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喝足後,雲缺在城裏買了套合身衣服,找家最大的澡堂子,舒舒服服泡了個澡。


    休息一夜,繼續趕路。


    四天後,終於抵達大唐遠近馳名的一座名山,福明山。


    禪杖寺,便修建在福明山深處。


    福明山高有千丈,遍地古樹,因其山頂有一塊巨型岩石類似個福字而得名,附近百姓也稱之為福祿山。


    上山的路,雲缺是走上的,沒用飛行法器。


    人生地不熟,貿然飛進山裏有些不妥。


    一路上隻看到兩個下山打水的小和尚,山裏冷冷清清,沒看到任何香客。


    到了半山腰,雲缺終於看到寺廟。


    古老而恢宏,占地極大,殿宇多達十餘座,如此規模,絕對是百年古刹。


    可惜太過冷清,隻聞木魚聲,不見還願人。


    廟裏的和尚不多,雲缺報出晦心禪師的名號,直接求見住持方丈。


    聽聞晦心禪師這四個字,廟裏的和尚紛紛肅然起敬,對雲缺極其客氣,不多時方丈聞訊趕來。


    禪杖寺住持是位老和尚,法號晦明,瘦得皮包骨,皺紋堆壘,年紀怕不得過百。


    雲缺道出來意,說明自己受晦心禪師所托,去雷音寺送信的,途經此地來探望一番。


    “好,好哇!貧僧終於等來了有緣人,晦心師弟的接班人,果然不凡。”


    晦明老和尚一張老臉笑開了花,拉著雲缺左看右看,越看越喜歡。


    雲缺被老和尚看得心裏直發毛,道:


    “方丈誤會了,我不是晦心禪師的弟子,我隻是個送信的,在雷音寺住一天就走,我們沒緣。”


    雲缺一邊說一邊掙脫晦明禪師的手。


    結果雲缺兩隻手都用上了,愣是沒掰開對方枯枝般的老手。


    雲缺心頭暗驚。


    眼前這老和尚,好高的修為!


    六品宗師用出全力,居然掰不動人家的一隻手。


    “有緣,有緣!哈哈,不僅有緣,還是一場佛緣。”晦明老和尚指著大殿裏的佛像,笑著道:“你看,你與佛陀極為相似,分明是緣法。”


    雲缺看了眼佛像。


    佛陀慈眉善目,大耳垂肩,跟自己別說相似,根本沒有一點類似的地方。


    “方丈是不是眼神兒不好,我與佛陀一點都不像。”雲缺道。


    “怎麽不像!你看,你的頭和佛陀的頭簡直一模一樣,都是圓的!”晦明禪師高深莫測的笑道。


    雲缺目光古怪的瞄了眼老和尚。


    心說果然是禪杖寺,連方丈都是殘障,你不是眼神兒不好,而是腦子不好!


    見個光頭就說與佛有緣,那麽天底下有佛緣的人多了,一到夏天遍地都是。


    晦明禪師吩咐小和尚去取東西,不多時小和尚拿來袈裟與禪杖。


    晦明禪師親手給雲缺披上架勢,又將禪杖交到雲缺手裏,笑道:


    “從今天起,你就是禪杖寺下一任的住持方丈,我死之後,禪杖寺一切事務你來做主。”


    雲缺差點把禪杖扔了。


    我來替晦心禪師看看故鄉而已,怎麽把自己還給搭上了?


    “不妥不妥!方丈必須德高望重才行,我初來乍到,豈能接替方丈之位。”雲缺義正言辭的拒絕。


    “晦心師弟的眼光不會錯,他既然已經坐化,他的衣缽傳人自然該接替方丈之位,貧僧大限將近,沒幾天可活嘍,把禪杖寺交給你,貧僧放心。”晦明禪師道。


    雲缺本想反駁,忽然一愣,道:“方丈如何知道的晦心禪師已死?”


    進了廟門,雲缺可沒提晦心的生死,老和尚居然料事如神,斷定晦心已經坐化。


    這一點讓雲缺驚奇不已。


    晦明禪師歎息道:


    “臨行前,晦心師弟曾經發下宏願,他要替佛門找一份傳承,否則他不會回來,既然隻有你孤身歸來,說明晦心師弟已經不在人間,阿彌陀佛。”


    雲缺不耐煩的道:


    “大師,我真不是晦心禪師的弟子,你給我架勢也沒用,我隻答應晦心禪師去送信,在雷音寺住一天而已,多說當一天和尚我就會還俗,禪杖寺的方丈,您老還是另請高明為好。”


    晦明禪師道:


    “貧僧就快死了,等接替方丈後,你可以遠遊,可以還俗,也可以留在禪杖寺,幾天而已,難道還等不得麽,咳咳咳咳……”


    晦明禪師說著說著咳嗽起來,如同個破風箱一樣喘息好久。


    雲缺心說倒黴,來了趟禪杖寺,結果被賴上了。


    沒辦法,雲缺隻好表麵答應下來,等晚上再偷偷溜走。


    去雷音寺當一天和尚已經夠鬱悶了,在禪杖寺當幾天和尚豈不是得煩死。


    見雲缺同意,晦明禪師笑得滿臉褶子堆在一起,詢問雲缺的名號。


    雲缺理所當然的報出了梅錢的名字。


    “梅錢,好名字,連名字都與佛門有緣,沒錢才會出家,你這名字注定是佛門中人呐。”晦明禪師笑道。


    雲缺聽得新鮮。


    自己怎麽沒想到這一層,等回去後見到梅錢,又有了一個損梅老六的說辭。


    “可有法號?”晦明禪師笑著問道。


    “沒有。”雲缺沒好氣的道。


    “未來的方丈,沒有法號可不行,貧僧給你取一個大氣的法號。”


    晦明禪師撚著白須,道:“我與晦心師弟是晦字輩,你是他弟子,應當是智字輩,此地為禪杖寺,就取杖字為名,你今後的法號,就叫智杖了。”


    雲缺麵無表情的看了眼旁邊的木魚,又看了眼老和尚的光頭。


    好不容易才忍住抓起木魚砸光頭的衝動。


    智杖,智障,這種法號你丫的怎麽想出來的呢?


    大氣是大氣,關鍵太大氣了!


    今後往外報出名號,肯定能震懾住天下人。


    殘障寺,智障大師……


    當晚,雲缺連齋飯都沒吃,和衣而睡,到了後半夜醒來,躡手躡腳跳出院牆。


    回頭看了眼安靜的廟宇,雲缺嘀咕道:


    “晦心禪師你在天有靈,我來探望過禪杖寺了,不便久留,這就走了,去雷音寺送完信,咱們再無牽連。”


    健步如飛,跑到山下。


    一抬頭,前麵還是山路。


    雲缺記得來時候是平路才對。


    沒想太多,悶頭繼續跑,等跑到半山腰想著喘口氣,眼前是禪杖寺的大門。


    又轉回來了!


    雲缺立刻明白過來,老和尚算計自己!


    不知用了什麽手段,自己逃不出去。


    不動聲色的返回住處,繼續睡覺,天亮後也不出門,就在禪房裏盤坐修煉。


    等到了晚上,雲缺繼續逃跑。


    這次改用飛行法器,飛出半宿,算一算路途夠遠了,離著禪杖寺上千裏。


    法器落在一處荒山,沒等雲缺喘口氣,一扭頭,旁邊樹林裏還是禪杖寺的大門!


    雲缺倒吸一口冷氣。


    什麽手段,自己居然絲毫沒有察覺,本以為早已遠離,其實是在原地轉圈!


    一連三天,雲缺每晚都跑。


    但每次停下來,都能看到禪杖寺的大門。


    根本逃不掉!


    雲缺沒招了,隻能暫時住在廟裏,等著老和尚咽氣。


    老和尚找到了接班人,將廟裏的瑣事全都推給雲缺,一些大事小情,和尚們都要向雲缺這位未來的方丈稟報。


    雲缺懶得理睬廟裏的事情,極盡敷衍,懶得開口,隻用鼻子哼。


    哼字總共四個調,代表著新方丈的心情。


    哼字一聲,表示同意,和尚們稟報的事情可以自行處置。


    哼字二聲,表示疑問,和尚們立刻會仔細解釋。


    哼字三聲,表示不滿,和尚們會重新處理這件事。


    哼字四聲,表示憤怒,和尚們馬上將稟報的事情否決。


    一個字,足以掌管一座廟,倒也方便,不管對廟裏的和尚還是偶爾出現的香客,均都如此。


    久而久之,雲缺這位新方丈多了個綽號。


    哼哼大師。


    一連在廟裏住了半個月,雲缺去探望晦明禪師,看看老和尚還有多久才能死。


    懷著悲傷又期待的心情,雲缺再次見到老和尚。


    發現老和尚正在吃雞蛋。


    一大鍋,幾十個,一口一個吃得比黃鼠狼都麻利。


    雲缺看得眼皮直跳。


    就這胃口,幾天就死?


    估計再活十年都沒問題!


    雲缺當場發飆,扔了袈裟,撇了禪杖,左手奔雷掌,右手赤炎拳,要與老和尚拚命。


    老和尚不還手,坐在那裏一個勁咳嗽,咳得滿地鮮血。


    雲缺無奈至極。


    這還怎麽動手?不僅動不了手,還得幫忙拍打後背幫老和尚順氣。


    好不容易老和尚才不咳了,不去休息,反而讓雲缺攙著他在廟裏散步。


    走在廟裏,雲缺狐疑道:


    “大師,您什麽時候死啊,有沒有個準信兒?”


    “快嘍,黑雲遮日之際,便是貧僧的死期。”晦明禪師意味深長的道:“人固有一死,死得其所方為正途,不能白死啊,阿彌陀佛……咳咳咳。”


    老和尚在廟裏轉了一大圈,別的沒幹,一個勁咳血,咳了一路。


    中午吃過齋飯,雲缺正在禪房裏修煉,有小和尚前來稟報,大殿來了香客,出手闊綽,要見方丈。


    雲缺無奈之下隻好出去瞧瞧。


    來的是位女香客,模樣甜美,身姿豐腴,一出手便是一千兩的香火錢。


    雲缺照例哼哼兩聲,敷衍的表達謝意。


    隨後女香客提出在廟裏借宿一晚,她長途跋涉而來,始終沒休息。


    和尚廟,通常不留女香客。


    但人家給得夠多,又甩出一千兩,雲缺自然笑納,吩咐小和尚將香客帶去客房。


    下午的時候,天空昏暗下來,大片的烏雲遮住天穹,廟裏燃起火燭。


    “黑雲遮日,老和尚死了?”


    雲缺高高興興去看了眼,晦明禪師在吃甘蔗,正嚼得起勁。


    乘興而來敗興而歸,回去的時候,雲缺一路罵罵咧咧。


    途經客房,忽然聽到房間裏有女香客的呼喚聲。


    “大師,屋子裏好黑,幫忙點燈可好。”


    “桌上有蠟燭。”雲缺隨口道。


    “我現在不方便,大師幫幫忙嘛。”女香客語氣中透著一股嬌嗔。


    雲缺哼了一聲,推門進屋。


    等點燃燭火,呈現在眼前的,是一番驚人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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