候;母親這才語重心長的說道:“在學校裏要多跟其他同學交好朋友的啊,大家在一起玩才開心呔!想上廁所就去告訴老師,不用害怕的知道吧;老師也是大家的好朋友呔!毛頭是最勇敢最厲害的哎是吧?”聽著讚美式的教導;我或多或少也聽進去了些,卻隻顧著一個勁的點頭。下午再次來到學校;望著母親有一次離去的背影,本來有準備哭上一陣的我;卻看到了上午在我旁邊的小胖子。本以為他會嘲笑我上午羞恥的舉動;卻不曾想他徑直朝我走來拉著我的手到教室角落的積木箱子裏一起玩積木。期間我們並沒有說話;隻是在將積木拚成某個動物時互相攀比時開口比劃。沒多久,我便忘記了母親的事情。我小時候是個特別靦腆的人,一般不主動找別人;但如果別人給我臉了,我就會立馬兜著。那小胖子後來也成為我在幼兒園最好的朋友,每次上廁所時我不敢找老師,都是他主動去說我們倆想上廁所;而後我們便會結伴同行,其實好幾次他都並不像上廁所。至於他叫什麽名字我也究竟是忘記了;隻是在幼兒園之後便沒在見到過他,或許在那之後他就去縣城上小學了吧。時光如梭;希望他如今一切安好。


    當時,其實我和我哥看電視的取向並不是完全和不到一起去。就那會兒新出的一個日本動漫叫《火影忍者》,我和兄長每天中午都會看;我顯然是不能像他一樣完全看懂裏麵的內容,但隻要是個動畫片我就喜歡。也正是因為這部動漫的開播,在我們村子裏引起了一波火影風;也讓我在記事後吃了第一回來自母親的牛燒,其實就是竹子上的細枝條,把葉子去掉以後就被那些放牛的農民用來當成趕牛的工具。但不知道是那個聰明的家長居然開創了用牛燒來打小孩的先例;說是用牛燒打不會傷筋動骨,還能讓小孩漲記性。其實那陣子這動漫也沒播出多久;但我們小學門口的小賣部很會聽口風,店主自己肯定是不看的。因為那個小賣部就是一個簡陋的小房子;也沒有店名,店主是一個看上去三四十歲的婦女在看著;很早就有人叫她婆婆,叫的人多了,我們也直接管她那兒叫婆婆店了,發音卻是bobo第一個是第三聲第二個是第二聲。


    一天中午放學;我哥一改往常的態度興高采烈的跑了回來。進門就找到我說跟我說個秘密;難得看他對我那麽熱情,我肯定是屁顛屁顛的跟在他屁股後麵進了房間。見他用雙手罩住我的耳朵,用嘴堵住另外一個口小聲的說道:“婆婆店裏批了火影忍者的護額來賣誒,帥的很誒!才賣五塊錢。”很多看過這個動漫的人應該都知道,就是裏麵的忍者帶在頭上類似頭巾的東西。雖說做工看上去有些粗糙簡陋;但至少是這麽個東西。聽到我哥這麽一說;本就喜歡扮演動漫裏各種厲害角色的我,一臉不可思議的望著他;恨不得現在馬上把他帶到自己額頭上去炫耀。發現自己的話已初顯成效後;我哥便加大了馬力。“買了那個戴起來就跟火影忍者裏的鳴人一樣嘞!我回來的時候看到已經賣掉好幾個咯;下午差不多要賣完了。”“賣完了?”我心裏猛然映出這幾個字,這還得了;趕緊跑出去找下工回來不久的父親,一幅哀求的擠在他身上哼哼著也不說話。“哼什麽誒?要幹什麽就說嘞!”父親終於是受不了我這突如其來的舉動不耐煩的問道。“給我五塊錢,我要買個火影忍者的玩具。”“什麽玩具要五塊錢?”父親一臉詫異的問道。而後我便詳細的向他描繪了護額的外貌和由來;並時不時插上幾句這個東西有多好多劃算。父親估計是沒有聽進去的,隻是被我的軟磨硬泡言語和舉止弄得有些受不了了。眼看著父親即將妥協得要從口袋裏掏出錢包,這時候母親不知什麽時候聽到了風聲;便從廚房裏走出來製止道:“不要給他買!一個玩具五塊錢,玩兩天就丟掉了;他一鬧就給他買,以後養成習慣還得了。”聽到母親這麽一說,父親也覺得似乎是那麽個道理。便拿出口袋裏的手;任憑我在如何撒嬌和哭鬧也不為所動,母親更是借從廚房端菜出來的功夫幫父親穩固此時的決意。


    眼看著使出渾身解數依舊沒有讓父親有半點動搖,我也就不在裝模做樣;直接從地上站起來走到父親跟前喃喃道:“你不給我錢,我就自己去偷錢買。”其實現在想來我也不知道自己當時為什麽要先跟父親打個招呼。聽到我這麽說;父親苦笑道:“偷呔!偷錢去回來就挨打,給你送到派出所去。”我也沒繼續在和父親強嘴,隻是俏皮的哼了一聲便走回了房間。直到母親招呼開飯的時候,我坐在飯桌連吃飯都想著戴上護額時的樣子;索性三兩下就吃完了那小半碗便馬上離桌去了房間。蹭著父親和母親聊閑天的功夫悄悄走到了房間的門後;因為父親習慣把每次買東西找回來的散錢都放在臥室門後的掛鉤上的跨包裏,這個細微的舉動自然是逃不出我的法眼的。我躡手躡腳的拉開了挎包的拉鏈,裏麵果然有很多大小麵值不一的零錢;硬幣紙幣都有。但是五塊錢的紙幣卻隻有兩張,可能是第一次坐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情;多少會有些緊張。我想都沒想從包裏抽出一張五塊錢紙幣拉上拉鏈後還故意在房間裏逗留了一會兒;看著父親和母親沒有察覺道異常後便快步跑向門外準備下樓,嘴裏還不忘丟出一句:“我去學校嘞!”母親看我跑到那麽慌忙,本想著喊住我等她一起去。我哪還等的了啊,在等下去護額就全部在別人額頭上了。你說我笨吧?還知道在房間先看看風聲。但要說我聰明吧?包裏那麽多零錢不拿,偏偏拿數量最少的五塊錢紙幣;還跑的那麽快,往常的話每到去學校的時候我都是不情不願的;見我那麽反常,父親這才漸漸反應過來這小孩是不是真偷錢了;原本父親還以為我是賭氣在故意這麽說。拿來挎包打開一開,耶?還真少了五塊錢,好小子真敢偷那麽多錢去買東西。那個年頭玩具一般都說五毛一塊錢左右,那會兒的肉才七八塊一斤。證實是我偷錢的事情後,母親碗都沒顧得上洗就出門追我去了。可我當時那個心情下的速度哪是母親能追上的。


    一路狂奔後來到婆婆店裏;還真如我哥所言,護額已經所剩不多了。因為掛在比較高的牆壁上我怎麽都夠不到;隻能喊來婆婆幫忙。婆婆走過來看著忽然要買那麽貴的東西,怕我太小不懂錢的數額便向我解釋道:“你要買這個啊?這個很貴嘚。”當看到我點頭從口袋裏掏出五塊錢時,婆婆便更加詫異了。因為她和我媽之前就認識,也知道我媽肯定不會給我那麽多錢;於是便開口問道:“這錢時你媽媽給你的啊?你買這個你媽媽知道唄?”我哪敢說實話,任憑她問什麽我都可勁的點頭。“這個東西不肯賣給你的;等下你媽媽肯定要來找你的,你要買東西就挑個五毛錢的東西。”而後婆婆說什麽也不肯把護額賣給我,眼瞅著越拖越危險;想著母親說不定就在後麵。隻得走向櫃台隨便拿了包辣條丟下五塊錢就跑進了學校,因為當時根本不懂還有找錢的定義,隻知道一手交錢一手拿貨。


    我前腳剛進學校沒多久,母親便氣喘籲籲的跑到了婆婆店;在一番詢問下得知我的事情後。母親便向婆婆道謝並拿回了剩下的四塊五毛錢;怒火中燒的母親直接在婆婆店裏的掃把頭上扯下一根牛燒返回家中,以前我們那的掃把頭都是用若幹根長長的細竹枝做成的;隨便扯出一根就是牛燒。在放學來接我回家的路上;母親也隻字未提今天偷錢的事,我當時還誤以為他們沒發現呢。結果一到家,母親便抽出藏在門後的牛燒二話不說上來對著我的屁股和腿就是一頓猛打;幾下一鞭那酸爽的感覺立刻遍布全身,被鞭的那是雙腳起跳嚎啕大哭。可母親卻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打了幾下便會質問我還敢不敢?父親則在一旁附和道:“打得好!我還以為你沒那麽大膽的;那麽小就敢偷錢。”我當時哪還敢強;隻能邊哭邊搖頭,也不敢用手去擋;哪裏擋哪裏受罪。連一旁的兄長都看懵了;八成是勾起了自己幼年時似曾相識的畫麵了。至此之後,我有好長一段時間都不敢在從包裏偷錢。在母親麵前也表現的唯唯諾諾;至此以後母親總會將牛燒掛在客廳高處的木框上予以威懾;這東西便成為了我童年噩夢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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