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換完行頭著裝的他們一邊按照李月華所說的路線往“文曲星廟”走,一邊躲著人群小聲聊起了天。不知怎麽,兩人聊著聊著這話題就自然而然的說到了成衣鋪老板李月華的身上。


    孟晚川也沒有選擇避諱,直接開口問對方自己想知道的。


    “硯溪,我看的小說裏不怎麽寫配角的故事,故事線往往都是圍繞主角展開的,所以你能和我說說那老板的過去嗎?總感她的眼睛裏藏了好多的事情。”


    沈硯溪挎著籃子,隨身的佩劍早已放到了店裏,絕世容顏也被塗上了淡淡的一層易容粉。現在的她除了那傲人的身段外,便真像個尋常人家洗衣做飯的婆娘了。


    她不動聲色的打量著四周,輕歎了一口氣,低聲說道:“月華是公子培養的第一代人,也是其中的佼佼者,陪了公子最久的人,後來因為成績實在是太過漂亮,有空便被派來教我們。那時的她,總是搖著羽扇說她自己從前是多麽多麽絕色,怎麽怎麽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洛川的達官貴人,又或者各地的富商公子,隻要是見了她一眼的,就都要拋擲千金,擠破腦袋的為她贖身。雖然她教我們時,戴著麵紗,但光看她的眼睛和身段,便能知道她的話是可信的。”


    孟晚川有點不可置信的開口打斷:“你的意思是說她從前是個身材窈窕,唇紅齒白,萬人爭搶的傾城美人?”


    不是他帶著有色眼鏡看人,實在是那成衣店鋪裏的老板和他現在從沈硯溪嘴裏聽到的,相差甚多啊。


    沈硯溪點了點頭,繼續說道:“可惜縱然是她,也到底沒逃過一個‘情’字。”


    孟晚川鎖眉問道:“她愛上孟晚舟了?然後被他弄成現在這樣?”


    沈硯溪搖了搖頭,沉聲回到:“如果她當年是愛上了公子的話,怕是結局都不會到如今這般,可她愛上的,偏偏是與她所在同一個青樓裏的,一個最不起眼的小館。按照她說給我聽的就是,一個深陷泥潭,自身都難保的人,還會為她這朵食人花拚命,當是世間良人,頂好的夫婿。”


    “小館?”


    孟晚川聲音都不可控的拔高了幾分,三觀震碎。這樣的一個女人,竟然真的會看上個小館嗎?


    沈硯溪恨恨道:“是,小館。一個總是被各種人欺負,吃不飽穿不暖,但卻說得一嘴情話,頗有心計的小館。後來,因為月華的原因,那青樓裏倒是沒人在欺負他了,可是他還是不滿足,竟又求著月華給他贖了身。贖身後,兩人又溫存相好了一段時日,但有一天月華早回,卻撞見他和別的女子在她買的院子裏行歡好之事,她很生氣,便跑來找我和淩雪喝酒宿醉。我們勸她那家夥絕非良人,她拍桌發誓,在不與他相見。但僅過了兩天,她就又被那人的花言巧語給哄好了。那人和她說,不希望她在繼續做這行,想和她一起離開洛川,遊遍四國。她很是感動,也深信不疑,找了公子,說要離開。”


    “皇兄同意了?”


    “嗯,隻不過公子給她喂了蠱,也因此,她的樣貌和身材都變了,不在是那名震天下的紅牡丹,而是成了一朵最是平常的家花。她滿心歡喜的去找她的情郎,戴上了自己母親留給她嫁人時才能佩戴的傳家玉鐲回了兩人的愛巢。隨口和那人扯了個慌,說自己誤食了毒藥。那人和她說不介意,無論她變成什麽樣,他都會一直愛她,她當然又是信了的。豈料當天夜裏她體內蠱蟲發作吞食她血肉把她從昏迷中疼醒之時,竟然看見那人拿著他們的金銀細軟和所有的盤纏就要走。月華這是第一次發作,疼的死去活來,又中了迷藥,雖還有拋擲暗器的力氣,卻到底是沒舍得殺了他。就在她最後一點力氣也流失殆盡時,那人又回來了,隻不過不是回心轉意,是和另一個女子來灑酒點火,從她手上摘掉了她母親唯一留給她的玉鐲,然後放了把火,逃之夭夭了。”


    孟晚川拳頭攥的哢哢直響,聽的心裏的火都快從眼睛裏冒出來了,咬牙切齒的說道:“這渣男還真是量產,到哪都有啊!”


    沈硯溪好似陷入了某種回憶,神色懨懨的回到:“好在,公子救了她。可她當時身上已經是多處燒傷,心,仿佛也在那一夜之間死了,整個人都沒了精氣神,枯敗、蒼老、麻木。再後來,她主動和公子請命,來了這遠離洛川的兩湖,當了這成衣鋪的老板,同時負責處理一些雜碎事務。你現在看到的她胖,是因為如果她不多吃,身上的營養根本就不足以養那蠱蟲,會死人的。”


    話畢,兩人許久都沒在說話,仿佛都在想那可憐的女子,到底是怎樣在每一個夜裏承受那蠱蟲的噬咬,又是怎樣孤獨的舔舐自己的傷口。


    又過了一會,孟晚川悶悶的聲音傳來。


    “你拿回了她的手鐲,是把那個人殺了嗎?”


    沈硯溪低頭看了眼籃子,搖頭。


    “一年前我尋到了他們的蹤跡,也正好得空,可當我趕到那時,那男子已經死了,胸口插著把刀。當初和他一起放火的女子正和另一個男人像從前他們那般的到處灑酒,要放火燒人。我出手把他們打暈,翻遍了兩人周身也沒見到玉鐲,後來我去那男人身上找,果然在其胸口拿到了用紅布包裹嚴實的玉鐲。”


    “那你放火燒了他們了嗎?”


    其實孟晚川是想問那兩個人是否還活著,因為他覺得他們還罪不至死,但又怕身邊的人情緒會有異樣,便換了種委婉點的說法。


    沈硯溪依舊搖頭。


    “沒,我用刀把那女子的臉毀了,把刀放到了她旁邊人的手裏,把那男人的命根子廢了,又把死掉的那個掉在了房梁上,視線是看著他們倆的。準保他們睜開眼,第一個見的,就是他。至於銀票和其他東西,我都拿走給了小乞丐了。”


    孟晚川聽的全身惡寒,害怕的吞咽了幾下口水,搓了搓自己的手臂,一時不知道該在說些什麽好。


    沈硯溪說完也沒再說話了,先前鋒芒畢露,陰暗狠厲的眼神也在身邊人下意識的寒顫裏,化作了飛灰,變得有些呆滯。。


    二人間的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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