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信任是合作的基礎,但是利益才是合作的動力。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在黃風寨二當家的認知裏,他和安肅的合作基礎並不是信任而是利益。


    而如今麵對那一點點利益安肅都舍不得與他們分享,這就是嚴重挑戰合作的底線。


    “大當家,兄弟們如今幹的也都是刀頭舔血的買賣,我們這些人在官府中都是備了案的,大家過得都不容易,要是連口吃的都沒有大家怕是會鬧情緒的。”


    二當家的話說的看似有理有據,但是這話裏卻暗含著威脅之意。


    畢竟這黃風寨說到底是大家的黃風寨,如果真的把大家逼急了,安肅這大當家可能會直接變成敵人。


    安肅雖然文化程度不高,但是作為昭武九姓,他們自古以來就遺傳了商人的精明,雖然他遺傳的並不多,但是二當家的弦外之音他還是能聽懂的。


    他隻能無奈地從自己的懷中將那一疊的銀票給掏了出來。


    由於這銀票是被敬子正給折好的,因此包裹在裏麵的那張紙條和敬子正與他大哥的書信並沒有被安肅發現。


    二當家看著安肅不情不願地掏出了銀票,心裏暗自鄙視。


    在他看來安肅這個昭武九姓之人就是個典型的見小利而忘義的人,果然是卑賤的商賈後代。


    難怪聖人都將商人排在士農工商的末位,大虞皇朝對於商人也不是很待見。


    不過二當家依舊一臉恭順地誇獎安肅是個公而忘私,深明大義,智勇雙全······的大當家。


    這一番吹捧讓安肅感覺飄飄欲仙,而二當家卻感覺自己都快要吐了。


    隨著轉身後,他臉上原本諂媚的笑容立刻消失不見。


    當安肅還沉浸在二當家吹捧的快感中時,二當家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小山洞之中。


    他一坐下第一時間就抽出一張銀票小心地將石壁上的一塊石頭扣開,然後將那張銀票塞了進去。


    然後又小心翼翼將石頭塞了回去,塞好後有從地上撚了一些灰塵小心地搓揉進石頭的縫隙之中。


    不多時這塊石頭就像是山體中生長出來的一般天衣無縫。


    做完這一切之後,二當家才將銀票一張一張的排開,他要好好數數到底有多少銀票。


    就在他將銀票排在自己的石床之時,一張紙條從兩張銀票之中掉落了出來。


    起先他並沒有在意,還沉浸在數錢的快樂之中。


    可接著一張薄薄的宣紙又從銀票之中掉落了出來。


    這張宣紙上用蠅頭小楷密密麻麻寫滿了字。


    作為前縣文吏的他對於文字還是非常敏感的,於是他拿起了那張紙仔細閱讀起來。


    很快他就從書信之中了解到了今天給安肅塞錢的那書生的哥哥竟然是北部邊塞守軍彭州軍的軍司馬。


    這讓二當家心中不由一驚,要知道做盜匪最怕的就是惹上官府的人。


    而今天塞錢的那書生竟然有軍方背景,這可比官府的人還要不好惹。


    搞不好自己的黃風寨可能瞬間就被披甲執銳的軍隊給端了。


    不過還好那書生識相,今天並沒有仗著自己軍方的背景來恐嚇他們,甚至那書生還塞了些銀票。


    在他看來敬子正應該是個膽小怕事的文弱書生吧。


    他迅速就調整了自己的心態,繼續將銀票排好,他要好好體驗一下數錢的快樂。


    就在他將最後一張銀票排在床上的時候,他發現了之前掉落的那張小紙條。


    當他拿起那張小紙條之時,十四個小字映入了他的眼簾。


    “我可薦你入邊軍,需你誠意投名狀。”


    二當家小聲地念誦完這十四個字之後,他感覺自己的大腦一片空白。


    雖然這紙條上的字數很少隻有十四個字,但是其中蘊含的信息量卻有點大。


    他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仔細思考紙條上蘊含的信息。


    首先這張紙條是書生無意間夾進銀票內的還是刻意夾在裏麵的?


    對於這個問題,二當家瞬間就考慮清楚了。


    “這張紙條和這封信肯定是那書生故意夾在銀票裏的。”


    而第二個問題是這兩樣東西是不是給安肅的。


    這個問題二當家不用思考就已經得出了結論:這紙條和信肯定是那書生給安肅的。


    不然當時這書生也不用拉著安肅到一旁,然後將這銀票親自塞到他的懷裏。


    那麽最後一個問題,也是最嚴重的問題就出現了。


    “安肅會不會為了加入邊軍而選擇投誠。”


    對於這個問題,二當家不是很確定。


    雖然他對安肅了解不多,但是在這些日子的相處中他感覺安肅這個人還算是比較講義氣。


    可是安肅乃是昭武九姓之人啊,但凡了解昭武九姓的人都知道,昭武九姓之人這輩子最大的目標就是找草原三族複仇。


    如果是安肅一個人他定然沒有辦法複仇,可加入邊軍就不同了他可以借助大虞邊軍的力量來幫自己複仇。


    麵對盜匪同伴的情誼和了結國仇家恨的機會,安肅到底會選擇哪一個二當家不能確定。


    在短暫的權衡利弊之後,他換位思考如果是他,他一定會選擇加入邊軍為國複仇。


    畢竟當一個東躲西藏的盜匪和一名上陣殺敵的勇士,是個人都知道怎麽選。


    想到這裏,二當家的額頭都開始有汗珠滲出了。


    他突然覺得床上擺著的銀票突然變得不再可愛,此時他感覺這些銀票變得滾燙,燙的他心裏發慌。


    當他再看那張紙條時上麵的“投名狀”三個字格外的顯眼。


    要說這黃風寨中哪個人最適合作為安肅的投名狀,那麽他覺得自己必然是第一位的。


    首先自己在黃風寨中的地位是除了安肅最高的。


    所以他的價值比其他的人要高的多。


    其次,要問官府最想要除掉黃風寨中的哪一個人?


    那麽答案依舊是他。


    因為自己給縣老爺帶了綠帽子,這對於縣老爺來說絕對是無法容忍的,縣老爺必然想要將自己除之而後快。


    畢竟奪妻之恨和殺父之仇是可以排在一起的,雖然小翠不是縣老爺的妻,但是偷妻和偷妾在男人看來都一樣。


    當明白自己是投名狀的最佳人選之後二當家的心裏開始惶恐起來。


    不過他轉念一想:“剛才安肅將銀票遞給我的時候好像並沒有太猶豫,雖然有些不舍但是最後還是直接遞給我的。”


    他開始摸著自己的下巴思考起來。


    “從他安肅當時的表情和動作來看,他大概率是沒有看到紙條和信的。”


    “如此說來他並不知道那書生有招攬他之意,因此自己還是安全的。”


    想到此處,二當家不由躺在床上重重地舒了一口氣。


    不過躺了一會兒,他又立刻坐了起來。


    “雖然安肅沒有看到紙條和書信,但是如果明日那書生再帶人來找安肅,他的處境豈不是還有危險。”


    二當家原本放下的心又再次懸了起來。


    一念及此,二當家的眉頭開始擰緊,他開始在心中盤算該如何是好。


    考慮了約莫有一刻鍾,二當家重重地拍了一下自己的石床他果斷地走出了自己的山洞。


    他裝作如無其事地走進了最大的山洞,這裏是山寨的大堂。


    此時安肅正在大堂裏暢快地喝著酒。


    說是酒其實就是一些野果釀製的鎪水,這玩意兒不光口感苦澀還有一股怪味,如果放在往年是個人都不會願意去喝一口。


    但是如今連年大旱,能有些野果釀造這些鎪水已經算是奢侈至極了。


    而山寨裏大部分人都在圍著一個個小火堆靠著野味。


    二當家並沒有直接拿出紙條和信,然後逼著安肅退位讓賢。


    因為安肅並不知道紙條和信上的內容,如果他以這個理由逼迫安肅下台就有點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的感覺了。


    所以他悄摸摸地走到了一個個火堆邊上,然後悄悄地跟山寨裏各個小頭目使了個顏色。


    一個個小頭目就在二當家的暗示之下悄悄地離開了大堂。


    出了山洞之後,二當家將紙條和信拿了出來並且把上麵的內容講給了眾人聽。


    眾位小頭目一聽還有這事,都不由大為震驚。


    而二當家隨即提出了自己的擔憂,同時也將各位小頭目都列到了“投名狀”這一欄裏。


    當小頭目們聽二當家說自己很可能被大當家送給官府當投名狀都不由惶恐起來。


    隨即二當家提出了曆史上眾多反派都愛說的一句話:先下手為強後,後下手遭殃。


    而一眾小頭目也非常認同二當家的建議。


    都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要是安肅是大虞皇朝之人,他們這群小頭目們也不一定會全員同意反叛。


    但是種族之間的差異讓黃風寨眾人從始至終都沒有真正認同安肅的這個大當家的身份。


    在他們看來安肅就是一個戰力不錯的打手。


    他們一直都秉承著戰鬥安肅去,搶東西大家一起來,送死安肅去,分東西大家一起分的想法。


    不過接下來該如何將安肅拿下這又是一個難題。


    二當家和一眾小頭目蹲在山洞外麵開始苦思冥想。


    雖然直接將安肅給綁了這個方法最直接也最簡單,但是考慮到安肅的戰鬥力他們各自看看自己的瘦胳膊瘦腿便直接放棄了這個想法。


    如果黃風寨全部的人都一起上,那麽安肅定然會被擒住,但是如今他們這十來個小頭目對上安肅完全沒任何勝算。


    也不是沒有小頭目想要將事情都告訴黃風寨所有人,然和聯合大家一起將安肅拿下。


    但是隨即就被其他人給否定了,因為如果事情全部都告訴他們,說不定就有人會提前給安肅通風報信。


    到時候安肅是否會被擒住暫且不論,他們這些主謀能不能活下來就說不準了。


    要是安肅拚死一搏,他殺掉他們這些頭目應該不是很難。


    所以老祖宗告訴我們:事以密成,語以泄敗。


    這都是多殺枉死的老祖先們用血與淚總結出來的真理啊。


    “不如我們想辦法設置陷阱把安肅引到陷阱中如何?”


    一個小頭目在苦思冥想之後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具體如何操作你來說說。”


    二當家立刻來了興趣。


    “二當家你知道的我在落草之前乃是個獵人,所以對於下陷阱這種事情我最在行了。”


    那小頭目一臉得意地吹噓道。


    其實他以前也隻是個業餘的獵人,他也隻是曾經跟真正的獵人學過些皮毛而已。


    但是就是這點皮毛也讓他在黃風寨中混的風生水起,因為此時山洞中大家烤的那些野味大多都是他抓來的。


    二當家聽他說道用陷阱來擒拿安肅不由皺起了眉頭。


    見二當家皺起眉頭,那小頭目不由有些不悅。


    想他好心給二當家出謀劃策,可二當家卻好像不是很滿意。


    二當家瞥見這小頭目臉色露出不悅的神色,看來是誤會自己了,於是他立刻開口。


    “不是說你的計劃不好,也不是擔心你的陷阱技術,我是在想該如何將安肅這家夥引到陷阱又不讓他懷疑呢?”


    聽到二當家不是在質疑自己的方案和技術,這小頭目立刻眉開眼笑。


    看著這位小頭目的方案被二當家給采納了,這讓其他的小頭目不由緊張起來。


    如果這一次他們成功的將安肅拿下,那麽二當家將會重回大當家的寶座,到時候這出謀劃策的這個小頭目肯定會坐上二當家的位置。


    這對於其他小頭目來說有些嫉妒。


    於是有小頭目提議道:“不如我們說一起去打獵,然後把他帶去。”


    又有一個小偷提議道“不如我們提議他再次幹一票,然後把他引到陷阱”


    “不行!不行!我覺得還是說有寶藏才能吸引他。”


    “你懂個屁!還寶藏呢,你是話本小說看多了不成。”


    ······


    這小小頭目你一言我一語,嘰嘰喳喳地討論開了。


    一時之間,二當家感覺自己腦袋都要炸了。


    “你們都給我小聲點,你們是擔心安肅他聽不到還是如何?”


    被二當家這麽一訓斥,眾人才想起自己是在密謀。


    不曾想密謀差點成為了熱烈討論。


    要是他們聲音再大一點都可以拉著安肅過來一起討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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