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半數?可這麽一來老營和東麵留的人手是不是太少了?”潭中綃有些擔心。


    “不打緊。既是佯攻,他們不會盡全力!再說,對麵也是剛到,還沒弄明白狀況,山門和東麵危險不大。


    有前營、護衛隊加上留下的一哨官軍,六百武力憑地勢怎麽也夠擋住他們了!


    你們且放心去做事,西邊這個……石盆穀我可就拜托三位兄長啦!”說著李丹拱手,三人忙回禮表示願盡全力。


    他們明白,前營替他們在前邊擋著,把捉俘虜、收繳獲的好事留給後麵三個營,再幹不好就太丟人啦!


    李丹的餘光裏,有個人在天王殿門口一閃。”你們稍等。“說完回到天王殿裏。


    宋小牛正等著,瞧見李丹進來立即起身湊到近前輕聲說:“三郎,好消息,跟著馮三的兄弟回來了!”


    “哦,如何?”


    “那夥亂匪藏在觀塘寨,遊三江信了他的話,在原地留下五百人,自己帶大隊來佯攻。


    咱們的人帶馮三認了路徑,約好後日一早他帶著個姓朱的頭目和這五百人進穀裏來。”


    “好、好極了!”


    “還有,去後山探路的人也回來了。他們按著小和尚教的確實發現一條路,從後營把守的山邊堪堪繞過,出去就是條山穀。


    人站在下麵能聽到他們上邊的說話聲,可上麵的被樹丫杈擋著,反而看不到這條路和路上的人。”


    “看來這仗真是免不了。”李丹咬咬嘴唇:“若不是偶然間行悟說了這麽一句,險些壞了大事!”


    剛來時大家都以為這地方三麵環山牢靠的很,敵人最多就是偷偷從崖壁爬上來,隻要將山頂守住就好,沒想到這南邊竟有條小路可以出去!


    要不是行悟告訴,豈不是給羊圈開了個後門?李丹想想都後怕。不過也正因此,他才動了利用這個消息引君入甕的念頭。


    先打掉部分敵人或擊垮他們的意誌,取得先機後再為配合盛把總從外麵發動反攻創造條件。


    李丹馬上出來,和三位營正說了此事,大家聽說亂匪後天進穀,個個摩拳擦掌喜笑顏開。


    尤其左營眼紅右營和後營在司鋪所得了好處,又是細軟又是兵器(兵器得者優先選用,富餘並甲胄上繳,國法甲胄不得私藏)地,蕭萬河身上的壓力不小。


    於是湊在一起又細細地商議一陣,分頭去各自準備。


    周芹先去左營裏借了那一百人,牽出百來匹牲口去右營,將做好的竹籠等讓牲畜背了,和右營部分人一起趕去渡口。


    先時他曾和找船的兄弟們說好,收攏的船隻都到這裏聚齊。


    這時已經有了二十條船,這些人、貨物、馱口隻好分批運過河去,從那邊到虎岩據說路更好走些。


    潭中綃派人帶了工具沿著石盆穀的泄洪道往上走,去和蕭萬河、朱二哥匯合。他自己便帶著夥兄弟起勁地紮起筏子來。


    長些的筏子可以載三、四人,小的兩人,這活兒因為需要砍大量竹子和木料,還得捆紮和搬運,所以有些費力。


    不過好在出公差帶著工具,且大家聽說很快有繳獲的機會,所以個個幹得熱火朝天。


    蕭萬河帶人從東邊河穀出去,繞道南麵去黿頭嶺。


    這條路也是周芹他們出發探路時走的,越走越窄,最後隻容一匹牲畜或單人前後跟著。


    借助周芹先前走過的經驗,大家把工具、武器都放在牲口背上,最前頭的用長竹釘楔入崖壁內,竹釘間以麻繩相連,人扶著繩子慢慢地從圓滑的石背上走過去。


    路右是崖壁,另一側便是河水。


    大家都在忙,前營顯然也不能歇著,山門這邊吸引敵軍越牢、越久,越有利於迷惑對手,遮蔽和掩護各營的行動。


    除去繼續製作更多鹿角拒馬、排釘籬笆這類防禦或遮擋設施外,李丹派人從附近農家用糧食換了些稻秸,切碎和泥製成泥磚。


    史茂不是說了麽,最近幾天不會有雨,那就好好將老天利用利用一把。


    若有時間,這些泥磚他打算用來重新砌一圈寺牆,原來牆上用的青磚便可以拿來修個殿了。


    前營餘下的人也沒閑著,在山上搭瞭望塔、夯築寨牆,搞得小工地一般。


    村裏的勞力也去幫忙,幹一天就有一粥、一飯可吃。


    “以後我們走了,這東西別拆。”李丹指著東山上正在修築的寨牆,告訴通治住持:


    “若有匪人百姓還可以進去躲避,那大屋平時村裏可做議事之用。”


    通治合十念著佛號,說:“大人仁心,隻是我看那屋子似是以竹為幹夯土而建,這能留得住麽?”


    “住持放心,我們馬上點火燒掉它!”宋小牛嘻嘻哈哈地說。


    見通治一臉驚愕,李丹趕緊告訴他內外火燒可以使牆壁堅固如陶,裏麵的竹子被烤碳化之後支撐性更好的道理。


    “外麵抹上拌稻草的灰泥可以隨時修補,不怕風雨,可以用很多年呢!”


    正說著,山上火焰已經衝天而起,前營的人在山上、山下一片歡呼雀躍,連村裏的老少都站在寺外看熱鬧。


    這年頭沒什麽娛樂,一場大火也能讓人興奮好幾個月。


    他們玩得開心,山下遊三江等眾匪不知就裏,紛紛跑出來看。


    “這是怎麽回事?朱校尉已經攻破寺院了?不像嗬!”遊三江納悶,打破頭也想不出來所以。便命:


    “去,找個膽大點兒的湊近些瞧瞧,看那夥兒在上麵做什麽呢?為啥點火?”


    於是真的有個匪兵,壯著膽子走到官道中央。那上麵的人也不理他,看了半天不得要領,遂返回大營來報:


    “將軍爺,他們在山上蓋了棟房子,不知為什麽又一把火將它點了。小人也看不懂,回來請爺示下還要不要繼續盯著?”


    “算了,你回去歇著吧。”遊三江打發走這人,對手下道:


    “山上的動靜往往出人意料,我看那帶頭兒的絕非好相與之輩。你叫兄弟們今夜都警醒些,離這麽近莫要被他偷了營。


    再派人去和朱校尉聯絡,他那邊怎樣了倒是叫一兩隻腿子來回話嗬!”手下連聲答應。


    話說朱校尉等五百人被遊三江留下,百無聊賴。朱校尉和幾個手下想招,抓了幾隻老百姓的雞來,圈個籬笆鬥雞玩耍。


    贏了高高興興,輸了的雞便丟給侍寢的婢女去殺來燉了吃。見遊三江連夜派人來問,弄得興頭上的他老大不高興。


    “他把老子丟在這裏兩天,還派個人回來訓老子。扯淡閑的!”


    這晚雞吃得肚圓,馮三回來了。朱校尉便叫他過來回話,先劈頭蓋臉罵:“你個死飛賊躲哪裏高樂去了?害爺在這裏傻等!”


    馮三趕緊一臉委屈地跪下:“朱爺,咱這不是奉將軍的令去找路了嘛,可不敢閑著。你看這身上衣裳被刮得,都成爛布條啦!”


    這姓朱的原是個衛所的弓手,還做到小旗官。打仗的時候見情勢不對便射死自家百戶降了婁自時,又積功被封校尉。


    在他們規矩來講,校尉可以帶八百到一千二百人,且可單獨行動。北上偷襲糧道的主力是他部下,這也是遊三江對他很客氣的原因。


    但是人家是“將軍”嗬,地位比自己高,隻留下五百人,不是變相奪權?這讓朱校尉心裏憋著股氣。


    聽馮三提到什麽“將軍的命令”他很不爽。“你把遊三江當祖宗,老子可不吊他!”他鼓起眼來威嚇。


    “這……。”馮三立即意識到說錯了話,揚手打自己個耳光:


    “小人嘴笨,校尉別在意。不過小人尋得了小路,最後頭功不還得落到您的手裏?”


    “嗯?”朱校尉眨巴兩下眼睛樂了,附身問:“怎麽,你真找到那條小路了?”


    “托您的福,我差點就走到靈岩寺裏去了,沒人察覺。”馮三嘿嘿笑道,神秘兮兮地湊近些壓低聲音說:


    “我帶您悄悄摸過去,咱們幹掉崗哨占領寺院,先控製了糧草、武器、甲胄、軍餉這些,然後從背後給他們一刀。


    等將軍趕來,說不定仗都打完了。那時,您交給將軍多少他都得笑嗬嗬地接著,是不是這個道理?”


    朱校尉哈哈大笑,馬上又換了副凶狠的樣子問:“你這麽‘幫忙’,可是有什麽算計?”


    “算計談不上。”馮三拱拱手:“小人和將軍同鄉,投奔他本想得些富貴。


    誰知將軍眼皮也不夾小人,動不動就要打、要殺。小人實在怕得很,想改換門庭投到您的門下。


    您可是跟著婁帥的正牌子校尉,哪像他不過是個來依附的,婁帥高看給他個‘將軍’的名號。


    這條路就是小人的見麵禮,送您場富貴,幫諸位弟兄們謀個實惠。


    求您將來收了小人!小人定銜環以報,保您登上將軍之位!”


    “這可是你說的,要保朱某登上將軍之位?”


    “包在小人身上!”馮三毅然決然。


    “好!來人!”朱校尉心情大好:“傳令下去,明早五更造飯、卯時出兵!


    我要給那夥不知死活、害死四百弟兄的東西一個狠狠的教訓!看他們還敢和義兵作對?”


    這些人起事反抗官軍都是自稱義兵,但沒有紀律、法度的約束。


    武力濫用帶來後果,就是開始妄殺害無辜、搶奪財物,也是士紳們定性他們“亂匪”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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