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將軍趙佗在南方大勝,秦軍攻占西甌全境,並斬殺西甌王阿拉莫的消息一傳回鹹陽,就立刻引起了轟動。


    相比南越和閩越,秦人對西甌的關注度明顯要高一層,其原因上一次秦軍南征百越,秦將屠睢是被甌人所殺,數萬秦軍歿於甌地。


    西甌就是秦軍的恥辱,也是皇帝大怒下,發誓一定要征服的土地。


    趙佗南平西甌,除了開疆拓土外,還讓皇帝大仇得報。


    始皇帝自然是欣喜若狂,在朝堂上連說下三個“好”字。


    這樣的好消息,更讓他因為烏孫之事產生的鬱氣和怒氣消了不少。


    在收到捷報的第二天,始皇帝下詔大酺天下三日,向全天下的黔首宣告此番南征大勝。


    同時他還宣布了對南征軍將士的獎勵和賞賜。


    殲滅西甌主力,以及殺死西甌王阿拉莫的曹參和韓信屬於是大功,皇帝在詔書中點名表揚兩人,各賜下爵位和金錢。


    曹參為右庶長,賞錢百萬。


    韓信則跨過大夫爵,成為左庶長,賜錢五十萬。


    無數人感到驚訝,同時心中生出許多想法。


    韓信在鹹陽的幾年裏,一向為朝中公卿注意。


    這些公卿看重韓信,主要因為韓信是趙佗的弟子。


    據說武功侯不僅親傳這位弟子兵書戰策,外出做事的時候還常常將韓信帶在身邊,可見武功侯對這個弟子寵信。


    他們沒想到,這韓信還真是一個有本事的人物。


    “二十歲的卿爵啊,這樣的年齡和功績,在我秦國除了武功侯外,沒人能和韓信比了吧?”


    “是啊,這真是有其師必有其徒。韓信二十歲就能成為左庶長,上麵還有武功侯護著他,此子日後必定前途無量。”


    “聯姻!”


    “吾等不敢和皇帝相爭嘉婿,但這武功侯的弟子可不能錯過!”


    一時間人心騷動,韓信成了秦國二代中的香餑餑。


    鹹陽城中,像辛氏、馮氏、楊氏、白氏、司馬氏等大家族都起了和韓信結親的心思,誰不希望自己家族裏能出個武功侯一樣的女婿,那豈不是能帶著全族飛黃騰達了。


    隻是因為武功侯師徒不在鹹陽,使得各大族一時間不好下手,隻能等著這場南征大戰結束後,再為自己家族去結一個良緣。


    有樂意交好的,自然也有對此感到不平的。


    “韓信不過仗著是武功侯的弟子,在軍中享盡了益處,殺死西甌王的功勞說不定還是其他人分給他的。”


    “是啊,這小子上戰場之前連爵位都沒有,突然間就擒獲了一個南越王,現在還和人殲滅西甌主力,殺了西甌王。你說這些事真是他自己幹的,我可不信,一定是武功侯有意培養,將好處全給了韓信。”


    “哼哼,這種把戲,吾等都明白。”


    以李於為首的公卿二代,對於韓信這個突然名聲大起的新秀自然是感到不滿意,並對韓信的功勞表示質疑。


    這種讓功勞的事情,在軍隊裏並不少見,屬於二代鍍金的一種潛規則。


    鹹陽距離西甌太遠了,數千裏的路程使得消息傳達很不通暢,故而說什麽話的人都有。


    不過他們隻敢將心裏的牢騷發在韓信這邊,麵對另一顆更加璀璨的星辰,卻沒人敢說什麽。


    “武功侯趙佗,克定西甌,複我國仇,特賜食邑千戶,錢百萬,田千畝。”


    “其子五大夫趙徹,蒙父之功。賜爵一級,為左庶長。”


    相比之前趙佗消滅閩越後賜子爵五級,攻取南越後賜子爵四級的情況,這一次皇帝隻給趙徹賜了一級爵位。


    但這一級卻比前麵的九級爵位還要重要。


    左庶長是卿爵,從大夫成為卿,屬於是質的飛躍。


    哪怕秦國軍功爵因為立功人數太多,導致現在有些貶值,但左庶長爵位依舊能在郡縣上任一高官,讓人仰視。


    趙徹才八歲就有了這樣的爵位,已經超過了九成九的公卿二代,鹹陽城裏怕是也隻有某位死了老父的倫侯能比他強一些。


    除去賜爵獎賞外,大喜中的始皇帝還要舉行一場家宴進行慶祝,以表達自己高興的心情。


    當長公主嬴陰嫚帶著兒子和女兒坐上馬車,準備前往秦宮赴宴時,她再次對兒子和女兒進行了一番囑咐。


    主要還是關於宮廷禮儀的事情,她們母子三人入宮的時間不多,也就是過年過節的時候才入宮拜見皇帝,所以嬴陰嫚有些怕兒女忘了禮節,鬧出什麽笑話來就不好了。


    “放心吧母親。張先生說過禮者,所以正身也。我隨先生學過禮儀的,不會亂說亂做。”


    聽到小趙徹的話,嬴陰嫚笑道:“我倒是忘了你那先生是荀卿的弟子,儒門重禮,這些倒是教的好。”


    “是啊,先生懂好多東西的。不過先生總是說父親比他懂得還多,言父親是當世最博學的人。可是我不太記得父親說的話了,母親,父親真的很博學嗎?”


    趙徹歪著腦袋看向嬴陰嫚。


    趙佗出征的時候,他才五歲,一晃三年過去,許多記憶不太清楚了。


    旁邊的趙芸更是疑惑的說著:“父親是什麽樣的?我都不知道父親長什麽樣子呢!”


    “他呀,長得平平無奇,沒什麽好說的。”


    嬴陰嫚將女兒摟在懷裏嘀咕了一句,又轉頭對趙徹道:“你父親知道的東西確實多,他說都是從公輸殘卷上學到的。等他回來我就讓他將公輸之法教你,也算是家傳學問了。”


    “好呀好呀,先生也說過公輸殘卷是一卷奇書,上麵無所不包,我一定要學!”


    趙徹開心的拍掌。


    嬴陰嫚聽到“無所不包”四個字,不知道想到什麽,臉上刷的飛起一團紅雲。


    她如果沒記錯,那公輸殘卷上,可還有些少兒不宜的知識。


    想到這裏,嬴陰嫚眼睛有些潤起來,腦海裏浮現出那個人的身影。


    思念,自心頭滋生。


    武功侯府的馬車停在秦宮外,母子三人下車時,剛好碰到太子扶蘇帶著家人趕到。


    “左庶長!哈哈,這裏有一個小庶長呢!”


    扶蘇見到趙徹母子,哈哈大笑著走過來。


    太子妃李姝牽著五歲的啟明跟在後麵,踱步而來。


    “舅父!”


    趙徹見到扶蘇,立刻嘻笑著跑上去。


    “見過皇兄,皇嫂。”


    嬴陰嫚牽著女兒上前,對扶蘇及李姝行禮。


    李姝回禮,對身側的兒子道:“啟明快來見過姑母。”


    “姑母。”


    啟明小聲的叫了一句。


    嬴陰嫚誇讚:“啟明可真乖啊。”


    “就是性格靦腆了一些,不如你家徹兒和芸兒呢。哎呀,好久不見芸兒了,可真是越長越乖巧,日後定是個傾國絕色。啟明啊,等下可要陪你芸兒妹妹好好玩一會兒。”


    李姝笑著回了一句,打量著趙芸的目光有些異樣。


    嬴陰嫚眼皮一跳,想到昔日聯姻的事情。


    她上前一步,微笑著將話題轉移到今晚的宴會上。


    而這時,小趙徹正在一旁對扶蘇講著他剛從張蒼那裏學會的一首詩。


    “我送舅氏,曰至渭陽。何以贈之?路車乘黃。我送舅氏,悠悠我思。何以贈之?瓊瑰玉佩。”


    小趙徹嘻嘻哈哈的笑起來:“我隨先生學這詩的時候,就想到了舅父。舅父啊,我可想你了。我沒有玉佩贈你,這首詩就送給你了!”


    扶蘇一怔,接著大笑道:“好一首秦風之詩。小徹兒,你既送我詩,那我也要回禮才行。剛好你新晉為左庶長,等我想想,得送你些什麽禮物呢?”


    舅甥二人開心的說著話,一旁的李姝卻是心頭有些不舒服起來。


    她是李斯之女,從小受過教育,知道詩賦典故。


    趙徹所吟的《秦風·渭陽》,表達了甥舅之間的深厚情誼,用在甥舅間並無不妥。


    但李姝如果沒記錯的話,這首詩是秦國國君秦康公,送別舅舅晉文公重耳回國時所作。


    雖然時代不同,不可生搬硬套,小孩子念詩更不可能嚴格要求他用對每一個場合。


    精通《詩》的扶蘇也不太在乎,隻看重其中情誼。


    李姝卻很敏感。


    這孩子,是把自己比作了秦國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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