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帝崩殂於鹹陽宮。


    對整個秦國來說,這無異於大山塌落,將讓整個天下為之顫抖。


    哭聲先從秦宮響起。


    尚書令趙高跪在屋外,痛哭流涕,既為皇帝之死而悲痛,又為自己的前途感到憂慮。


    被扶蘇招到宮中的將閭、榮祿、胡亥等諸公子見到永遠閉上眼睛的君王,同樣悲痛欲絕。


    “父皇!”


    胡亥母親早死,始皇帝就是他唯一的精神支柱。


    他自小最受始皇帝寵愛,父子之間很有感情,現在見到此景,哭到失聲暈厥,整個人無法站立。


    “鎮國侯,父皇離世,我心悲痛,還請君侯暫為我主持大事。”


    扶蘇答應了始皇帝日後不再哭泣,要成為真正的君王。


    可他性格自幼仁孝,此刻被兄弟們的情緒感染,雖未流涕,但也痛心至極,無法理事,故將重任交給了趙佗。


    畢竟旁邊的李斯已經七十多歲了,一番痛哭下,看上去站都站不穩,自然難以主持大事。


    “唯。”


    趙佗點頭應下,他再度看了麵容安詳,嘴角甚至帶著笑容的始皇帝一眼。


    昔日天保台上一別,趙佗就已經做好了這一天到來的準備,此刻在悲痛之餘,尚有理智存留。


    始皇帝安詳的死在宮中。


    他留下的帝國、皇權都將平穩的得到交接,這樣的結果比曆史上要好上太多。


    趙佗輕輕一歎。


    他往外走去,見到尚書令趙高正在門口落淚。


    趙高抬頭,望著趙佗,露出一抹渴望又帶有討好的神色。


    “君侯。”


    他是胡亥的老師,和太子扶蘇沒有什麽交情,等到太子登基為帝,他這個尚書令恐怕是幹不了多久,日後前程隻能落在自己這個兄弟上。


    趙佗眼皮微跳,他明白趙高的意思。


    這家夥可不是個省油的燈。


    但趙佗轉念一想,自己入秦後,多蒙趙高在宮中照應,給他傳遞了不少有用的消息。至少到目前為止,趙高並沒有做任何對不起他和對不起大秦的事情。


    現在世界線大變,一些事情已經不可能再發生,沒有那個篡改詔書的機會,趙高的人生定然會和原本大不一樣。


    “此人精通律法,又是一個書法大家,頗有才能,如果用得好,說不定還能成為能吏。”


    想到此處,趙佗對趙高點了點頭,露出善意。


    趙高見到此景,放下心來。


    “我趙高此生做的最聰明的事情,就是提前交好了鎮國侯,此生無憂矣。”


    始皇帝一死,趙佗必為輔政大臣,日後他的前途應該不用愁了。


    對趙高釋放出善意後,趙佗便開始著手處理始皇帝崩殂後的事情。


    先是發喪,也就是向天下宣布皇帝的死訊。


    隨著這個消息的公布,整個鹹陽裏巷瞬間哭聲四起。


    和關東新征服的諸侯地不一樣,鹹陽是秦國的政治中心,住在這裏的秦人可以說是整個天下對秦國最為忠心的一批。


    他們世世代代,祖祖輩輩皆居住在這裏,追隨著這個曾被魏國欺壓,被東方諸侯鄙夷的國家一路崛起,追隨著六世秦王一步步征服天下。


    始皇帝在這些秦人的心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那就是他們心中的太陽。


    如今太陽落山,黑暗突然降臨,無數人不住掩麵哭泣。


    秦宮中、朝堂上,鹹陽城,關中大地……無數人哀傷難受。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了七天。


    按照周禮製度,天子七日而殯,七月而葬,諸侯五日而殯,五月而葬。


    意思是天子死後七天,則入殮停喪,移入殯室,停靈存放七個月後再行下葬。


    然則進入戰國中後期,因為征伐不斷,曆代秦君為了集中精力應付戰爭,對此不再遵守。奉行的慣例一向是先王死後月餘內便下葬,這有利於國事的安排。


    秦昭襄王就是死後月餘內就下葬。


    始皇帝統一後,命奉常與諸博士改製禮法,所用喪禮是在秦國禮俗的基礎上修改,故而他的下葬期就在十一月初六。


    到了這一天,整個鹹陽城彌漫在哀傷的氛圍中。


    無數人披麻戴孝,護送著始皇帝的靈柩前往驪山帝陵,沿途盡是哭聲不絕。


    當親眼看著靈柩被送下地宮,各式陪葬品送入其中,中尉軍開始進行封土的時候。


    趙佗聽到了後方的隊伍裏傳來的嬴陰嫚、趙徹、趙芸以及諸位公子、公主等人的哀哭之聲。


    一個月都沒有哭泣的趙佗,不由自主的流下了眼淚。


    陵墓封土,他將再也見不到那位寵愛和信任他的君王了。


    “陛下,別了。”


    趙佗喃喃著。


    一個時代,徹底落下了帷幕。


    ……


    國不可一日無君。


    始皇帝崩殂,葬於驪山帝陵。


    對秦帝國來說,最要緊的便是太子扶蘇即位之事。


    權力的交接很平穩,扶蘇的繼位也很順利。


    就在始皇帝下葬的第二日。


    鹹陽宮大殿上,右丞相趙佗、左丞相李斯、禦史大夫馮去疾、太尉王賁等重臣,率領著百官諸卿站於殿中兩側,在謁者的傳聲中,皆向著帝榻上的年輕皇帝行禮相拜。


    三呼叩首。


    “陛下萬年!”


    扶蘇頭戴通天冠,身著黑色袀玄,佩戴著太阿之劍,顯得容貌威武,器宇軒昂,他身前的案幾上還擺放著刻印“受命於天,既壽永昌”的傳國玉璽。


    他接受著群臣的朝拜。


    隻是在那黑色的袀玄外麵,還罩了一層粗麻喪服。


    按照禮法,扶蘇現在雖然繼承了帝位,但還需要服喪一年,然後才能解除喪期。


    這是秦國的老規矩。


    就像扶蘇的曾祖父秦孝文王。


    後人皆言秦孝文王在位三天就死了。


    實際上秦孝文王上位主政的時間足有一年,隻是因為那一年剛好屬於他的服喪期,沒有更改紀年,故而給人造成了一種秦昭襄王先死,秦孝文王接著上位三天就死掉的錯覺。


    扶蘇麵對的就是這種情況。


    現在是秦始皇三十八年十一月,他需要在這一年服喪,繼續沿用始皇帝紀年,一直到明年的十月新年,才能改成二世皇帝元年。


    這種規矩,哪怕到了後來的朝代,也一直被遵循著,被稱作“次年改元”。


    但不管如何,現在的扶蘇,就是大秦帝國的真正掌舵人。


    秦二世皇帝。


    他高坐帝榻之上,在群臣的參拜下,第一次體驗到始皇帝曾經享受過的那種唯我獨尊的感覺。


    “無怪父皇獨掌天下,宰割萬民生死,這樣的感覺確實奇妙。”


    扶蘇神色有些迷離,但很快他的眼中就閃過一抹堅毅之色。


    “父皇並一宇內,完成我大秦曆代先王一統天下的大願,功績斐然,超越了先代帝王。”


    “然則在這十餘年間,大秦年年征戰,使得萬民疲憊,國力損耗頗重,此乃國之禍患。父皇臨終前也曾提到大秦尚存隱患,我今即位,當革新弊政,使大秦能夠如父皇所想的那樣,萬世永存!”


    扶蘇心懷大願,但麵對秦國這個身上滿是疾患的巨人,他亦感覺難以下手。


    但扶蘇並不感到慌亂。


    因為他知道,有人能幫他。


    二世皇帝的目光望向了站在朝臣最前列的那個男人。


    右丞相趙佗。


    趙佗此刻也正看著他。


    兩人相視而笑。


    這個帝國,將在他們的攜手下,越發走向輝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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