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海某私人餐廳的包間裏,眾人點了桌好菜,準備聚餐。


    既是在慶祝陳鋒的“出獄”,同時又是鍾蕾與孟氏兄妹對他的救命之恩表示感謝。


    也不知是刻意安排,還是各自落座時的無心之舉,鍾蕾坐在陳鋒右手邊,盧薇坐在他左手邊。


    如果是以前的陳鋒遇到這局麵,肯定會有些局促。


    可現在他好歹也是見過大世麵,被外星入侵者炸過的真·大佬了,不自覺的變得穩重許多。


    “陳鋒我敬你兩杯酒吧。第一杯謝謝你的救命之恩,第二杯謝謝你給我寫歌作曲。”


    鍾蕾端起茅台酒瓶,就想給陳鋒倒酒。


    陳鋒下意識遮住酒杯,“不能喝,這會降低我……呃……好吧少倒一點。”


    他差點就順口說出這會降低自己青龍甲的操作水平了,幸好及時想起這時代壓根就沒青龍甲給他開。


    對麵的孟婉月嘿嘿調侃著,“鋒哥你是怕降低抵抗力,給灌醉了酒後亂性吧。”


    “你可給我閉嘴吧!”鍾蕾微紅著臉狠狠的瞪了孟婉月一眼。


    陳鋒相當的無語。


    完了。


    完蛋了。


    鍾蕾要什麽都不說,那還好。


    可她居然接孟婉月這話茬,用的還是這麽色厲內荏的語氣,而不是聲色俱厲的讓她別胡說八道。


    很有問題!


    陳鋒壓根不敢說話,隻悶頭喝酒。


    兩杯酒下了肚。


    他太久沒喝過酒,稍微有點辣口,趕緊吃菜。


    鍾蕾的酒量看起來也很一般,兩杯下去也上了臉,麵頰嫣紅一片。


    桌上氣氛略顯沉悶怪異,盧薇開口打破沉默,“對了陳鋒,你現在辦的是取保候審,回頭你還得來一趟中海走走程序。另外,你可能沒看網上的消息,事情鬧得還挺大的,所以接下來這半年裏你最好不要在公眾麵前拋頭露麵,免得惹人閑話。”


    陳鋒想了想,“不礙事,反正我又不上台前,我做幕後的。”


    “之前聽你彈過吉他,你的演奏水平很高的,唉,可惜了。”盧薇感歎著。


    陳鋒嘴裏裹滿菜,“嗨,有什麽可惜的。自家水平自家知,我的演奏水平也就還行吧。”


    孟婉月眼珠轉轉,“鋒哥我問你個事兒啊。蕾蕾姐說你是因為右眼皮跳,才去搶別人的摩托車來救我們。你和警察同誌也這麽說的啊?”


    陳鋒點頭,“那不然呢?這就事實啊。”


    孟婉月咯咯直笑,“那你這心靈感應也太靈敏了吧!換我肯定不敢這麽堅定。這就是傳說中的戀人間的羈絆嗎?”


    她攤牌了,把一些陳鋒現在想回避的東西挑開了。


    更恐怖的是,鍾蕾竟沒讓她閉嘴,而是假裝害羞,實則很微妙的在觀察陳鋒的反饋。


    陳鋒知道,自己又陷入一個和麵對末日同樣可怕的處境之中了。


    首先,他現在已經深刻的意識到了鍾蕾的重要性。


    但她的重要性並不僅僅在當下她這個人的身上。


    她尚未完成,甚至還沒真正展開的藝術生涯,同樣重要。


    但在迄今為止陳鋒所經曆過的所有時間線中,都沒有任何跡象表明兩人談了戀愛。


    鍾蕾一直都是個非常獨立,非常堅定的獨身主義者。


    這次因為車禍出了些意外,或許還要加上之前的積累,以及今天自己看似冒昧卻不得不為之的騎臉抄襲,狠狠的改變了她的獨身信念。


    但現在陳鋒是真不敢泡鍾蕾。


    當她單身時,她能寫出那些既膾炙人口,又寓意深刻的歌曲。


    這是她的才華。


    陳鋒完全不敢保證如果她掉進了戀愛的漩渦之後,會不會變成個隻會寫情啊愛啊什麽的情歌皇後。


    在音樂巨匠這個身份之前,鍾蕾更本質的身份是一個女人。


    一旦兩人邁出那一步,甭管是白頭偕老還是將來某天分道揚鑣,肯定都會狠狠的改變她的人生觀,並最終影響到她的創作理念。


    陳鋒不排除或許將來有一天會泡鍾蕾,但肯定不是現在。


    隻能是他在千年之後,回顧曆史,發現兩人已經湊了對,並且人類取得了最終勝利的時間線裏。


    所以,雖然有些遺憾,但對不住了。


    陳鋒猛的伸出手,抓住了孟婉月的手掌,眯縫起眼睛,用充滿磁性的嗓音說道:“婉月你說得沒錯,我和你的羈絆是如此的強烈,一定是前世千百次的回眸,才換來今生與你相識。”


    孟婉月先是傻眼當場愣住,然後又看向陳鋒能放電的眼睛,心髒砰砰直跳,臉漲得絳紅,不知該如何是好。


    “哈哈哈,讓你逗我玩兒,知道我厲害了吧!”


    陳鋒見好就收。


    盧薇則又把話題拽了回去,“警察不會信你的吧?”


    陳鋒點頭,“對,他們和我說封建迷信不可取。但我又反問他們,我最後是不是真把人給救了,他們就答不上來了。”


    盧薇:“你可真逗,不過你以後可不能這麽胡來啊,都不知道是該誇你機敏,還是該教訓你迷信。對了,你這次又給鍾蕾作曲,歐少和陳黎姐也從你這裏得了不少好處,你什麽時候也給我寫一首歌?”


    陳鋒反問,“薇薇姐你不是都自主創作的嗎?”


    盧薇撇嘴,“今時不同往日了,以前沒想到你這麽厲害。”


    陳鋒答應下來,“行吧,改天有空一起合計合計。”


    “但陳鋒你得先把《浴火》的完整曲譜給我,先來後到啊。”鍾蕾在旁邊說著。


    陳鋒暗中抹把汗,“對的對的,明後天我就寫出來。”


    這頓飯給他吃得心力交瘁,幸好飯後沒什麽安排,大家各自散去。


    盧薇去了親戚家,鍾蕾則去了孟婉月的家。


    歐俊朗叫來他的司機,帶著陳鋒與孟曉舟去酒店。


    路上陳鋒與同坐後排的孟曉舟簡單聊了聊,陳鋒才知道這人還真是個厲害人物。


    同為留學海歸,孟曉舟可比歐俊朗這個藤校之恥靠譜多了。


    人家是正經哈校商學院畢業,全額獎學金得主,回國之前在海外就有不少風雲事跡,這次回來更是應國內巨頭級企業的邀請,直接空降為高管。


    當然孟曉舟並沒有用炫耀的語氣講這些,隻是和陳鋒閑聊時,簡單的說了說自己畢業的學校,這次回來要去哪裏上班,別的內容都是歐俊朗幫他補全了。


    等回酒店,陳鋒正摸出本子打算寫曲譜,歐俊朗來敲門了。


    “師父,你先前說的那公司的事,是認真的吧?”


    陳鋒讓他進來,“對啊。”


    “那咱們到底要做個什麽公司呢?我這邊有現成的,不然我轉讓一半股份給你?”


    陳鋒搖頭,“不好,你公司的情況我知道,別說一半股份了,十分之一我都買不起。”


    “你可以先技術入股算一部分,咱倆合股開,然後不夠的錢先欠著,慢慢還。”


    歐俊朗考慮得很認真。


    陳鋒又想了想,一想到企業經營什麽的細節,就有些煩躁。


    他沉吟片刻說道:“可我隻想寫歌,也隻會寫歌。合作公司隻是個由頭,但我真正的目的吧,是很看好你,想給你寫歌。”


    歐俊朗嘴角猛抽,沉默好久才頗有自知之明的說道:“師父你真這麽看好我?我這麽有才華嗎?”


    “對!”


    “可你之前給我的三首歌我還沒做出來呢。我……我其實沒那麽好啦。”


    陳鋒語重心長的拍歐俊朗肩膀,“不,你很棒,你的天賦超出你的想象!你可以,也必須在唱歌這件事上做出成就。等過兩天咱們回了漢州,再仔細合計一下。”


    他有主意了。


    當下自己在這個時代最核心的資產,就是已經搬運過來的眾多歌曲的版權和利潤分成的權力。


    以後再賣給別人的歌曲,相關的版權也要捏在自己手中。


    這些東西可以以個人的身份持有,但這不是利益最大化的最佳選擇。


    隨著資產規模的擴大,資產品類的複雜化,再以個人的身份拿捏版權已經不太恰當。


    一是他管不過來,二是依靠個人的精力無法把資源的分配與增值做好,會出現無形中的資源浪費。


    他現在還是個單打獨鬥的個體戶,所以隻能做賣歌這樣的一錘子買賣,做不了任何額外的版權衍生開發。


    他既沒那個精力,也沒那個能力與耐性去四處和人談生意,又不懂,談又未必談得過。


    可隻要能打造出一個成熟穩定的團隊,圍繞著陳鋒現在賣出去的這些歌的版權,以及這次得閑又隨手弄回來的十幾首歌的版權好好的做開發,已經可以讓公司滾起雪球來。


    並且以後還要繼續提高搬運的效率,產量會越來越大,在保證鍾蕾和歐俊朗的藝術生涯的前提下,他肯定還是得再拿出更多次些的作品大量套現。


    但他一旦開始高產,產量得比母豬還彪悍,不可能每次都親自去賣歌,完全忙不過來。


    所以要有團隊,公司還是必須做,但他又沒心思搞管理,所以肯定得拉人入夥,讓別人來當苦力,又出力又出錢,自己則隻用安心搞“創作”。


    對每個創業者而言,合夥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合夥人要信得過,還要有人脈,還要有能力,最重要的是還得有錢。


    歐胖子有沒有能力不談,另外三個方麵都讓陳鋒滿意。


    可歐俊朗剛接收了周阿的產業,現在個人產業已經很龐大,並且還在整合中,所以他不太適合加入歐俊朗的產業。


    陳鋒既沒有立場,又沒有資本去在歐俊朗已經成熟的旗下產業中占據大頭。


    但陳鋒過去曾與鍾蕾說過,親兄弟也要明算賬,他可不能吃虧。


    他自己是辛勤的搬運工,掌握著獨家資源,讓他去歐俊朗的產業裏當個小股東,變成給人打工的,這既受製於人,他感情上也不樂意。


    不能拿到主導權,將來也不利於他利用“未卜先知”的能力掌控全局。


    陳鋒也不想要歐俊朗的經紀約,那沒什麽意思,他也不知道怎麽搞好一家經紀公司。


    並且他既要把歐俊朗扶上去,又不能讓自己吃虧,得繼續積累原始資金,所以到時候歐俊朗唱出來的所有歌曲的版權,得捏在自家公司手裏。


    所以,最好的辦法是他先注冊一家公司,把經營範圍往大裏弄,越廣越好,然後讓歐俊朗入股,當個不大不小的股東,再讓歐胖子出錢,再讓他安排人來幹活。


    自己拿出不可複製的資源,歐胖子這個跟著混的拿出可以複製,但自己又相對欠缺的另一部分資源,就是很完美的合作策略了。


    聊走歐俊朗,自己再把思路理清,陳鋒無事一身輕,美滋滋的繼續寫歌。


    沒過多久他電話又響了,一看來電顯示的名字,他捏筆的手指微微一抖。


    “有什麽事嗎?這麽晚了還不睡啊?”


    “才十點呢,有什麽晚的。”


    對麵的鍾蕾沒好氣道。


    陳鋒歎氣,“是是,差點忘了你以前都是早上睡覺的。不過這次你也吃一塹長一智吧,孟婉月突發休克就是因為疲勞過度。”


    “行啦我知道了,我會管好自己。對了這次你賠了五百多萬,對吧?”


    鍾蕾一說起這個,陳鋒就有點肉疼,他到現在都不敢看銀行的扣款短信,就是想著眼不見心為淨。


    辛辛苦苦當搬運工,恬不知恥違背良心著抄襲,放棄節操放棄人格放棄臉皮好不容易才攢的千把萬,眨眼就打了對折,誰能好受?


    “你可別哪壺不開提哪壺。我想通了,錢嘛,生不帶來死不帶走。我不難過。”


    鍾蕾在對麵笑得前仰後合,“你最後那句話別用哭腔說出來我就會信你。”


    “我沒哭!”


    “你嗓子抖了!我聽得出來!”


    “好吧算了,反正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我再掙就是了。我多抄……多寫你幾首歌,咱們掙回來。”


    “嗯,我會還你錢的。”


    “不用不用。”


    “我一定還!這事你說了不算。”


    “呃,好吧。”


    “陳鋒,謝謝你。”


    “行了你今天說n次,睡覺去吧。”


    “好的。”


    掛斷電話。


    陳鋒鬆了口氣。


    鍾蕾歎了口氣。


    有些事改變了,有些事沒改變。


    鍾蕾雖然崇尚獨身,但她是搞藝術的,她的心遠比普通人更敏銳。


    她怎麽可能體會不到陳鋒在搪塞孟婉月時,那若即若離的保持距離。


    但奇妙的是她不難過,反而覺得這理所當然。


    她也不怪陳鋒。


    她知道這人本就如此。


    嘭嘭嘭。


    今晚陳鋒注定是不得消停了。


    又有人敲門。


    打開門一看,陳鋒訝異道:“孟先生有什麽事?”


    孟曉舟似乎有些局促,下意識抬了抬金絲眼鏡,“再次感謝陳先生您救了舍妹的性命。這次你賠的五百來萬,我會想辦法還你。”


    陳鋒擺手,“不用,真不用。”


    沒想到孟曉舟也說要還錢,但這錢陳鋒真受之有愧。


    隻有他自己才知道,如果不是鍾蕾也在車上,孟婉月肯定已經死了。


    他不會去救。


    他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冷酷無情,他也知道自己事後如果看見鍾蕾因痛失好友而傷心,如果看到孟婉月的家人,肯定會自責。


    但當他決定扛起拯救人類這個責任時,就已經注定了他同時也必須扛起更多的痛苦與折磨。


    這種程度的自責,他自問還扛得住。


    “一定要的。除了這五百萬,我還會再給陳先生您五百萬。不過我在海外求學已經花掉家裏不少錢,這筆錢我大約需要用一到兩年才能湊齊。”


    孟曉舟堅持著說道。


    陳鋒頭大如鬥,“真別這樣。”


    “我隻另外有一個不情之請。”


    “什麽?”


    “陳先生如果對舍妹沒有那方麵的感覺,還是盡量……更幹脆些的拒絕她吧。”


    “啊?”


    “婉月她今天在飯桌上說的話其實有些冒昧了。但我這當哥哥的看得出來,她急著想撮合陳先生與鍾蕾小姐,其實是想早點斷了她自己的念想。晚安。”


    孟曉舟說完就跑了。


    陳鋒僵在原地。


    都說世上最了解妹妹的,不是爸媽,是親哥。


    孟曉舟完美的詮釋了這個理論。


    陳鋒無語至極,孟婉月也喜歡我了?


    扯呢吧!


    救命之恩對女人的觸動,這麽大的嗎?


    不對,或許吸引她的還有我的才華。


    可我現在真沒興趣,也沒精力搞什麽兒女情長。


    所以,各位,不好意思了。


    不知怎的,陳鋒腦海中又回憶起唐天心在滅亡的前一天對他說的那句話。


    “不是,著床了。我成功受孕了。”


    心髒不自覺的抽痛起來,他又羨慕起唐天心那種絕對理智的心態。


    某種層麵上,用邏輯取代感情似乎也有好處。


    陳鋒聳聳肩,回房。


    我阻止不了別人喜歡我,但我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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