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大雨。


    天牢內濕氣變得更重。


    午飯後的放風時間被取消。


    雲缺大為失望。


    今天是天祈學宮考核的日子,錯過今日,就得等到來年。


    本打算趁著放風的機會嚐試逃出去,可惜天不遂人願。


    這幾天雲缺設想過無數種逃離天牢的辦法,沒有一條是能安全溜出去的。


    唯有強闖這一個辦法。


    天牢的構造無比堅固,外層設有龐大法陣,雲缺查看過腳下地麵,磚石深處存在著法陣氣息。


    挖隧道是不可能成功的,一旦觸碰地底法陣會被立刻察覺。


    刑部天牢,關押著不少修行者,自然修建得毫無破綻。


    若時常被犯人逃走,那皇帝的顏麵何存。


    午飯有肉,可雲缺食如嚼蠟,吃得毫無滋味。


    已經關在天牢三天,牧青瑤仍未出現。


    雲缺有一種感覺,自己的案子,怕是要常年拖下去了。


    不行!


    得想辦法出去。


    即便雲缺是個混吃等死沒有抱負的人,可住在天牢實在無聊,連最起碼的自由都沒有。


    青狐山雖然也不咋地,好歹山下有個藏石鎮,還能獵獵附近妖獸,看看女人沐浴,順便修煉武道。


    在天牢裏什麽都沒有,境界隻能停滯不前。


    隔壁倒是有個美人,卻是隻毒蠍,看不得聽不得,容易喪命。


    雲缺一籌莫展之際,刑部之內還有更多人與他一樣愁眉不展。


    黃昏時,大雨停歇,天邊的火燒雲格外絢麗。


    然而刑部的一群官差卻無心欣賞,緊鎖眉頭,麵帶苦澀。


    存放屍體的冰屋內,站滿了身穿官袍的身影。


    以犁大人為首,提牢司的一眾令史均在。


    不僅提牢司,督捕司、秋審司、贓罰司、律例司的人也全都在場。


    屍體仍舊被冰封,放在木桌上,斷掉的頭顱看起來觸目驚心。


    在眾人最前方,一名身形瘦削的五旬男人正在背著手來回踱步。


    此人名為上官鴻途,刑部侍郎,官居三品,是犁大人的頂頭上司。


    在刑部,除了尚書之外,這位刑部侍郎的官職最高。


    “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我們刑部這麽多人,連個案子都查不清,連臭皮匠都不如啊!”


    上官鴻途語氣惱火的道。


    犁大人眾人紛紛低頭,沒人敢吭聲。


    官大一品壓死人,頂頭上司發火,最好的應對就是閉嘴。


    見沒人吭聲,上官鴻途愈發煩悶,質問道:


    “陳洲驊,你是緝捕司郎中,這些天可有凶手線索?”


    緝捕司郎中,是刑部五司中緝捕司的最高長官,掌緝捕事宜,整個大晉的所有捕快都歸緝捕司管轄,也有人稱緝捕司郎中為總捕頭。


    人群裏一名四旬上下的官員急忙出列,拱手道:


    “回稟大人,緝捕司這幾日晝夜不停查案,所有人手均已散布全城,宵小之徒抓了不少,以至天牢人滿為患,但那凶手的線索,暫時還沒查到。”


    “飯桶!”


    上官鴻途沉著臉道:“真凶逍遙法外,蟊賊抓得再多有何用!”


    陳洲驊立刻低下頭,哪怕他身為六品武者,也不敢多言語。


    上官鴻途目光轉動,冷著臉道:


    “犁術,你身為提刑官,屍體擺在這裏三天,你還查出了什麽。”


    那位犁大人立刻上前回話,恭敬道:


    “大人,屍體的線索實在太少,我們提牢司隻能看出是妖物殺人,除此之外,實在看不出太多線索。”


    “你確定凶手當真是妖?天祈城裏的伏妖大陣難道是擺設?”上官鴻途冷聲道。


    犁術心裏發苦。


    三天前匯報的驗屍結果,確實得來了兩句誇讚,他美了幾天。


    結果三天來,案情毫無進展,以至於整個刑部上上下下全都人心惶惶。


    犁術知道死者是宮娥,更知道是發生在皇宮的凶案,這種案子牽連太大,他可不敢一口咬定凶手當真是妖物,否則一旦錯了,他容易背鍋。


    犁術連連點頭承認自己沒用,隨後試探著說道:


    “大人,我們刑部隻管正常案件,這種涉及妖邪的詭案應該由司天監來接手才對啊。”


    犁術問出了許多人心頭的不解。


    別說皇宮裏發生妖邪作亂的詭案,即便民間的這等詭案,也是司天監來管,怎麽這次落到刑部頭上了?


    上官鴻途沉默了好一會兒,皺眉道:


    “陛下隻命我們刑部查案,司天監沒來過問,說明那邊沒接到皇命,我等身為臣子,自當為陛下效力,皇宮命案事關重大,哪怕司天監接手,我們也得協助查案,盡快抓獲凶手。”


    緝捕司郎中陳洲驊遲疑了一下,道:


    “大人,皇宮有沒有丟失什麽貴重物品,若有失竊之物,更容易順藤摸瓜找到凶手。”


    身為總捕頭,陳洲驊別看是武夫,但心智絕對不低,否則也爬不到這個位置。


    追查凶案,失竊之物是一個重要線索。


    凶手如果求財,從皇宮裏盜取了寶貝,那必定會在外麵出售。


    上官鴻途緊鎖著眉峰,緩緩搖頭道:


    “沒傳出失竊的消息,凶手隻單純的殺了人。”


    陳洲驊聞言覺得不解,道:“潛入皇宮,隻為了殺個宮娥,難道那凶手與這宮女有深仇大恨?”


    “不應該。”上官鴻途背著手分析道:“宮娥通常自小進宮,常年生活在皇宮,怎麽會在外麵結仇。”


    “那凶手的目的就奇怪了,總不會,是奔著陛下去的吧。”陳洲驊道。


    上官鴻途再次搖了搖頭,道:


    “凶手殺人的地方,距離陛下的寢宮極遠,當真要刺王殺駕,他殺的就不該是宮娥,而是皇宮禁衛。”


    案情至此陷入死結。


    在場的一群刑部官人,可以說都是人中精英,偏偏此刻束手無策。


    上官鴻途沉沉一歎,道:


    “尚書大人為此事夜不能寐,我等要盡快破局才行,限你們十天時間,無論如何都要查出凶手的消息。”


    一聽這話,其他人無不咧嘴。


    別說十天,這種無頭懸案,查上一年也未必有半點線索,更別提找到凶手。


    犁術忽然想起了雲缺,道:


    “大人,天牢裏關著一名囚犯是藏石鎮的仵作,下官曾經讓他驗過屍體,得出妖邪殺人論斷的,就是此人,我看他頭腦靈敏,思路別具一格,不如讓他再來分析分析。”


    上官鴻途一皺眉,喝斥道:


    “胡鬧!皇宮重案,豈能讓村鎮裏的仵作插手,你們提牢司的仵作難道都是飯桶不成!”


    “大人息怒,我是實在沒辦法了,況且那藏石鎮的小仵作精通驗屍,他殺過不少人,對這起命案的行凶手法應該比我們熟悉。”犁術連忙辯解道。


    精通驗屍的仵作,上官鴻途不在乎,刑部最不缺的就是仵作,但聽到殺過不少人,這位刑部侍郎有些意外。


    “何人如此猖狂,身為仵作,居然還敢傷人害命。”上官鴻途沉著臉問道。


    “那人叫雲缺,大人應該有點印象,他的花名冊還是大人親自批複的。”犁術道。


    “是他啊……”上官鴻途的神色變化了一下。


    他自然知道雲缺,因為花名冊上的待審二字,便出自他手。


    並非上官鴻途想拖著雲缺的案子,而是尚書大人親自吩咐,上官鴻途也不知緣由,隻能照辦,這幾天他也在奇怪呢。


    沉吟了一下,上官鴻途點頭道:


    “把那雲缺叫來。”


    犁術連忙領命,吩咐吳鷹去帶雲缺過來。


    中午沒吃多少,雲缺正等著晚飯呢,見吳鷹出現,卻沒帶食盒,空手而來。


    “大人尋你過去問話。”吳鷹打開牢門,在雲缺耳邊道:“刑部侍郎在場,說話注意分寸。”


    “這次又驗屍麽。”路上,雲缺問道。


    “還是上次的屍體,犁大人舉薦你,說你頭腦清晰,讓你查一查凶手是否留下其他線索。”吳鷹邊走邊埋怨道:“這種懸案本該司天監接手,算我們倒黴,查不出線索,少說被罰沒俸祿,沒準連官職都不保。”


    吳鷹對自己不錯,聽其抱怨,雲缺笑了笑道:


    “吳師兄想要保住官職不難,我知道凶手是誰。”


    吳鷹的腳步豁然一頓,回頭看了看雲缺,疑惑道:


    “別拿師兄尋開心,單憑一具屍體,你能確定凶手?”


    “這件凶案看似詭異,其實簡單。”


    雲缺笑道:“凶手是內鬼,此人一定是廟堂中人,有官職在身,而且他的身份,讓他出現在皇宮附近可以不受任何人懷疑,隻要將案發當天,所有接近過皇宮的官員與軍兵全部抓起來,逐一排查,自可找出真凶。”


    吳鷹聽得很仔細,鎖著眉頭道:


    “凶手殺人必定遠遁,難道他還會留在皇城,膽子未免太大。”


    “逃走,更容易被人發現端倪,吳師兄別忘了,凶手有官職在身,所以他不能走,否則會引來嫌疑。”


    雲缺篤定道:“凶手很聰明,但他忘了一點,他的官職是他的護身符,也是他的破綻,他當天肯定接近過皇宮,而且是明目張膽的接近,有著外人根本不會懷疑的理由。”


    吳鷹的眉頭鎖得更深幾分,道:


    “內鬼……此人的目的究竟是什麽呢,總不會為了殺個宮娥。”


    “皇宮裏沒丟東西麽?”雲缺奇怪道。


    “暫時沒有。”吳鷹搖頭道。


    “不應該啊,那凶手肯定盜取了皇宮裏的某件重寶,被宮娥無意間撞到才殺人滅口,難道皇帝的寶貝太多,數不過來?丟了東西都不知道?”


    雲缺說得輕鬆隨意,吳鷹聽得神色愈發沉重。


    兩人此刻停留的位置,是一個十字路口。


    往前,是通往存放屍體的地方,沿路兩側燃著火把,十分明亮。


    兩側,則顯得昏暗陰沉,通道盡頭漆黑一片。


    吳鷹很快邁動腳步。


    他沒往前走,帶著雲缺轉向了右側昏暗的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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