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門內遍地流油,氣味飄出老遠。


    越來越多的官差匯聚而來,都不知道出了什麽事。


    少府的衙門也在這裏,暑夜初身為少府屬官,聞訊尋了過來。


    看到雲缺拿著火把,暑夜初差點被嚇死,急忙勸說道:


    “殿下停手啊!這裏是衙門重地,縱火者會被判處重刑!殿下千萬別想不開呀!”


    暑夜初覺得雲缺是因為皇帝沒給錢,白寫了字,一氣之下來這邊報複。


    “暑大人也在,正好,你告訴衙門裏的人一聲,要失火了,讓大家夥都躲一躲,等燒完再過來。”雲缺道。


    暑夜初本來就瘦小枯幹,一張小臉現在五官都要擠在一起,苦著臉跟隻老鼠似的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有事好商量嘛,殿下別衝動,衝動是魔鬼呀!要是燒了九卿衙門,陛下肯定怪罪,得不償失。”暑夜初規勸道。


    “暑大人此言差矣,有人告訴我,大秦律法,管不到我頭上。”雲缺道。


    “哪個混蛋王八蛋說的!這不是坑人嗎!”暑夜初罵道。


    這時正好禦史大夫馬至遠從樓內走了出來,沉著臉。


    雲缺一指馬至遠,道:


    “就是這位禦史大夫說的,大秦律法與我無關。”


    暑夜初張了張嘴,沒敢接茬。


    馬至遠是他的頂頭上司,剛才那句混蛋王八蛋罵早了。


    馬至遠臉色冷冽,道:


    “九卿衙門重地,你敢放肆!”


    雲缺淡然一笑,道:


    “有何不敢,堂堂禦史大夫親口所言,難不成,是在放屁?裏麵還有沒有人,我可要燒了。”


    馬至遠氣得臉色蒼白,怒道:


    “敢燒九卿衙門,便是誅九族的重罪!”


    雲缺嗬嗬一笑,隨手將火把扔進火油當中。


    呼!!!!!!


    大火衝天而起!


    雲缺看都沒看,背著手轉身揚長而去,同時留下兩個字。


    “誅吧。”


    誅九族而已,隨便。


    反正大唐太子老哥兒一個自己來的,誅九族得去大唐才行。


    由於提前灑了火油,一旦燒起來,火勢極大,很難撲滅。


    樓裏倒是沒人了,早就全都出來看熱鬧,可是各種卷宗文牒之類沒拿出來。


    這下好了。


    雲缺一把火,差點燒沒了半個九卿!


    作惡這種事,有個奇怪的規律。


    打了人,官府肯定要緝拿。


    犯了案,會有捕快全力追捕。


    可一旦作惡到一定程度,那麽就沒人敢輕舉妄動,哪怕身在九卿衙門,雲缺仍舊毫發無損的走了出來。


    根本沒人敢攔!


    來到街上,酒蒙子拱了拱手,道:


    “原來是唐太子,果然膽大包天,我在天龍城沒幾個服氣的,你算一個!連九卿衙門都敢燒,你比我大哥還狠呐,我願稱你為大秦第一惡人!”


    “不敢當,我其實膽子很小的,今天衝動了,衝動是魔鬼啊,下次肯定不燒了。”雲缺嗬嗬笑道。


    哪裏有什麽衝動後的後悔模樣,分明是蓄謀已久。


    這就叫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如果始終寂寂無聞,到時候會有越來越多人欺負到自己頭上。


    馬燈之後,誰知道還有沒有驢燈牛燈鴛鴦燈,大秦作為雲州最大的國度,蛇鬼牛神自然不會少。


    今天燒了九卿衙門,雲缺就是在用實際行動宣告。


    唐太子,不是好惹的!


    誰惹了我,自己想好後果!


    至於秦皇會不會問罪,雲缺反而一點都不在乎。


    因為自己的身份,就是最好的護身符。


    質子!


    唐太子是質子,是秦皇用來拿捏大唐的工具,在秦軍沒有大舉進攻之前,質子就永遠不會消失。


    所以雲缺才會如此坦然,毫不擔心。


    多說坐幾天牢而已,等和公主成親還得放出來。


    酒蒙子佩服得五體投地,與雲缺越發熟絡,途經一間宅院之時還邀請道:


    “我到家了!太子要不要來喝兩杯,酒樓被封,酒可沒封,我有的是好酒!”


    雲缺婉言謝絕。


    與對方告辭。


    酒蒙子還戀戀不舍的邀請道:


    “明兒再來啊!明天我還開張!”


    雲缺笑著點頭說好,看了眼宅院。


    這是一座府邸,門口有軍兵把守,絕非尋常人家。


    奇葩的是,好好的府邸,居然被改造成酒樓模樣,大門都給拆了,院子裏擺滿了酒壇子。


    也不知這個敗家子是什麽來頭,嗜酒如命。


    走在街上,雲缺順便打聽了一下路人,隨後得知那府邸改的酒樓到底是什麽地方。


    出乎雲缺的預料。


    居然是皇子府!


    雲缺隨之恍然。


    原來剛才那個酒蒙子,是二皇子贏皓!


    難怪人家敢在九卿衙門提自家老爹,連禦史大夫都敢罵。


    從衙門裏沒人搭理二皇子的情形,雲缺也看出了贏皓此人在大秦的地位。


    爹不疼娘不愛,百官繞著走,狗都不愛搭理的酒蒙子一個。


    雲缺不由得感慨,


    龍生九子各不相同,但好歹都是龍子。


    到了秦皇這,三個兒子,個個都是奇葩。


    一個天生壞種,一個酒蒙子,還有一個敗家子。


    這都是怎麽生出來的呢,雲缺覺得自己將來要是有這種兒子,還是早點掐死為好。


    書樓暫時開不成了,雲缺返回了公主府。


    正好是晚飯時間。


    有小宮女來請,公主準備了晚宴,請駙馬過去用餐。


    雲缺再次感慨。


    瞧瞧,打一頓果然老實了。


    不僅早飯變得豐盛,晚飯都已經準備好了,明顯變成了賢妻良母。


    晚飯很豐盛。


    擺了滿滿一大桌子,肉菜居多,熱氣騰騰。


    雲缺在九卿衙門忙活半天,早餓了,落座之後開始吃飯。


    寧玉公主穿著一身得體的長裙,安安靜靜坐在一旁陪著,顯得小鳥依人,格外乖巧。


    雲缺拿不準現在的贏霏雨是小雨還是霏霏,吃了一碗飯後,道:


    “怎麽不吃呢,一起吃啊。”


    “我還不餓,駙馬先吃。”寧玉公主溫柔的說道。


    雲缺不在客氣,風卷殘雲,一桌飯菜基本吃光。


    “好吃嗎。”寧玉公主柔聲問道。


    酒足飯飽,雲缺打了飽嗝道:


    “味道不錯,公主府的廚子,手藝不賴,吃飽了。”


    “是我下廚親手做的。”贏霏雨靦腆的微笑道:“駙馬若是喜歡,以後我每天都給你做飯。”


    寧玉公主本就很美,此時現出羞澀模樣,更令人癡迷。


    雲缺看得有點入神,很快清醒過來。


    不行啊,家裏還有瑤兒呢,在大秦隻是演戲而已,可不能把自己給演進去,到時候假戲真做就麻煩了。


    紅塵這張網的威力,雲缺算領教過了。


    現在但凡看見有紅塵大網出現的跡象,雲缺是能躲則躲。


    桌上還有點剩菜,雲缺客氣道:


    “公主的手藝極好,不弱於禦廚,我在大唐皇宮裏吃的飯菜,也不過如此了,公主也嚐嚐,味道很好。”


    寧玉公主柔情似水的望著雲缺,道:


    “我不吃了,我不想死,你說得對,世上該死的人有很多,他們都活得好好的,我為什麽要死,我要活著,努力的活下去,這樣母妃的在天之靈也會高興的,至少,我知道世上還有個人在乎我……就是駙馬。”


    雲缺知道公主開竅了。


    隻要不一心求死,自己在駙馬府也能消停不少。


    要不然還得提防著公主什麽時候自盡。


    雲缺凝重的道:


    “執念往往在一瞬間,想不通,便是一輩子的折磨,想通了,下一刻便可解脫,恭喜公主,解開了執念。”


    寧玉公主的目光有些躲閃,越顯羞澀,道:


    “全是駙馬的功勞,沒有你,我永遠也無法解開這份執念,我的運氣其實很好,此次得遇良人,便一生不會辜負,還望駙馬也莫要辜負了我才好。”


    輕柔的語氣,加上嬌羞的模樣,寧玉公主此言不亞於溫情告白,聽得人心裏麻酥酥的。


    “公主放心便是,我白譽向來一言九鼎,既然到了大秦迎娶公主,此生隻會守護公主一人,一生一世一雙人,永不負你。”雲缺道。


    睜眼說瞎話的本事,雲缺是天生的,不用打草稿。


    “駙馬真好……明天早飯你想吃什麽,我多加點料!”


    寧玉公主眨了眨明亮的眼睛,羞澀的微笑變成了調皮的壞笑,滿懷期待的道。


    如此表情,雲缺立刻判斷出對方現在的人格是古靈精怪的小雨。


    嗯?


    雲缺聽得不對勁了。


    什麽叫加點料?


    刹那之間,雲缺的臉色發白。


    剛才隻顧著吃飯了,忽略了一個古怪的細節。


    自己讓公主嚐嚐飯菜的時候,寧玉公主說的第一句話是,我不吃了,我不想死。


    這句話如果換一個表達方式,就會變成:飯裏有毒,誰吃誰死!


    咕嚕嚕。


    肚子裏傳來一陣響動。


    此刻雲缺終於恍然大悟。


    眼前這個寧玉公主的確不想自己死了,但她不在乎別人死!


    “你在飯裏下毒!”


    雲缺捂著肚子道。


    寧玉公主的嘴角勾起一種詭異的笑容,道:


    “是呀,下了雙倍的量呢!怎麽樣,好吃吧嘻嘻!誰讓你打我!咧咧咧!活該!”


    做了個鬼臉,寧玉公主急忙逃出門外,一串銀鈴兒般的笑聲回蕩在空曠的公主府。


    “你個死丫頭!下次拔光了抽你!”


    雲缺腳步虛浮的來到門口,扶著門一臉無奈。


    如果是毒藥,雲缺這副本體根本不在乎,世上能毒倒雲缺的毒力確實不少,但公主府基本找不到。


    偏偏寧玉公主用的不是毒藥,而是瀉藥!


    瀉藥這東西,它本身就沒毒,談不上扛不扛得住。


    關鍵瀉藥的藥效雖然普通,卻沒有什麽解藥,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出恭。


    雲缺很多年沒感受過鬧肚子了,此時肚子裏翻江倒海,隻想去茅房一瀉千裏。


    剛走出沒多遠。


    府裏衝進來一隊軍兵,為首的是個熟人,斜眼將軍程藥金。


    程藥金一張大臉比雲缺還苦,朝著旁邊的空氣抱了抱拳,道:


    “太子殿下,您今天惹禍了,丞相大人親自在陛下麵前參了你一本,陛下降旨,命我等將殿下押入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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