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說,你因為受這種汙染的影響,所以實力下降到和平民差不多,並且還損失了大半的記憶?”


    名為漢斯的男子半靠在一顆枯樹上,謹慎而又小心翼翼的的和楊洋兩人保持在安全距離之外。


    “是的。”楊洋坐在離男子不遠的地方,沫兒則像是一名隨從般在他身旁侍立。


    “嗬,真是有趣的解釋。”漢斯嗤笑一聲,但在下一刻,那原本油腔滑調的神色驟然間冷了下來。“隻是……證據呢?這種天方夜譚一般的解釋,你又如何讓我相信?”


    “證據?嗬,這玩意我一點都沒有。”楊洋同樣十分冷淡的回應。“至於如何讓你相信….我現在隨時都能要你命這點算不算?”


    “要我命?”猶如聽到什麽無比可笑的事情一般,漢斯不顧自己身上恐怖的傷痕,突然間捂著肚子突然大聲笑了起來。“你別開玩笑了,暗鴉騎士團中所有的人都不會在意自己的生命,因為——”


    “我們已將生命奉獻給永夜,用一切作為代價,隻為在溘然長眠之前,見證拂曉的到來。”在對方說完之前,楊洋便輕聲接到。“這是暗鴉騎士團入團中的宣誓詞,也是團中每個人的信念所在,所以我也知道,你絕對不會懼怕這種威脅和死亡。”


    聽到這段熟悉的話語,漢斯猛然眯起眼睛,就見他稍微注視了楊洋一會,然後才回答道。“雖然不算什麽秘密,不過看看來我倒是還能和你聊一聊——更何況…..”


    重傷的男人垂下頭,將自己的表情隱藏在陰影當中。“暗鴉騎士團也已經不存在了。”


    “…….”楊洋沉默無言,他僅是緊盯著對方的雙眼,等待著接下來的言語。


    “你或許不知道,就在前三個月前,因為後方的背叛,整個騎士團都在北方的戰役中灰飛煙滅,團長不知所蹤,十二位騎士長沒有一個活著回來。”漢斯低著頭,用平緩的聲音輕輕說道。“我們這些後勤人員雖然因為留守後方而幸存了下來,卻仍然被王國當成累贅,在被打散之後,就十分隨意的扔到了這個前線,最終在一場潰敗中…..徹底成為了曆史。”


    “兩個問題,一,你如何活下來,二,有怎麽被區區一隻血肉侍從給追殺到這種程度的?”楊洋十分不禮貌的打斷了對方的話語。“雖然失去了不少記憶,也未曾親身經曆,但是我知道一月前那場大潰敗的殘酷——以你三等士兵的水準不可能在那個戰場中活下來——但是你卻又不至於連一個最低等的侍從都打不過。”


    “很簡單,因為我和我的戰友在那場潰逃中就被俘虜了。”或許是從楊洋的話語間看出了什麽熟悉東西,漢斯的話語略微輕鬆了下來。“我們都是後勤人員,而且被俘期間又受到了…..十分殘酷的折磨,所以實力下降的厲害,這次越獄已經費盡全力了,實在沒有多餘的力氣應付這個家夥了…”


    說道這裏,男人突然搖搖頭,苦笑了起來。“如果不是遇到你的話,就算我還有一些餘力,能夠勉強拚死那個怪物,最終的結局恐怕也是跑不了多遠,就被邪魔們的大部隊所追上,然後重複一遍剛才的情景,最後淒慘的死去吧——所以無論你的身份是誰,目的如何,單論救命之恩來講,還是多謝了。”


    “到現在才想起說謝謝嗎?算了,我就先坦然接受了。”雖然隻是靠著自己零星記憶在與對方對答,但是楊洋臉上卻見不到任何違和之色——從始至終,他都保持著一種十分平穩的語調。“剛才我聽到了你說你的戰友,我想問一下,和你一同被俘的那些人也都是騎士團裏的?”


    “沒錯,或者說…….”背靠著枯樹,漢斯像是已然看開一樣抬起頭。“我們就是暗鴉騎士團最後的餘存了。”


    ——就是這個!


    聽到這一句話,楊洋心中驟然湧出一陣激動——但馬上就被半魔化的思緒給壓製了下去,就見他依舊用平淡如常的語氣說道。“那麽他們人呢?還活著嗎?”


    “我也不太…..等等,你問這個幹什麽?”漢斯突然猛地抬起頭,用警覺的目光看向楊洋。


    “這還用問嗎?我要幹的事情很簡單。”仿佛沒有看到那種質疑的眼光,某人隻是拄著長槍,從坐著的青石上緩緩站起。“當然是為了救他們。”


    “救他們?你在開什麽玩笑?”重傷的男人望著楊洋,就像望著一隻自不量力,撲向火焰的飛蛾一般。“就算我當你在剛才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可以你這種實力又怎麽可能在重重看守中救出那些人?別說營救了,恐怕你連走到哪裏都成問題——”


    “漢斯,我想我可以這麽稱呼你。”楊洋又一次打斷了對方的言語。“你又為什麽要逃出來?這周圍都已經成為了濁海的淪陷地,你應該知道,自己就算從牢籠中逃出來也活不了多久——但是你又為什麽要逃跑?”


    聽到這驢唇不對馬嘴的問題,漢斯先是一愣,然後才長吸一口氣,緩緩的說道。“當然是為了能夠有尊嚴的死去,就算最後的結果都是被追上,虐殺掉,也總比像隻懦夫一樣待在牢房裏,等待被獻祭…..或者是純粹被當做食物要強。”


    “那我也是同樣的道理。”楊洋挑起嘴角,露出了一個笑容。“就像你說的,我這次不是要去救他們的命,而是要給他們尊嚴——與暗鴉騎士團這個名號相配的,屬於戰士的尊嚴。”


    “真是一個有趣的理由,對於一個初次謀麵的人你也真是情深義重了…..可是還是剛才我所說的——我又該如何去信你?”漢斯仍然眯著眼,低笑著質問著。“就憑你那一個徽章,一張嘴,還有對騎士團了解的一些信息?”


    “你別無選擇。”楊洋走到對方麵前,同時抽出了一張符紙。“別著急反駁,這並非是像剛才那種試探性的威脅,而是在此刻,你要是想活下去,想救出那些戰友的話,就唯有相信我。”


    輕輕咬開食指,楊洋用鮮血在夔牛皮上迅速的繪出了一個符文。


    “當然,作為誠意,我還是會先行讓你看到一些東西的,比如說幫你們逃出這個死地,又比如說…暫時性的治好你。”


    楊洋將符紙向前甩出,然後輕輕打了個響指——伴隨著一捧火光,符紙迅速的在半空中燃為灰燼。


    倚靠在枯樹上的漢斯突然感到臉上有一絲濕潤的感覺,他抬頭向上望去,緊接著,便看到——


    一陣絕不可能出現在此地的細雨,正於半空中飄揚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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