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無人的偏僻小巷內,丞相與太尉一左一右將雲缺夾在中間,鬼鬼祟祟的質問。


    “陛下跟你說了什麽?有沒有提及立儲之事?”


    “陛下的語氣如何,情緒如何,表情有何細微變化?”


    “一個字也別漏下,歎氣幾次咳嗽幾次?”


    “肢體語言也是重中之重,陛下有沒有比量過什麽手勢,比如一二三之類。”


    “大秦未來的國君之事,關乎重大,你小子可得如實說來,騙我們就揍你!”


    “人在說謊之時心髒跳動會有細微差別,別人看不出,當世大儒一眼便知!”


    “別打馬虎眼!”


    “如實交代!”


    兩個加起來快兩百歲的老頭子,瞪著眼睛,撅著胡子,氣勢洶洶又提心吊膽的模樣,看得雲缺無奈至極。


    “陛下隻說讓我明日與公主完婚,沒提別的事……”


    雲缺這邊剛說完,倆老頭吹胡子瞪眼。


    “不可能!陛下連我們都沒見,回來之後隻召見你一個,不是托孤是什麽?”


    “心跳加快了!眉頭微蹙,腦袋還在往後躲,你心裏一定有鬼!哼!休想瞞過老夫!”


    “丞相大人這兩天沒刷牙吧,口氣太重,小生快扛不住了,想吐……”


    兩個老頭愣了愣,接著直接動手。


    左蘭山捂住雲缺的嘴巴,龍桃開始搜身,找一找有沒有密旨之類的東西。


    嘎吱。


    小巷裏一戶院門打開,有個婦人出來倒洗腳水,端著木盆愣在門口。


    在婦人眼前,


    家對麵兩個賊眉鼠眼的老頭,正在對一名年輕人又是捂嘴又是拔衣服……


    巷子裏,四個人,八隻眼,全都呆滯了一瞬。


    哐當!


    木盆摔落,婦人逃也般退了回去,關門的同時尖叫聲響起。


    “非禮啦!!!”


    巡夜的軍兵很快趕到,巷子裏空蕩蕩,哪有人影。


    九儒樓,包間。


    太尉與丞相氣呼呼的喝著悶酒。


    喝一口,瞄一眼對麵悶頭大吃的雲缺,生怕對方跑了。


    “陛下,真沒立儲?”


    龍桃狐疑道。


    左蘭山沒吭聲,這位丞相臉色不太好,蒼白如紙,他傷得可不輕,始終沒來得及修養。


    “可以說沒立,也可以說立了,唉,這事兒有點複雜,等我吃飽再給你們講講。”


    雲缺說完往下落筷,發現夾空了。


    一低頭,桌子沒了!


    龍桃一隻手直接把桌子給抽走,單手舉著桌麵跟表演雜技差不多。


    “什麽叫立了又沒立?你小子能不能說完再吃,要急死我們是不是!”龍桃抓耳撓腮道。


    “讓他吃飽,天大的事也不差一頓飯的功夫。”左蘭山看似大度,繼續道:“飯桶不吃飽怎麽有力氣開口。”


    得,這下雲缺不吃了。


    果然是學問人,說話就是難聽。


    “陛下說皇位傳給公主之子,讓我加把勁,快點生個兒子出來繼承大秦的基業。”


    雲缺說完,再看倆老頭。


    一個撇著嘴,一個皺著眉,明顯誰都不信。


    “駙馬啊,老夫待你不錯,影步可是老夫的絕學啊,絕學都傳給你了,難道換不來你一句真話嗎?”


    “浩然氣需常年蘊養方可匯聚浩然劍,劍斷,便需要重頭蘊養,老夫借你的不是浩然劍,是畢生之力!枉我付出一切,難換真心呐!”


    兩個老頭子痛心疾首,搖頭喟歎,大有一種怨婦的既視感。


    看得雲缺直起雞皮疙瘩。


    這種畫麵,外人這輩子是看不見的,誰能想到堂堂大秦丞相與太尉,文武之首,居然像兩個孩子似的耍脾氣了。


    雲缺歎了口氣,道:


    “真話啊二位大人,我說的是真話!陛下就是這麽說的,一字不差,騙你們,我能有什麽好處,再說了,我這人從小就老實,長這麽大沒說過謊,不信你們去學宮問問,我的信譽可好了。”


    龍桃和左蘭山滿眼狐疑,明顯不信。


    比起秦皇讓公主之子繼承皇位,這二位對雲缺再學宮的信譽更持懷疑態度。


    “你是不是想要趁著陛下重傷不治,要打大秦的主意?”左蘭山沉聲道:“古往今來,哪有帝王將外孫立為儲君,實在荒唐!”


    幾次被質疑,雲缺也生氣了,怒道:


    “我哪知道你們皇帝抽什麽瘋!大秦又如何,我真就不稀罕!大晉女帝是我媳婦,唐皇是我舅舅,我還是大燕國君!皇帝而已,我自己就是!”


    龍桃皺著眉,狐疑道:“你這身份,這麽複雜嗎?你是不是喜歡在雲州到處當駙馬啊。”


    “我駙……”雲缺艱難的把後半句咽了下去。


    要不是對麵是兩個二品,雲缺肯定把駙你大爺這句話說完整嘍。


    雲缺好一頓賭咒發誓,才讓丞相與太尉相信了一半。


    左蘭山疑惑道:


    “陛下傷勢極重,莫非傷及了神魂,出現胡言亂語,胡亂指派儲君?外姓人,怎麽能當大秦之主,若公主之子登基,贏家,豈不是就此斷送了天下基業。”


    龍桃將桌麵重新擺了回去,道:


    “這點倒是不必太過擔心,估計公主一旦生了兒子,肯定姓贏,不可能姓雲,反正都是贏家血脈,不算斷基業,再者說,陛下不也是皇孫繼位嘛。”


    雲缺翻著白眼,繼續吃飯。


    姓贏?


    等熬死你們這群老東西,我就讓兒子改回來姓雲!


    什麽大秦,統統歸我大燕!


    不行,大燕不夠霸氣,改成大雲!


    雲州嘛,直接一統,成為雲國!


    如此想法,隻是雲缺的一時氣悶而已,他對大秦還是大燕都沒什麽興趣可言。


    做個逍遙王爺多好,誰願意當皇帝誰當,大半夜的還得批閱奏折,累得慌,摟媳婦睡覺多舒坦。


    “皇孫是正統血脈,豈能與外孫相提並論!不對,此事必有隱情,陛下即便神魂受損也不會說出如此荒唐之言……”


    左蘭山沉吟自語。


    “也許是陛下的一時氣話呢,誰讓那三個皇子都不爭氣。”龍桃喝著悶酒數落道:“一個不務正業背黑鍋,一個酒蒙子,一個敗家子,看著這三位我就來氣,唉。”


    “不對,不對……”


    左蘭山的神色開始變化起來,仿佛想到了什麽,臉色更加蒼白,忽然道:“大血滴子何時能找到。”


    龍桃道:


    “我派去的人手是絕對的心腹,這會兒應該到大唐了,不出意外,一兩天應該能帶回來。”


    “太慢了,我親自走一趟大唐!”左蘭山留下一句話,直接化作遁光匆匆遠去。


    “還是丞相大人忠心耿耿呐,這麽點功勞也要爭,機靈鬼!”龍桃罵了句,轉向雲缺,擠眉弄眼的道:“小子!外人走了,就咱們爺倆了,你快跟我說實話,陛下到底立沒立儲君啊?”


    雲缺一臉無奈。


    這倆老頭怎麽越活越回去了,像兩個小孩子似的。


    “太尉大人,我說的真是實話,騙丞相也不能騙大人你呀,我們可都是武夫,自己人!”雲缺道。


    “這話我愛聽哈哈!”


    龍桃大笑起來,笑了兩聲又變得愁眉苦臉道:“陛下到底怎麽了,立外孫為儲君,這要是傳揚出去就麻煩了,三位皇子也不能同意啊,陛下若是隕落,大秦非得大亂不可。”


    “有太尉與丞相大人坐鎮,大秦應該亂不起來,等孩子大了,不就天下安穩了麽。”雲缺道。


    “說得有理!有我和左老頭在,誰也翻不起風浪……唉?我怎麽覺得你在占便宜呢,想讓我們兩個老家夥幫你帶孩子嗎!”龍桃道。


    “太尉大人放心,我兒子肯定也是武夫呀!您老正好多個傳承之人,要不然您老的一身絕學,沒個正經人繼承,死了也不甘心呐。”雲缺道。


    “有道理,有道理!嘿嘿,老夫將來也當一個帝師,壓左蘭山那老家夥一頭哈哈!”龍桃挺高興,多喝了好幾杯。


    他是武將,對傳承看得沒那麽重,反正隻要是秦皇血脈,誰當皇帝都一樣。


    不像左蘭山,對皇族血脈極為重視。


    在左蘭山眼裏,皇帝的外孫可沒有繼承皇位的資格,絕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三個皇子誰當太子都行,唯獨公主,與皇位無緣。


    吃飽喝足,雲缺提出個請求。


    “太尉大人,我想找兩個人,這兩人與星辰殿有所關聯,麻煩虎賁軍幫我留意一番,要活口。”


    “你說,隻要在大秦地界,挖地三尺都能抓得出來!”龍桃道。


    “多謝大人,那兩人一個叫商福,一個叫商暮,是兩兄妹,我將他們的畫像畫出來。”


    雲缺很快完成了畫像,栩栩如生。


    龍桃收下畫像,立刻喚來心腹,當晚開始通緝兩人。


    雲缺再次謝過太尉。


    商福與商暮關乎著雲長吉真正的身份,而商家兄妹,是這份最後謎團的唯一線索。


    “太尉大人,我有一事不明,想要請教一二。”


    雲缺客氣了起來。


    一聽客氣話,龍桃立刻不愛聽了,道:


    “小子,咱們也不是外人了,別來那套文縐縐的詞兒!你可別學左老頭,自己把自己活成個老不休,明著誰都怕他,實際誰都煩他,咱們武夫就要直來直往,有啥說啥!”


    “好,我學太尉大人,直來直往!”


    雲缺笑道:“陛下當初與星辰殿有什麽關聯,九龍奪嫡,陛下是不是借助了星辰殿的力量,才奪來的皇位?”


    龍桃聽得眼皮一跳,心說你小子還真直來直往啊,什麽都問!


    這種事能明著說嘛,咱們就不能學學那些文臣,繞點彎子委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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