鋒利的矛尖正對著正麵衝來的匈奴勇士。


    有速度快的匈奴騎兵徑直撞上來,當場被紮了個對穿。


    也有機靈的馬兒眼見前方是一片閃亮亮的金屬森林,立起了身子,不願撞上去。但這樣的後果就是被緊隨其後趕來的匈奴騎兵撞上,就像連環車禍一般,一騎撞一騎,人叫馬嘶之聲不絕於耳。


    更多的騎兵,還是狠狠的撞上了秦軍的車陣,他們想要憑借強大的戰馬衝擊力,撞出一條路來,衝進秦軍陣中,大殺特殺。


    卻月陣是如同彎月一般的弧形。


    因為形狀的緣故,匈奴人越向前,所受到的殺傷也就越大,同時因為弧形可以分散受力點的力,有著良好的抗衝擊能力,導致匈奴人的衝鋒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有力。


    反而是陣內的秦軍借助武剛車擋住匈奴騎兵後,以長矛、長鈹快速抽插,對匈奴人造成了巨大傷害。


    在卻月陣後方,秦軍弓弩手,不停上弦,然後拋射陣外。


    車陣外,是密密麻麻匈奴人,從天而落的箭矢,可謂是箭無虛發。


    雖然也有後方的匈奴騎兵以箭矢拋射反擊,但他們手中的小短弓,不管是射程還是威力都遠遠不如陣內的秦軍弓弩,造成不了多少傷害。


    北河岸邊,整個戰爭場麵就像是當初月氏圍攻秦軍車陣的重演。


    不同的點在於整個卻月陣背水而立,後方是滔滔北河,上有秦軍舟師控製河道,使得陣內的秦卒不用擔心後方來敵,能夠一心一意的和匈奴人拚死廝殺。


    同時卻月陣兩翼環抱河岸,借助河邊的淤泥地麵,能有效的限製戰馬衝鋒,削弱匈奴騎兵的衝擊力,使得陣內秦軍受到的壓力並沒有想象中的大。


    當然,更重要的是陣內這五千秦卒皆是從全軍選拔的壯勇之士,或是身強體壯力大無窮,或是如王陵等人一般,在從軍之前就是和人私鬥拚殺的遊俠好漢,戰鬥力很強。


    他們的主將王離,更曾親自指揮過秦軍車陣抵抗月氏騎兵的戰役,有相關的作戰經驗。


    一回生二回熟,王離站在河邊的車輿上,指揮若定,不時下達命令,調集各兵種配合防護,使得秦軍卻月陣在匈奴人一輪又一輪的衝擊下,穩如泰山。


    在這樣的情況下,隨著時間的推移,兩萬匈奴人竟開始撐不住了。


    “上將軍,這卻月陣果然好用,照眼前的情況打下去,匈奴這兩三萬人就算全死光了,也不可能破陣。”


    陳平撫掌而讚。


    趙佗笑而不語。


    他如果沒記錯,原本的曆史上,宋武帝劉裕以兩千人布卻月陣,大破北魏三萬精銳騎兵,成為“以步製騎”的經典案例,堪稱氣吞萬裏如虎。


    如今他以五千精兵在準備周全的情況下,布卻月陣以敵兩萬匈奴騎兵,自然是輕輕鬆鬆。


    旁邊的酈食其笑道:“還是上將軍運籌帷幄的好,如果不是在右大將身上做文章,讓頭曼單於來打這個半渡而擊,恐怕匈奴人也不會主動來咬上將軍的卻月陣。現在就隻看他們能咬多久的鉤了。”


    趙佗點頭微笑:“希望咱們那位大單於能拿出點狠勁,和之前那位貴霜翕侯一樣,不破秦陣不收兵。”


    說著,趙佗舉起手中的千裏鏡再次望向對岸。


    他想看看大單於現在的模樣。


    丘陵上,頭曼單於一邊叫罵,一邊憤怒的跳了起來。


    在諸位匈奴貴人麵前,表現了一番什麽叫做“暴跳如雷”。


    “這個秦軍的車陣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我兩萬勇士衝鋒,竟然打不進去!這是烏龜的殼嗎?”


    眼看著遠處戰場上,匈奴騎兵在秦軍車牆之前成片成片的倒下,秦人車陣依舊巋然不動,頭曼單於氣的臉色漲紅,憤怒的口水噴了老遠。


    他這輩子算是久經戰陣,在草原上曾打敗了無數的敵手,此生唯有兩次大敗讓他難以忘懷。


    一次是數年前他在代地被趙佗哄騙,遭遇秦軍偷襲。


    另一次則是在十多年前,頭曼單於剛剛統一匈奴諸部不久,正是誌得意滿意氣風發的時候,南下侵略趙國欲要劫掠一番,結果敗在趙將李牧手上,被破殺十餘萬騎,讓整個匈奴元氣大傷。


    那場大敗,他主要是因為輕敵而中了李牧的示弱誘敵之計,深入趙土,遭遇趙軍包圍,被李牧張左右翼圍殲。


    而且那一戰趙軍出動了兵車一千三百乘,騎兵一萬三千匹,百金之士五萬人,彀者十萬人,規模十分龐大,再加上還有李牧這種名將統率,嚴格算起來,頭曼單於輸得不冤,他也認可趙人的實力。


    但眼前又是個什麽情況,他兩萬匈奴騎兵去攻打幾千剛剛上岸的秦軍,居然沒有打進對方車陣,反而匈奴的勇士還越死越多,這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那些秦人仗著怪異的戰車當護盾,利用弓弩遠射,矛鈹抽刺,遠近攻守俱備,竟像是頭長著鋒利牙齒的老龜,一邊用龜殼扛傷害,還時不時的伸出腦袋咬上一口。


    這是匈奴人從來沒有見過的打法,讓頭曼單於在憤怒中還帶有一絲迷茫。


    蘇迦莎一臉憐憫的看著頭曼單於。


    她想起當初貴霜翕侯偷襲秦軍糧隊,在秦人車陣麵前嗑斷了牙齒,最終一敗塗地的事情。


    舊事重演,如果頭曼單於和貴霜翕侯一樣,不停的投入兵力去圍攻秦軍車陣,恐怕此戰之後,匈奴就完了。


    恰在這時,有兩位穀蠡王的親衛前來,請求大單於派人支援,說秦軍車陣即將被破,隻要再加一點人,他們就能打進去,將這支秦軍殲滅。


    頭曼單於沒有立刻回複,而是陰著臉轉向身側的諸位貴人,問道:“你們怎麽看?”


    諸位貴人麵麵相覷。


    其中呼延蔦說匈奴騎兵雖然死傷不少,但車陣內的秦軍同樣有死傷,隻要他們再加大兵力,一定能將秦軍殲滅在這裏,贏得此戰的勝利。


    這一觀點得到大多數人的支持,畢竟他們近十萬大軍來此,攻打數千人的秦軍車陣,如果無功而返,那叫什麽事?


    更別說前期投入了那麽多,死了這麽多人,這時候退走,豈不是徹底虧本了?


    在這種心理下,大多數匈奴貴人都在叫囂著增兵支援,必殲滅掉這支渡河的秦軍。


    頭曼單於看向右大將,問道:“伊韓邪,半渡而擊是你想出來的,你說呢?”


    伊韓邪硬著頭皮道:“大單於,隻要增兵,咱們早晚能拿下這支秦軍,到時候有了秦軍的裝備,一切都值了。”


    頭曼單於麵無表情,最終卻看向了一直沉默不言的蘇迦莎,問道:“貴女的意思呢?”


    蘇迦莎眼睛微眯,注視著頭曼單於的臉色,說道:“不如撤去,草原之民見利而進,不利則退,如今秦人車陣難破,北河之上又有秦人舟師,隨時會載著軍隊前來支援,既然速攻不下,不如退去,以保存實力,再和秦軍周旋。”


    伊韓邪眉毛皺在一起,看了蘇迦莎一眼,低下了腦袋不再多說。


    頭曼單於卻是露出了笑,點頭道:“貴女說的沒錯,秦人的車陣就像是老龜的殼,短時間內是打不下的,更別說他們的舟師正在南岸運兵……”


    說著,頭曼單於望向北河,隻見秦人船隻已經靠在南岸,身穿黑甲的秦卒正在有序的上船。


    乍一看還沒什麽,但若是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這些秦人的動作很慢,仿佛是故意拖延時間似的。


    頭曼單於作為草原上的狼王,一輩子曆經戰陣,自有一種敏銳的嗅覺,從這件事情上嗅到了一股不尋常的味道。


    再加上他已經上了趙佗兩次當,心中對其常懷忌憚,此刻已是生出了退意。


    見勢不對,先撤為妙。


    他深深看了遠方河岸的秦軍一眼,又回頭盯了右大將和呼延蔦一眼,最終下令。


    “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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