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聊完之後,鍾蕾竟是直接去了隔音琴房,表示不把《最後的千年》的歌詞給一鼓作氣的寫出來,就不睡覺了。


    目送著鍾蕾跳下床,已寬衣解帶躺上床的陳鋒倒是哭笑不得。


    罷了,反正也不指望有後人,她想發奮就試試看吧。


    陳鋒也想知道她究竟能做到什麽程度。


    鍾蕾突然燃燒起鬥誌的模樣讓陳鋒恍然大悟。


    他發現一個問題。


    把自己的焦慮適當的分享給別人,有時候並非一件壞事,反而還能激發其他人的鬥誌。


    鍾蕾的反饋就給他提了個醒。


    倒不是說以前的鍾蕾就不努力,隻是陳鋒也在期待著,當原本就已經足夠努力的她,又能在新的源動力下爆發出怎樣的狀態。


    鍾蕾如是,其他人應該也如是。


    果然,當救世主對每個人都是新鮮事,學習永無止境。


    陳鋒暗下了決心。


    既然如此,那自己就將“最後一次”當成是證據確鑿,在救世組織內部完全公開。


    試試看把包括自己在內的所有人潛力被壓榨到極限後,能創造出一個怎樣的世界。


    他說是不再豪賭,但這次他其實還是賭上了自己的全部。


    讓自己老死在三十一世紀,不再留後路,本就是一場沒有退路的驚天豪賭。


    早在很久以前,陳鋒便一直有這擔心,隻是沒如今這樣強烈。


    他知道自己的理論站不住腳。


    小福的大統一公式主要分析的是宇宙的空間結構與不同相互作用力之間的關係,並不牽扯到時間與空間的關聯,更不能解釋陳鋒這樣不斷穿梭時空影響宇宙而導致的時空悖論。


    大統一公式的內容裏,不包括時間。


    賴恩曾說過,假如一個人回到過去,影響到的絕不僅僅隻是一個星球,而是整個宇宙。


    沒有人可以承受如此龐大的能量反噬。


    但它的的確確在發生。陳鋒認為這次就是最後一次,大半靠的直覺。


    不過陳鋒並無遺憾。


    他已經在未來翻過太多次曆史,看過太多次自己、鍾蕾、盧薇、歐胖子等人在“虛無”的曆史中的人生。


    但不管史料中的記載看起來再真實,視頻畫麵中自己與其他人的影像再似模似樣,他讀來卻都有一種疏離感。


    因為他很清楚,當自己再次回去後,過去所發生的每一件事,都會被改變。


    無論是事關全人類的壯麗史詩,還是那些一個又一個既平凡又偉大的普通人的人生,都總會被自己改變曆史的舉動而牽連。


    除了一些有支點的人以外,每個人的人生都在被他被動的不斷改變。


    一些本會在人生中登上高台,驚豔世間的人,因為不曾被他記住,沒能建立支點,悄無聲息的消失在一條又一條時間線中。


    一些在某條時間線中成為相知相守的戀人的男男女女,在新的時間線中,又不知不覺間互相錯過。


    諸如此類的事情,不要太多。


    陳鋒讀的曆史越多,便越覺得這些被自己牽連的人其實很無辜。


    要換成是他本人,也不樂意被別人隨意動搖人生。


    以前他是沒得選。


    但這一次,他要贏。


    所以他有得選。


    他認為自己必須讓時間長河中如浮萍一般的“虛無”曆史沉澱下來,變成河道裏穩固的石塊,不再動搖,要讓自己與別人“虛無”的人生變成真實。


    並且,他要完全確保親眼看著人類真正取得最終勝利並在宇宙中與世長存,那隻有一個辦法——真正的死在未來,永遠不回來。


    那麽已經取得的勝利,就沒有被重置的可能。


    這是注定了的結果。


    在很久以前,他就已經意識到了。


    他曾擔心過,萬一人類明明贏了,自己死了再回到二十一世紀後一切又回歸原點,又得重來,人類的對手打從一開始就直接當場換成根本不可能匹敵的超階文明,那豈不抓瞎。


    所以,不管從科學上還是從邏輯上講,一切因果都最終指向了這唯一的答案。


    自己必須在未來迎來真正的死亡。


    ……


    鍾蕾這一忙乎,倒真是一整晚。


    翌日清晨,兩人一並吃過早飯,鍾蕾去補覺,陳鋒則徑直出了門。


    他約了龍叔。


    昨天回家時,他托龍叔幫他查點事情。


    龍叔不愧是超級吃得開的大佬,隻一晚上,什麽東西都被查得明明白白。


    龍叔把一份厚厚的文件遞給陳鋒時,笑道:“要讓這些小角色知道你會查他們,隻怕他們能嚇得尿褲子。”


    陳鋒笑了笑,“也沒什麽特別的意思,就單純的好奇而已。”


    “行吧,你自己看吧,回頭有什麽事情都能找我。”


    “好的,多謝。”


    陳鋒獨自坐在咖啡廳裏,神情淡定的翻開冊子。


    ……


    林德這可憐的家夥,現在還在坐牢。並且這人坐了牢還不安分,在牢裏又牽連上了股票內幕交易,不但非法所得的幾大百萬給沒收一空,還又被罰了幾百萬,賠得傾家蕩產,再給追加了五年的刑期,等他再出來時,怕是半截身子都得入土了。


    當初和林德一起針對陳鋒的無腦小弟周文波倒是因為服刑表現良好,提前減了刑,即將出獄。


    陳鋒看了周文波的服刑記錄,倒也還行。


    他不會再追究了。


    如同周文波這種人,隻會趨炎附勢,倒也說不上天性是好是壞,隻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他接觸到是怎樣人,他自己也會變成怎樣的人而已。


    接下來是原酷歌版權部負責人林有益,這人的命卻也沒比林德好到哪兒去。


    原本林有益隻是被撤了職,後來去了一家新公司,但也沒改掉手長的壞習慣,攤上職務侵占。


    以前林有益犯了事兒還有周阿保他,現在他可沒人保了,也給坐了牢。


    這些都是曾經讓陳鋒不太愉快的人,代表了他的性格構成中負麵的一麵。


    他的人生中也還有溫暖的一麵。


    當初他在敬老院打工時曾幫助過他的老人如今已經全部去世。


    陳鋒無法親自前往掃墓,便拜托龍叔安排人,幫他到每一位老人的墓前擺上一束花,留名為“曾經被幫助過的臭小子”。


    看完檔案後,陳鋒再又給何家琪打去電話,寒暄一二,並隨口扔出去兩首歌。


    當年的何家琪,勉強算他的半個貴人。


    緊接著便是陳黎。


    最後,陳鋒看著那個自己額外添進去的名字,陷入沉思。


    這名字是梁源。


    除龍叔之外,甚至沒人知道梁源是何許人也。


    這是他心中藏納的秘密之一。


    如今的梁源還在一所學校裏默默無聞的當個音樂老師。


    根據龍叔的調查,梁源在學校裏對陳鋒本人和鍾蕾極為推崇。


    他欣賞鍾蕾的歌聲和才華,更崇拜陳鋒的創作能力,尤其喜歡給學生推薦《心中的蓓蕾》、《獨戀廊橋》、《風飛花》這幾首抒情民謠。


    梁源認為這幾首歌將抒情民謠抬高到新的高度,讓民謠曲風登堂入室了。


    陳鋒看著梁源的這些“語錄”,心情著實有些五味雜陳。


    他歎口氣,給如今已升任q音總裁的馬天華打去電話,告訴馬總這裏有個可以登堂入室的創作人正默默無聞著,讓馬總牽線搭橋,發掘一下這人。


    他再把如今在星峰娛樂裏負責公關的孟婉月叫來,讓孟婉月安排一下,找個合適的理由給自己的養父母安排一下。


    兩人之前曾在陳鋒這邊拿到數百萬的現金。


    隻可惜陳鋒的安排並未起到好的作用。


    這老兩口拿到錢真就沉不住氣,立馬穿金戴銀,然後大手大腳的借出去不少收不回來的錢,又給人忽悠進股市、期貨和p2p裏,沒折騰多久就把錢敗得一幹二淨,一個字兒也不剩。


    臨到頭來,這老兩口非但沒發財,現在反倒欠了一屁股債。


    有些人窮是有道理的。


    陳鋒原本不打算管,但既然他要給自己了解“後事”,就要了斷幹淨。


    他先讓孟婉月去把這倆人欠下的錢還了,再給兩人存了個死賬戶,每個月隻能定期取兩萬,接下來這二人是死是活,他大約也管不了那麽多了。


    要說陳鋒有多恨這兩人,那也隻是他少年時的事。


    至於現在,他早已不在意了。


    隻是不料理一下,他心中總會有些顧忌,影響他的心境。


    這諸多事情安排下去,陳鋒心頭果然放鬆很多。


    不知不覺,時間抵達7月20日,該開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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