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蕭翌晨想要表明自己嚴肅態度時,老店主話鋒一轉道,“畢竟這年紀大的書,保養起來可不容易。”


    “不過,”老店主拍了拍蕭翌晨的肩膀,微笑道,“我相信你。”


    “可以處理好這一切。”


    驟雨初歇,門被老店主打開,外麵風雨交加的嘈雜聲,消失了。


    這一切都很奇怪。


    蕭翌晨走在回去的路上心想。


    可也的確,讓他的心情平靜了下來。


    明明夜色已經步入深沉,沒了烏雲與雷雨的存在,反而顯得那樣純淨。


    純淨的黑暗。


    想到這裏,莫名地蕭翌晨竟然笑了出來,他近乎喃喃地低聲念叨,幾個字眼在唇齒間交疊纏繞,不知為何就戳中了他的笑點。


    一腳踏入濕氣沉沉的陰影中,殘缺不堪的水泥地與蜘蛛網密布的牆角此刻顯得也並不是那麽的礙眼。對麵僅僅隻是隔著一扇生鏽的鐵門,叫喚聲絲絲繞繞地傳了過來。


    蕭翌晨熟門熟路地穿過黑暗,屋裏並無多少家具設施反而讓他落得清閑。輕巧地坐在床上,被贈與的書籍還老老實實地待在自己的懷中。


    零星的光點點綴在漆黑純正的夜,窗外時常嗡鳴作響的風箱,此時此刻也聽不見動靜。


    日常習慣的景象沒有出現,從未見過的跡象顯現在麵前。同樣的,蕭翌晨心中誕生出了一個幾乎已經很久都沒有過的任性想法——


    打開那一盞從未用過的小燈,靜靜地靠在床邊,翻開懷中這本書的書頁。


    即使如此想要任性,在這樣的現實條件限製下,蕭翌晨可以做到的,也隻是忽視那岌岌可危的電費,放肆地挑燈晚睡一會兒。


    時光仿佛被凝結在這本書上,泛黃的紙頁上的文字卻完好無損,並不影響閱讀。


    從扉頁一張張翻開,裏麵以文字構築了一番奇妙的世界。在書店時並沒有多麽仔細地認真欣賞其中的內容,直到現在,蕭翌晨不得不承認自己的選擇說不定就是最好也是最適合自己的那個。


    夢境奇幻,虛無縹緲,現實交疊。也許是因為自己如今置身於黑暗,與此相對的,他的眼前慢慢浮現出一幅亮白如晝的畫麵。


    黑色與白色不斷閃現,閃現的速度越發加快,入目,視野之間滿是黑白二色,不餘任何摻雜。


    不對!


    蕭翌晨在自己的意識陷入恍惚之時,心中猛然劃過這樣的念頭。


    不對——


    並不是自己想象中幻化出來的場景,而是真正的,完全沉浸的世界!


    “彭——”


    一聲巨響,震得蕭翌晨感到周身都隨之一震,慢慢睜開雙眼。入目滿是純然的白,卻在自己視線逐漸掃視著周圍時,白茫茫的天地之間像是被人滴上了顏色,逐漸翻開波紋,渲染開來。


    層層疊疊的波紋擴展,目之所及之處,一滴又一滴的顏色墜落,被波紋掃過的地方,白色之上出現破土萌芽的綠植,細嫩的綠芽一點點萌發生長,在頃刻之間成為了參天大樹;剔透的冰藍也層層出現,像是突然之間就被凍結在此,又不甘寂寞地掙紮著向外蔓延......綠色,藍色,紅色,粉色,蕭翌晨的眼睛注視到哪裏,哪裏就浮現出一片片絢爛的光景,直到天地之間的純白都被填補完整,再無一絲空閑。


    “這是......這到底是什麽?”


    如幻如夢,真假虛實皆是夢境。


    腦海中突然回想起自己在書中看到的話語,蕭翌晨怔愣著重複道,不敢置信卻也不得不信,“難道,這裏是夢境,我的夢境?”


    古有神說,要有光,於是便有了光,神說上下要分隔開來,於是便有了天地之間。蕭翌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精神正處於一種奇怪的亢奮中,可在這樣的亢奮下又像是有著什麽東西模糊了他的理智,傾吞了他的思考。


    自己的夢境,是不是就代表自己可以無所不能。蕭翌晨這樣想著的時候,心中浮現出一個大膽的念頭——他要試驗。


    試探性地邁出一小步,腳掌感受到真切的地麵,並沒有突然的陷落。蕭翌晨暫時鬆了一口氣,緊接著伸出腿,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


    來到不遠處那顆直衝雲霄的巨大植物前,慢慢地將自己的手掌貼向這顆植物的表麵。光滑的觸感,從掌心傳來,沒有一絲粗糙。冰涼帶著濕氣,仿佛薄霧與晨露在此留下的點點痕跡。


    如果我想讓它縮小……


    “倏——”地一聲,衝天巨植極速從上向下墜去,破空聲與地麵的震動此起彼伏,可蕭翌晨分散一絲注意力觀察四周,即使看上去動靜如此之大,天地間卻也仍然凜然不動。


    “三,二,一……”


    如他所料,如他所願。


    蕭翌晨沒有猜錯,這裏是屬於他自己掌控的地盤。


    確定了這件事情,對於身前這個存在的好奇頓時減少了不少,他擺了擺手,隨意地說道:“恢複原狀吧,”


    話音剛落,原本縮小的植物又複最開始的活力,忽而升高放大,直衝雲霄,抬眼便看不到終點與邊際。


    蕭翌晨往四下望去,遠處看不到盡頭,近處是一片在自己眼前誕生的絢爛,抿了抿嘴,蕭翌晨抬腳向前走去,腳步沒有絲毫猶豫。


    這裏的一切都寫滿了夢幻,非現實可有。越往前走,蕭翌晨越能清晰地認識到這件事情。


    腦海中的那個認知與念頭,也隨著他自己的探索,而越發堅定不移。


    不知走了多久,也許其實並沒有過去多少時間。到處奇花漫野,奇異的景象比比皆是,看久了倒也習慣了,不再驚歎。


    在夢境中,蕭翌晨感受不到時間的概念,他下意識地認為,自己走了很遠的路途,時間多少應該有所改變,可莫名地有一個念頭,像是提醒他,時間也許並沒有走遠。


    蕭翌晨慢慢停下了腳步,蹲下身子,用手指觸碰地麵。斑斕顏色延伸到這裏就戛然而止,再也沒有向前,像是有什麽存在阻止了他的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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