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日,季濃便也乖乖地縮在自己的船艙裏養病,迎著朝容“公主終於長大了”的慈愛目光,像是殺頭一般灌下一碗又一碗苦藥。至於謝遙,雖是日日都來噓寒問暖一般,可再未與她單獨說些什麽,在不知內情的其他隨行人眼中,二人不過是尋常君臣而已。


    季濃隱約知悉他這番態度因何變化,便也就打定主意,敵不動我也不動。畢竟原身就是這般對待謝遙的,她如法炮製起碼不會出錯。眼下最要緊的事情,還是自己那位從沒見過的便宜父皇。


    夜晚的甲板上,隻有值夜的護衛靜靜站著,瞧見季濃從船艙中出來,更是死死地低著頭,生恐見到她的臉孔。若非季濃早早在鏡子中仔細瞧了這具身體禍國殃民的長相,隻怕是也要懷疑自己是不是生的其醜無比。


    再次感歎了一句萬惡的統治階級,她已經站在了船頭,護衛都小心翼翼地守在身後,麵前隻有桅杆上掛著的幾盞風燈,和似乎靜止一般的運河水。


    “第一,站穩腳跟;第二,拉攏原主的心腹;第三,和太子搞好關係,還要保護好自己的七哥。”


    明日便要抵達京城,原主剛剛回京時的局麵她尚有印象,深感不安之際在船艙裏頭輾轉難眠,便就來到這默默地盤算著。


    站穩腳跟倒是好說,隻需照著原主做的如法炮製。另外原著中似乎還提及了原主的母族,雖說女主與他們並不親近,可她的母族卻是屢屢在關鍵時刻暗中相助。且不管原主如何,她打定主意要抱好兩個舅舅的粗腿。


    至於原主的心腹,除了那些相互抬轎的政治夥伴,屬於她的死忠粉們,好像,都和她有著某些不可描述的關係,呃,都是脖子以下的大尺度描寫。她歎了口氣,瞧了瞧自己,事到如今隻能指望著係統的忠犬禮包,有那兩位為女主拋頭顱灑熱血的忠誠麵首吧。


    至於這個七哥,是女主後半生最大的心結。她幼年喪母,又沒有同母兄長,自小雖是皇帝親自帶大,可到底是個沒娘的孩子,因此對人極是防備。唯有這個庶妃所出的七哥,是她真正信賴依戀之人。可惜,在新皇即位之後,這個幾乎是透明人的七王爺還是叫他感到了危機,於是命他就藩閩地,不料他卻將封地經營的頗好,幾年下來朝堂五品之下的地方官吏,竟有四cd是閩地之人。於是,構陷之下,鋃鐺入獄,竟不知怎的也將原身牽扯其中。這位七王爺一己之力倒是全部扛下,換的原主平安過關,自己卻是一杯毒酒了卻姓名,隻剩下一個通房丫鬟腹中的遺腹子,被原主秘密保住,便是日後的小皇帝。


    這位七王爺死後,原主行事再無顧忌,也無人約束,可以說,若他不死,女主未必會是這般的結局。


    她又歎了口氣,思考著,如何能保自己這個兄長。


    除非,除非太子換個人做!


    突然想出的對策不過興奮了一秒,拉下自己這個備受榮寵娘也受寵的太子哥哥,哪裏是那般容易,否則原主也不會是那般魚死網破的姿態與他纏鬥了。況且在這個極重身份的朝代裏頭,這位七哥哥的出身相較太子實在是差了點。


    一陣江風吹來,她忽然打了個冷顫,如今已是九月末,這一路北上,倒是愈發的冷了。


    忽而肩頭傳來一陣暖意,一件猶帶著人體溫的衣裳被裹在了她身上。她借著昏暗的燈光低頭一看,是件繡著竹葉暗紋的男子衣裳,還隱隱透著白檀的香氣。


    “殿下是想染了風寒,弄出副病美人的姿態,去討陛下的憐惜嗎?”謝遙的聲音就在她耳畔,四平八穩還有點諷刺。


    這畫風轉變的好像有點快...誰能告訴她白天還溫和有禮的謝遙怎麽突然成了毒舌呢?


    季濃心裏默默地給他記上一筆,伸手撥開肩上的外袍,緩緩道:“既然謝大人如此清楚,這件衣服,本宮也就不需要了。”


    謝遙的手卻按在她的肩頭,力道不大,卻叫她也無法掙開。


    “謝遙!”季濃倒是真的有些摸不著頭腦了,便也就做出一副氣惱的樣子,等著他的反應。


    謝遙果然不負眾望地溫和了幾分,似是在哄她一般道:“殿下如今已是單薄的一陣風都能吹跑了,若是真的再病一場,回京數月就得叫人磋磨死。這病啊,裝裝就好,何必來真的?”


    季濃是典型的吃軟不吃硬,聽他這麽說,便也就沒法再給他冷臉。可其實她對於如何和謝遙相處,還尚未摸到門路。即便是原著中,謝遙確實是情深不悔至死不渝,可他又偏偏是女主心頭最深的一刀,這樣複雜的人類情感,季濃表示自己壓力很大。


    但劇情到這裏的時候,兩人後半生的那些恩怨糾纏還什麽都沒發生,自己也料不準這位看起來就深不可測的謝大人對於自己是個什麽態度。


    但不知道為什麽,麵對謝遙,她總是有一種不知從何而來的謎之自信,就好像無論自己如何對待他,他都不會輕易就放棄自己。


    “謝遙,我未嫁時,你對我不屑一顧。如今我嫁了人,又成了寡婦,你偏偏跑來噓寒問暖關懷備至。我不懂,我真的不懂。”


    季濃歎了口氣,回想以前看過的一些吐槽貼,緩緩昂頭看向月光,擺出了一個高傲而又孤單的姿勢。也虧得原身自小便受宮廷全方位打造,身材極好,儀態堪稱完美,做出這個姿勢,還真稱得上是萬分優美。


    “濃濃...”身後的人,語氣黯然,念她的名字,甚至夾著顫抖,仿佛承受不起這名字的千斤之重。


    哦,原來都是能這麽叫的親密關係啊。季濃仍舊維持著這個姿勢,心中卻是有些得意,隻靜靜地等著謝遙的下文。可就在她脖子都有些發酸的時候,還不見後頭有什麽動靜。


    她估摸著謝遙已經走了,畢竟方才他來的時候就是悄無聲息,便一瞬間就塌下了繃直的脖頸,準備回去睡覺。


    啊?他沒走?


    看見仍舊站在那裏的謝遙,季濃的心中霎時奔過一千隻羊駝,這是鬧哪樣?自己剛才的樣子不會被他看到了吧...辛苦維持了那麽久的高貴冷豔啊...


    “本宮累了,失陪。”心裏流淚,但臉上仍舊麵癱的季濃故作冷淡地道,也不待謝遙回答,便從他身邊而過。步履雖是走的仍舊儀態萬方,可步速卻是暗暗加快,倒像是落荒而逃。


    謝遙仍舊站在原地,季濃的這幅姿態落在他眼裏,便是褪去了偽裝之後的迷茫無助。


    她還隻是那個小姑娘,色厲內荏,一戳就破,卻叫他心口疼痛的,仿佛被捅了一刀。


    他不知如何贖罪,也不知道怎能換的她待他一如往昔。如一切能重新來過,他搖了搖頭,拋開了這個念頭,即便重新來過,也不會比現在好到哪裏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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