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尛子循聲望去,發現那探出來的頭也戴著方巾,料知他是任白的弟子,於是打算上前跟他說話。


    孰料,鬼臉張卻將他撥拉到一邊,衝著門裏那人說道:“師兄,這個小鬼頭在這裏鬼頭鬼腦地張望,我不嚇唬嚇唬他,難道還容許他在這裏作怪不成?不過,這個小鬼頭確實有些古怪,我竟然沒怎麽嚇到他。”


    門裏那人聞言,打開門走出來,問小尛子道:“小兄弟,你來這裏幹什麽,莫非有什麽事?”


    小尛子見問,趕緊說明自己的來意。


    “啊,原來是章兄,失敬失敬!”那人說道,“我叫方平,跟鬼臉張一樣,都是任先生的弟子。我這就帶你去見先生。張師弟喜歡用那些鬼臉逗弄人,你不必在意,也不要害怕。”


    小尛子一邊跟著方平往裏走,一邊想道:這個方平文質彬彬的,待人這麽謙和,跟那個鬼臉張完全不一樣,真是龍生九子般般不同、師教眾生也各各有別。幸虧章小魚兄弟沒來,不然的話,那個鬼臉張必定會挨一頓暴揍。


    不移時,方平帶著小尛子來到任白的書房外,抬手輕輕地敲門,聽到裏頭的回應,方才推門進去。


    小尛子打眼一看,這個簡陋的書房裏坐著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器宇軒昂,氣象端嚴,跟同樣須發皆白的小芹的丈夫完全不同。


    方平上前說明了情況,小尛子遞上章寬仁的引薦信,等待著任白的回應。


    任白閱罷引薦信,對小尛子說道:“據章兄所說,你的文章已有小成,並且資質頗高,我現場出個題目,你試做一下如何?”


    “但憑先生指教!”小尛子恭恭敬敬地回應道。


    接下來,任白隨意出了個題目,方平準備好筆墨紙硯。小尛子退在一旁認真思索一番,旋即揮筆書寫起來,停筆之後又退到一邊垂手站立。


    方平將帶著墨香的文字拿給任白看,任白閱覽過程中時或點頭時或搖頭,沒有其他表情。


    閱罷,任白對小尛子說道:“嗯,從這篇文章的功力看,章兄對你的評價倒也算不上誇張。你若有意,就在我門下待著吧。無波,你是大師兄,應該知道怎麽做。”


    小尛子聞言,方才知道張平的字是無波。他顧不上多想,急忙按照章寬仁事先的囑咐,給任白叩首,行拜師禮。


    任白坦然接受了他的叩拜,又問了他一些其他方麵的情況,得悉他隻有名而沒有字,於是稍加思索,給他取字為子昂。


    “恭喜你,子昂兄,從今往後咱們就是師兄弟了,多多關照!”


    小尛子回過禮,跟著方平出來,由方平帶著去見其他同門。


    跟從任白讀書的有不足二十人,小尛子跟他們一一見過麵,一時之間卻記不全他們的姓名和麵貌,印象深刻的唯有方平和鬼臉張。


    鬼臉張名叫張海,字無垠,聽罷方平對小尛子的介紹,一張臉立時耷拉下來。


    方平見狀,當時沒有言聲,過後把鬼臉張拉到一旁,說道:“無垠兄,子昂兄並沒招惹你,是你扮鬼臉嚇唬人家,而今他成了咱們的同門師弟,你怎麽反而不高興起來了?”


    鬼臉張板著臉回應道:“師兄,你有所不知,他的名字跟家嚴相同,我如何高興得起來?”


    方平怔了一怔,說道:“無垠兄,這就不對了呀!子昂兄那個姓是立早章,你的姓是弓長張,他怎麽可能跟令尊同名?”


    鬼臉張不悅道:“師兄,他不過是個新來的,你這麽護著他幹什麽?他與家嚴姓雖不同,發音卻一致,又是同名,這讓我如何接受得了?我聽著人家叫他,就好像人家叫我的父親,這豈不是十分別扭?這個新來的鄉野小子,一來就給我找別扭,那可不行,我一定要讓他把名字改了,不然的話我跟他沒完!”


    方平又苦口婆心地勸了半天,怎奈鬼臉張始終不肯退讓,隻好作罷。


    鬼臉張跟方平掰扯一陣,又將小尛子拉到一個角落裏,氣勢逼人地說道:“章子昂,你必須改名,不然我跟你沒完!”


    小尛子鬧不清鬼臉張為什麽逼著他改名,迷茫之中問道:“無垠兄,你這說的都是什麽呀?我的名字跟你有什麽關係,你讓我改名所為何來?”


    鬼臉張豪橫地說道:“我就是要讓你改名,怎麽了?你就說吧,到底改還是不改!”


    “不改!”小尛子硬氣回應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這無端讓我改名,明擺著是欺負人。明告訴你,我盡管年齡小,卻不受你的欺負!”


    “好,你給我等著!”


    鬼臉張咬牙切齒地瞪著小尛子,臨走還朝他身邊吐了一口唾沫。


    “莫名其妙,不知所謂!”


    小尛子望著鬼臉張那搖搖晃晃的背影,自言自語道。


    便在此時,他驀然聽到了紅蕊的聲音。


    “怎麽,你跟酸鬼家族的人杠上了?”


    聞聽這話,他當即打個激靈,說道:“大神,您說的什麽酸鬼家族,到底是人還是鬼?”


    從鬼臉張那誇張而逼真的鬼臉,他料想鬼臉張應該是鬼托生的。


    但聽紅蕊說道:“他們現世是人,前世是鬼,而且是鬼族之中的酸鬼。”


    “什麽,酸鬼?”小尛子納罕道,“莫非他們身上都帶著酸臭氣?”


    “說酸臭氣,也不盡妥當,準確地說,是他們身上都帶著形形色色的窮酸相。”紅蕊回應道,“在鬼族之中,他們是相對低賤的族群,因為這樣,他們也不敢作什麽大惡,頂多幹一些雞鳴狗盜的事情。不然的話,他們便會一直在鬼道之中循環,無法托生成人。”


    “大神,他們沒作大惡或許是真的,可是我感到他們即便轉世為人,也沒徹底擺脫身上的窮酸本質,又是做鬼臉又是逼迫人家改名字的,正常人完全做不出來。”


    小尛子氣哼哼地說道。


    “他們因為是由酸鬼轉化而來的,所以比一般人更容易鑽牛角尖、認死理。”紅蕊說道,“誰人一旦被他們纏上,那就很難擺脫。很不幸,你現在被一個酸鬼纏上了。”


    “大神的意思是,這個該死的家夥會一直糾纏著我?”


    說這話的時候,小尛子有些揪心。


    “那就看你能不能滿足他的要求了。”紅蕊回應道,“不達目的誓不罷休,這是他的本性使然,不太好改變。”


    “可是,”小尛子滿臉委屈地說道,“他逼著我改名字,我不可能順應他,那麽做會很丟臉。”


    “你不順應他,那就隻好讓他順應你了。”紅蕊說道,“他不願意吃紅棗,那你就給他遞個棒槌,這不是很簡單的道理嗎?”


    小尛子躊躇道:“大神,我初來乍到、剛剛拜師,一旦引起什麽風波,人家會對我怎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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