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國上將軍趙佗率領大軍逼近賀蘭,雙方交戰一場後,趙佗便派出使者與月氏假意和談,欲要以兵甲糧食,換取月氏南方的一片土地。”


    “月氏翕侯貪圖秦人獻納的東西,相信了趙佗,結果在約定的時間,被秦軍趁著夜色突襲?”


    聽著斥候嘴裏傳過來的話,頭曼單於有些發愣。


    這事情怎麽越聽越耳熟呢?


    “大單於,這確實是秦將趙佗的招數,他當初在代國的時候,就是這麽對付我們的!”


    “我們匈奴人就是太過質樸,相信了秦國使者酈食其的話,認為秦人會信守諾言,結果失去防備,被那些卑鄙的秦人用夜襲打敗!”


    左骨都侯呼延蔦咬牙切齒的說著。


    呼延蔦還記得那個叫做酈食其的使者,入營的時候對他滿臉笑嗬嗬,私下送他一雙上好玉璧的事情。


    呼延蔦當時還想著這酈食其人不錯,準備在交易完成後回贈他幾個奴隸。


    結果沒過幾天,秦人就不講規矩,趁著夜色襲擊,打的匈奴人倉皇逃跑,那雙玉璧也在混亂中遺落,不知落到了誰的手上。現在想來還有些可惜呢。


    頭曼單於狠狠瞪了呼延蔦一眼。


    這家夥一番話,讓大單於夢回代地的那一夜。


    那是頭曼單於永遠都不想回憶的痛。


    但這樣一來,頭曼單於也確信了月氏人的遭遇沒有問題。


    這種缺德的事情確實是趙佗能幹出來的。


    而且秦人騎兵少,正麵打不是月氏騎兵的對手,隻有使用這種招數才能取得勝利。


    “趙佗這個小崽子,果然陰險狡詐,用這種招數對付了我們匈奴人,又拿去對付月氏。哈哈哈,月氏這群沒腦子的蠢貨,活該!”


    頭曼單於幸災樂禍的笑起來。


    他很高興,發自內心的相信這是事實。


    自從代地一戰,他被趙佗擺了一道後,這件事情就常被左穀蠡王等匈奴中的反對派用來嘲笑他,將其作為打擊頭曼單於威信的一個案例。


    他們說頭曼沒腦子,被秦人耍的團團轉。


    如今月氏人的遭遇算是幫頭曼單於做了一個證明,也分擔了嘲諷的火力。


    這可不是他頭曼單於沒腦子,而是秦人太狡猾,沒看到月氏人也中了秦人奸計嗎?


    他回頭看向一旁的左穀蠡王,戲謔道:“烏鹿虛,沒想到奪了你牧場的月氏人居然被秦人夜襲擊破了,看來世界上沒腦子的人還真是太多。”


    烏鹿虛麵無表情,知道這是頭曼單於在譏諷他。


    月氏人沒腦子,那他這個被月氏人偷襲,連駐牧地都丟掉的左穀蠡王豈不是更沒腦子了。


    不過他現在的關注點不在這裏,而是在那群月氏人的身上。


    烏鹿虛咬牙道:“大單於,月氏人向來和我們匈奴不睦,他們又奪取了我們在大河以南的牧場,可以稱作仇人,如今他們被秦軍打敗,正是一條落水的狗,我們正好將這些月氏人騙過來宰了,以報仇恨。”


    頭曼單於臉色嚴肅起來。


    相比匈奴隻被秦軍在代地殺了一萬人,月氏人付出的代價就很慘了。


    因為匈奴攻打代地的時候,族人都留在遠方,南下的都是些可以征戰的引弓之民,見勢不妙,直接逃跑就是,故而被秦軍攻打後損失有限。


    但月氏奪取河南地後,卻是將整個部族數萬老弱婦孺,一起帶到那裏放牧。


    月氏被秦軍夜襲重創,他們的軍隊並不能像匈奴一樣逃跑。


    為了保護部族中的婦孺與老弱,月氏人隻能繼續和秦軍戰鬥,麵對秦人的強弓勁弩,堅甲利刃,損失非常慘重。


    據說連一部翕侯都在戰鬥中被秦人捉了。


    這種打擊下,月氏的軍隊再也無法抵抗,隻能拋下族人和牲畜逃命。


    但秦人占據著南方通往河西的通道,故而這數萬月氏人不能南下,隻能倉皇北逃。


    秦人駐守在北方負責封鎖大河的軍隊,就是收到了堵截這些月氏人的命令後南下。


    隻是被堵住了逃生之路的月氏人像是瘋狗一樣,為了活命而瘋狂攻擊。


    再加上他們騎兵多,北方的秦軍騎兵少,還真被這群月氏人殺出了一條路來,使得他們衝到了大河附近。


    那些留守在大河附近的小股秦軍接到這個消息後,知道寡不敵眾,為了避免輜重糧草落入月氏人手中,便盡數將其扔到大河裏,然後輕騎逃跑。


    如今,頭曼單於派往大河南方的斥候,就是碰到了這支數量足有兩萬左右的月氏騎兵。


    被月氏的首領告知月氏人想要投靠匈奴,一起對付後方追趕過來的秦軍。


    斥候將月氏首領的意思帶了回來,隨同而來的還有一個叫牙骨達的月氏使者,詳細的向頭曼單於描述了月氏人的淒慘遭遇,並表達了乞求投靠的意思。


    不過現在是匈奴人內部商量的時間,便將那使者暫時帶走。


    頭曼單於需要和諸位貴人進行商議,他們匈奴人接下來該怎麽做。


    這個時候,擺在匈奴人麵前的就有三個選擇。


    一個是拒絕月氏人的投靠,將他們堵在大河南岸,坐視他們和秦軍相互廝殺拚鬥。


    另一個選擇,是答應月氏人渡河投靠的請求,放他們過來,結為盟友,然後一起對付南方的秦軍。


    現在左穀蠡王烏鹿虛提出了第三個方案,先將這些月氏人放過來,然後再將他們消滅吞並。


    “你的眼睛被仇恨蒙騙了!”


    “月氏人並不弱,這兩萬騎兵過河來,你以為他們就對我們沒有防範嗎?真要打起來,就算能將他們消滅,我們匈奴人也會損失不少,最後全便宜了從南方來的秦軍。”


    頭曼單於滿臉冷笑,對著烏鹿虛一頓嗬斥。


    這左穀蠡王是頭曼單於的政治敵手,他提出的任何意見,大單於都不能同意,還要狠狠訓斥回去才行。


    更別說這個意見在頭曼單於眼中,確實是個狗屁不如的東西,隻知道複仇而不顧大局。


    呼延蔦立刻道:“大單於,那我們就不同意這些月氏人的請求,將他們堵在大河對岸,讓他們和秦軍血拚,不管誰輸誰贏,最後獲利的都是我們!這正是老燕王說的,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咱們就在這裏做這個漁翁!”


    呼延蔦說完後得意洋洋,認為自己定然說中了大單於的心頭所想。


    然而頭曼單於卻是臉一愣,訓斥道:“短視!”


    “現在月氏人被秦軍偷襲重創,他們逃到大河邊的人不過兩萬左右,還都是些殘兵敗卒,估計連糧食都沒有多少,這樣的戰鬥力,能給秦人造成什麽傷害?等到趙佗的大軍壓上來,這些月氏人恐怕殺不了多少秦軍,就會被秦軍給消滅掉。”


    說到這裏,頭曼單於臉色變得陰沉起來,低吼道:“秦軍消滅了大河以南的月氏,與我們隔著大河相望,你們認為這些秦人會停下進軍的步伐嗎?”


    匈奴貴人們被大單於質問,麵麵相覷後,紛紛搖起頭來。


    秦軍的侵略性太強了。


    先是滅了東邊的六國,如今又打了月氏,據說東邊的東胡也和秦軍對上了,如果說秦軍在占領了河南地之後,沒有渡河的想法,這些匈奴貴人肯定是不相信的。


    秦人侵略成性,殘暴如虎狼,一定會渡過大河,來搶奪他們匈奴人的草原。


    頭曼單於見到諸位貴人的神色,滿意的點點頭,說道:“所以對我們匈奴來說,現在最好的選擇,就是答應這些月氏人的要求,讓他們渡河,收留他們,日後和他們一起對付追過來的秦人!”


    “月氏,是被搶了窩棚和食物的餓狗,如今向我們尋求依靠,隻要我們對他們敞開懷抱,扔上幾根骨頭,就可以將他們收為己用,用來對付更凶惡的秦人,這樣的做法,才是真正的有遠見!”


    眼見頭曼單於選擇了收留月氏的方案。


    左穀蠡王冷笑道:“大單於,這些月氏人可不是什麽餓狗,他們也是草原上的狼,你就不怕收留了他們,到時候被其反咬一口嗎!你可別忘了,大河以南的土地是誰從我們手上搶過去的。”


    頭曼單於嗤笑道:“狼?再凶惡的草原狼,到了我的手上,也得變成一條乖乖啃骨頭的狗。”


    “這些月氏人被秦軍偷襲,還被搶走了牧場和部族,他們和秦人有深仇大恨,所以一定會幫著我們打秦軍。正因為他們失去了牲畜和部族,缺乏食物,所以就算渡過了大河,也隻能依靠我們匈奴來供應,我們掌握了月氏唯一的食物來源!”


    “更別說,我們這裏可是有九萬匈奴勇士,莫非還怕他區區兩萬月氏人?”


    頭曼單於很自信,口中的話也聽得匈奴諸位貴人連連點頭。


    掌握了月氏人的食物來源,他們確實可以將那些月氏人當成狗來使喚。


    大單於說的沒毛病。


    看著左穀蠡王烏鹿虛陰沉的臉色,頭曼單於心中更是發笑。


    他為什麽想要收留月氏,除了前麵說的用來對付秦軍外,更主要還是月氏搶走了烏鹿虛的牧場,他們之間是仇敵。


    老燕王說過,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如今他頭曼單於威信大跌,實力也不夠強,匈奴諸部中有許多人不服他。


    如果他能掌握這支月氏軍隊,將其收服,當成一條真正的狗來使用,那麽他的實力將在匈奴諸部中占據壓倒性的優勢。


    月氏人的投靠,是他頭曼單於增長實力的一個機會。


    人做出的選擇,大多會和利益有關。


    有利,則選。


    頭曼單於收服月氏的念頭,在月氏人順利渡過大河後,越發的強烈起來。


    因為這支月氏殘軍的首領,竟然是一個美貌的女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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