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大空心情不錯,同僚的讚許讓他有點飄飄然。


    乍一聽到如此客氣的說辭,想都沒想立刻同意下來。


    扭頭一看,是剛才被他罰了半個月俸祿的刑部之人。


    牛大空有點不高興,皺起眉。


    雲缺麵帶笑容的道:“下官久聞牛大人乃是玉中伯樂,觀玉如觀馬,大人幫忙給驗一驗,看看我這塊玉是不是玉中的千裏馬。”


    聽到玉中伯樂四個字,牛大空得意起來,大手一揮道:


    “你這小門小戶的,能有什麽家傳寶玉,拿出來我瞧瞧。”


    雲缺壓低聲音道:


    “大人,我這塊玉有些特殊,見不得光,被陽光一照就得出現斑紋,不值錢了,您隻能摸一下,以大人多年鑒玉的經驗,一摸即可判斷出是不是寶玉。”


    牛大空驚奇起來,道:


    “還有這種玉?本官倒是頭一次聽聞,那好,我來摸一下看看。”


    雲缺連忙稱好,從懷裏掏出來個黑袋子,讓牛大空將手伸進袋子裏。


    玉璽已經事先被調了個方向,側麵朝上,是平的,摸不出雕刻的痕跡。


    牛大空摸了兩把,皺起眉,驚疑道:


    “手感溫潤,又極其細膩,這是方極品好玉呀!”


    雲缺立刻收起袋子,笑道:


    “有大人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大人慢慢吃,下官告退。”


    牛大空十分好奇那塊玉,結果人家走了,他與雲缺又不熟,隻能作罷。


    酒過三巡,使者忽疾起身朗聲道:


    “陛下,我們草原不止有美人,還有勇士,飛天之舞代表著草原人的靈動,強壯的體魄則代表著草原人的勇猛!今日恰逢良機,朱邪部的勇士願為陛下展現一番真正的武勇!”


    說罷一招手,一名始終跟在忽疾身後的壯漢幾步走到場中,高大的身軀猶如一尊鐵塔。


    殷子受緩緩頷首,道:


    “準了,讓他表演吧。”


    忽疾笑著搖了搖頭,道:


    “我們草原的勇士不會表演,隻會搏殺衝鋒,還望陛下派遣一名大晉國的勇士,與我們草原人切磋一番。”


    群臣紛紛停下吃喝,目光落在忽疾身上。


    眾人都知道該來的果然還是來了,草原人想試探大晉的武力,要給大晉來個下馬威。


    殷子受淡然而笑,道:


    “好!諸位愛卿,誰去與那位草原勇士較量一番。”


    立刻有一群武夫紛紛請戰,群情激昂。


    草原人敢在大晉的皇宮裏挑戰,不給對方點顏色瞧瞧,晉國的武官豈不是飯桶。


    武夫最不怕的就是切磋,很多人都想親自上去教訓教訓草原人。


    首輔周史伯此時起身,微笑道:


    “我晉國的將軍們久經沙場,下手沒有分寸,得找一位與其境界相當之人切磋,免得傷到這位勇士。”


    眾人聽完紛紛暗自佩服。


    當朝首輔果然厲害,一句話說得看似好意,實則將草原人先貶低了一遍。


    忽疾哈哈一笑,道:


    “首輔大人多慮了!草原上的勇士常年在野外狩獵,時常被野狼野狗咬一口,受點小傷,不算什麽。”


    這話一出,群臣紛紛憤怒起來,連殷子受的臉色也不好看了。


    周史伯貶低對方,用了‘怕傷到這位勇士’的說法,人家則反唇相譏,指桑罵槐,將大晉武者比喻成野狼野狗。


    雲缺在後邊看著熱鬧。


    今天算漲了見識,以前總聽唇槍舌劍這個詞,今天才知道,原來朝堂之上是當真存在唇槍舌劍的。


    武夫打架拳拳到肉,文人鬥口字字誅心!


    周史伯神態如常,道:


    “草原上隻有野狼野狗,算不得危險,而我大晉之內,臥虎藏龍!被狼咬一口沒什麽,若被龍咬一口,下場可就不妙了。”


    忽疾聞言神色微變。


    他是草原人不假,但沒有任何修為,最大的特長便是言辭犀利,擅長詭辯,部族大汗任命他為使團首領,就是要借他之口,給大晉來個下馬威。


    不料在口舌交鋒之上,他不敵大晉首輔。


    雲缺在最後麵看了眼首輔周史伯,心說這老頭兒有點東西啊,難怪能做到百官之首,不知與大燕的龍圖閣大學士比較起來,孰高孰低。


    忽疾的神色很快恢複,道:


    “既然上邦大國藏龍臥虎,人才濟濟,那便請一位七品武者,來與我草原勇士切磋。”


    皇帝殷子受聞言剛要開口詢問誰願出戰,卻被周史伯一個眼神阻止。


    看到首輔的目光,殷子受選擇了閉嘴。


    他知道周史伯的心智比他更深,肯定看到了他沒看到的東西。


    周史伯不緊不慢的道:“不知使者帶來的這位草原勇士,是何修為呢。”


    “八品武夫!”忽疾傲然答道。


    聽到這話,雲缺在心裏嘀咕起來。


    這個草原使者開始下套了,以八品挑戰七品,那所謂的草原勇士肯定有著不為人知的能力,到了這種時候,當朝首輔即便明知是圈套,也得鑽。


    周史伯果然皺了下眉,語氣如常的道:


    “切磋就該境界相當,若讓我大晉七品武者去戰一名八品修為的草原人,豈不是欺人太甚。”


    忽疾好像就等著這句話呢,笑道:


    “上邦大國果然有氣度!那好,就請首輔大人選一名最強的八品武者,與我草原勇士切磋一二!”


    聽到這裏,雲缺就知道大晉這邊輸定了。


    除非找個如自己這般,在八品就有斬殺七品能力的武者,否則正常的八品武者,必敗無疑。


    草原人有備而來,大晉一方則毫無準備。


    雲缺將好奇的目光落在周史伯身上,打算瞧瞧這位當朝首輔如何化解這次危機。


    這時候很多人都察覺到忽疾的目的,連殷子受也皺起眉,一時想不出太好的辦法。


    周史伯隻是略一沉吟,便親自點兵,朝著人群道:


    “禦馬監可在。”


    人群後方立刻站起一名武官,拱手道:“微臣在此,大人有何吩咐。”


    禦馬監是個官職,正五品,掌禦廄馬匹,地位不高,跟雲缺一樣在最後麵坐著,說白了這位就是個養馬的,在整個大殿內地位最低,連雲缺這種天牢提刑官都比不過。


    “我晉國以禦馬監,來領教領教草原勇士的身手。”


    周史伯說完,直接落座,相當於下了命令。


    他沒提禦馬監的名字,隻說官職,這一點也是心機所在。


    周史伯已經料到這一局大晉必輸,但輸歸輸,如何輸得不丟人,才叫能耐。


    你們草原勇士不是厲害麽,能以八品戰七品,那我就出個養馬的官兒跟你鬥,你若贏了大可肆意宣揚,就說草原勇士打敗了大晉的養馬官,看看最後誰丟人。


    忽疾的臉色變得不太好看了,冷哼一聲,示意那草原勇士開始比鬥。


    隨後場中空地上,兩名八品武者拳腳相向,打得熱火朝天。


    雲缺看著打鬥,心裏卻暗暗佩服著當朝首輔的手腕。


    這老頭不是有點東西,而是足夠厲害!


    心機交鋒能到這種地步,絕非常人能及,難怪是當朝首輔,沒點能耐根本做不到這個位置。


    輸都輸得毫不丟人,實在高明!


    雲缺不由得想起了田忌賽馬這詞兒,以最弱的馬匹去對戰敵人最強的馬匹,雖敗猶榮。


    草原使團有備而來,結果聚集了全力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大殿內,人們的目光紛紛匯聚在打鬥的兩人身上。


    那位禦馬監並不弱,在八品武者當中足以位列前茅,看得出修為極其紮實。


    起初兩人還戰成了平手,可打著打著,草原壯漢的手背與大臉上出現了異樣。


    一條條血管如青筋般隆起,同時本體力量也越來越大,禦馬監漸漸招架不住,最後被人家直接扛起來,扔出大門外。


    呼!


    禦馬監整個人如同風箏一般飛出數十丈遠,砸在一群正要上菜的宮娥當中,頓時慘叫不斷,鮮血四濺。


    禦馬監有八品武者修為,扔出雖遠卻摔不死,多說重創。


    可那些宮娥是普通人,沒有修為,禦馬監的身體帶著巨力,落下後好似一塊巨石般,當場砸死三個宮娥。


    看到出了人命,殷子受的臉色越發難看起來。


    文武百官怒目相視,偏偏無言以對。


    砸死人的,是那禦馬監。


    若怪罪草原壯漢,顯得大晉一方黔驢技窮,隻剩小氣。


    雲缺注意到那壯漢此刻渾身氣血洶湧,整個人的氣息比剛才要狂暴數倍。


    這種程度的氣血波動,唯有七品武者才能擁有!


    他怎麽做到的?


    雲缺很好奇,對方明明是八品氣息,卻能爆發出七品程度的氣血之力,好像整個人的血液在燃燒一樣。


    草原壯漢哈哈一笑,狂聲道:


    “剛才那玩意,我一個人能掐死十個!你們大晉是不是沒人了?敢不敢來個七品武夫與我一戰!”


    草原人此刻圖窮匕見,口舌交鋒沒占到便宜,直接開始玩橫的。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這個壯漢,相當於死士,那忽疾根本沒打算讓他活著,所以才借其之口喊出挑釁之言。


    大晉一方沒人開口。


    這話接不了!


    不是沒有七品武者,而是一旦七品上去也敗了,那大晉就不是讓人笑話,而是顏麵盡失!


    忽疾沒說話,四平八穩的坐在原位,自斟自飲起來。


    見沒人敢戰,草原壯漢愈發猖狂,吼道:


    “怎麽,你們大晉連七品武夫都沒有嗎,實在不行來個六品!老子今天就要殺個痛快!”


    此言一出,一群武官坐不住了。


    這等挑釁,實在讓人火大!


    當場就有多位七品武官請命出戰。


    殷子受沒有立刻決定,而是望向周史伯。


    周史伯再次起身,示意請戰的眾人退下,道:


    “草原勇士果然不凡,既然不盡興,我大晉自然奉陪到底,不過這裏的七品武官大多修煉多年,欺負一介八品,說出去,實在不太好聽,不如讓一位本月剛剛突破到七品的年輕人,陪這位勇士過兩招。”


    這話一說,已經有很多人看出了首輔的用意。


    周史伯還是本著丟最少臉麵的原則,要選一位剛剛突破七品的武將。


    但很多人都不理解,


    剛到七品,境界不穩,對方顯然有著戰敗七品的實力,如果再輸一局,還是丟人呐,不如找一位七品巔峰去挑戰,那不就穩贏了。


    在場的僅有一少部分人,看出了草原壯漢的特殊之處。


    比如白厭與蘇鴻山這種五品高手。


    白厭此刻已經斷定,那草原壯漢有著斬殺七品巔峰的能力!


    白厭坐的位置,距離首輔不算遠,他望向周史伯,打算將自己的判斷告知對方,結果首輔根本沒看他,而是望向人群最後方。


    周史伯的目光,落在了雲缺身上。


    雲缺正看熱鬧呢,見首輔看自己,心裏一陣驚奇。


    首輔的消息,夠靈通的,連自己何時進階七品都知道!


    首輔投來的目光中,帶著一種詢問的意味,而且並未點名。


    這一點,就讓人覺得舒服了。


    如果周史伯直接讓雲缺出戰,雲缺肯定找說辭推脫。


    又不是我惹的麻煩,在場這麽多武將,輪得到我麽。


    而周史伯能以當朝首輔的官位,做出詢問的姿態,算是給足了尊重。


    人家一品大員這麽客氣,雲缺自然不能小氣,於是點了點頭。


    周史伯隨之微笑起來。


    他並非隻想將丟人的程度降到最低,才詢問雲缺,而是在周史伯看來,現在大殿裏的所有七品武者,唯獨雲缺是最強的一個!


    身為首輔,自然清楚雲缺護送靈芸郡主回皇城一事。


    更知道當時在五品境界的紅蓮教主麵前,雲缺能安然脫困,單單這一點,就足夠證明雲缺的本事。


    周史伯此刻底氣十足,朗聲道:


    “有請刑部雲大人,與草原勇士切磋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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