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掉橋頭守衛的隊伍迅速衝向塢堡,入口處的守衛睡得正香就見了閻王。


    二百人的守衛,十幾個在上下守望,卻在黎明前幾乎都睡得豬玀般。


    直到有個家夥聽到下麵的動靜趴在垛口一看,嚇得大叫了聲,但立即被過九峰發現一箭射穿喉嚨,再喊不出第二聲了。


    不過這叫聲驚醒了其他人,立即便有人敲鑼示警。


    夢中驚醒的守軍有人衣服都來不及穿便衝出棚屋,卻遭到等候在外麵的入侵者迎頭痛擊。


    弓箭隊和長槍封住了門口,有人站在刀盾手後麵喝令裏麵的人一個個舉著手走出來。


    有的棚乖乖聽話了,出來的人就被繩子捆住手坐在屋簷下。


    但也有一名棚長拒絕投降,沒想到對方廢話不說,叫來二十幾個俘虜從房梁上現扒茅草,抱著堆到窗下,竟是個要做悶爐烤鴨的做法,嚇得裏麵一陣喧嘩。


    有人弄死了不肯降的頭領,這棚也挑出白旗降了。


    堡樓子裏還有二、三十個,在把總鼓動下打算突圍,結果衝出來的有四個被射成刺蝟,還有三、五人受傷。


    眼看出不去,守塢堡的把總又被射死。官銜最高的哨總沒了戰意,隻好下令棄械。整個前後死了三十個人,塢堡宣告陷落。


    留下百來人打掃戰場、守衛鳳頭橋兵等待後隊,周芹迅速帶著其他人衝進鎮子。


    火器隊在半數弓箭隊伴隨下徑直往塗家院去,周芹的右營直接向西大營的北寨柵圍攏。


    塢堡和西大營其實距離不遠,隻有大約三百步而已。這點遠近那邊的喧嘩聲早把營中敵軍驚動了。


    守將是個叫做衛橋的校尉,此人頗有些勇力和擔當,隻是昨晚喝了幾杯被部下好容易才叫醒,腦子還有些懵懂。“出什麽事了?”他問。


    “校尉不好啦,塢堡那邊有動靜,像是叫喊廝殺之聲,咱們要不要增援?”部下的把總問,他急得滿臉汗,因為叫醒校尉大人浪費的時間實在有點多。


    “現在什麽時辰?”


    “已經五更天啦!”


    衛橋皺眉:“這時候喧嘩,怕沒好事。你先派人去查看,集合五百人隨我去看!”


    “校尉,已經派人去了,可到現在兩撥人一個都沒回來!”


    “那還等什麽?”衛橋趕緊翻身下床:“快去集合隊伍!”說著連聲叫親兵趕緊備馬。


    西大營有西、東兩座營門。衛橋帶了五百人倉猝出西門,下了山坡就聽到一聲呐喊,斜後有支人馬衝上來,把隊伍衝得七零八落。


    一將在馬上大喝一聲:“叛賊哪裏走?廬陵蕭萬河在此!”說完挺長矛便刺。


    衛橋正大呼變陣,不及取長兵,伸手抽出腰刀,卻是刀在右手,而蕭萬河的矛卻來自他的左後,正要回身抵擋已經來不及,被長矛洞穿了後腰。


    本來他出來荒疏就沒穿甲胄,巨大的慣性讓長矛一尺的矛頭完全透出身前。隨著蕭萬河抽回長矛,衛橋墜落,左腳卻還掛在馬鐙上。


    一名左營親兵上前揮刀便砍,斬下他的首級,頃刻便將其挑在紅纓槍頭。


    餘眾見了大驚,無心戀戰紛紛奪路逃回。來不及跑的大多被殺或降了。西門外一片血腥,屍首遍地,逃回營中的不足百人。


    左營挑著衛橋的首級在門前耀武揚威,一字排開五個方隊。隨行的高漢子中隊則在前邊高聲喊叫,勸山上眾人早早開營歸降。


    這時營中剩下職位最高的就是個姓秦的把總,見狀隻好派人從東門出去,速往塗家院稟告並求救。


    哪知才半盞茶功夫派去的人便狼狽逃回,報告說東麵也被圍了。“那邊更不得了,下邊有不僅是團練且有官軍,人數不比西邊人少!”


    這時有人來報說北邊也被圍了,秦把總徹底沒主意,隻好寄希望於塗家院能夠聽到這邊的喊殺聲趕來救援。


    他一麵叫人緊閉諸門,一麵讓所有人都上圍牆,擺出一副要死守的樣子來。


    誰知對方隻是圍著,並不攻打,秦把總登高看到有兵力調往東邊,猜到對方可能集中兵力先對付塗家院,不由地叫苦,暗暗禱告花臂膊能破敵然後趕來救出自己。


    秦把總看到的東調隊伍就是鐵玲瓏孫社的壹中隊和剛剛歸附的鐵鎦子、石三碾部,加起來足有七百多人。


    鐵鎦子和石三碾一心表現,所以主動請纓要求協助攻打塗家院。


    盛懷恩想想覺得有道理,他們中有人去過塗家院可能了解裏麵情況,再說看到他們歸附對守軍也是個嚴重的心理打擊,便同意了,又調兩百官軍隨後同行。


    這樣一來東調的隊伍就有了近千人的規模。一支千人的隊伍穿鎮而過動靜不小,看得山上大營內眾人臉色發白、兩股戰戰,士氣在交頭接耳中瞬間滑落。


    已經轉正的鐵鎦子和石三碾兩部挺直腰杆、意氣風發地隨著孫社衝到塗家院時,李丹等人已經在門外“乒乒乓乓”地打了兩輪火銃,傷害不大震懾性極強。


    前幾次攻打南山時就有不少被火銃打傷的人被花臂膊部下搶回來,結果發現還不如不搶呢,這些傷員要麽必須截肢,要麽掙紮一陣還是死掉。


    即便截肢的後來也有不少留不住,實際能活下來的十不存一。


    所以叛匪裏對火銃這東西就成了談虎色變,光看見對麵舉銃就嚇得趴在地上說什麽也不肯起來了。所以這邊一開打,牆上頓時亂作一團。


    花臂膊一看這還了得,立即命親兵上前砍死十幾個逃跑的,這才勉強鎮壓住軍心。


    “媽媽的,南山這幫崽子來得恁快!難不成是哪個給他們通風報信?”他惡狠狠地罵,又叫過幾個親信對他們吼道:


    “都別怕!南山上攏共才千把人,我眾敵寡你們怕什麽?都挺住!等會兒西營和蛤蟆塘聽到動靜肯定過來增援,那時我們就一起殺出去!”


    正說著,有個小旗跑來:“報!三少帥,門外敵人增、增兵了!”


    “啊?來了多少人?官軍還是團練?”


    “來了上千人呢!既不是官軍,也不是團練。”


    “嗯?”婁世凡把眼睛一瞪,正要罵這小旗不長腦子,忽見又一個小旗跑來:“三少帥,外麵的人在叫嚷,要和您說話。”


    “什麽貓狗都來煩老子麽?叫他們有本事來打,沒本事回家吃奶去!”婁世凡說完將袒著的那條刺滿青花的胳膊一揮。


    不料那小旗咧咧嘴:“三少帥,都是熟人,不是那南山上的官軍和團練。您還是去看看吧。”


    婁世凡睜大眼睛看看這幾個部下,疑惑地想想,到底還是按不住好奇心跑上牆頭。朝下一看,嗬,外頭竟有上千人!


    此時天已經放亮,雞都叫過頭遍了,雖然有些薄霧但已經能基本看清。


    他覺得是自己眼花,用手背揉了揉,驚訝地發現這些人中好多都見過似的。


    這時一個漢子向前大聲道:“三少帥,我等從蛤蟆塘來,給你道早安了!”


    婁世凡後退了一步,不可置信地看看左右:“蛤蟆塘怎麽了,為何沒人來報?”


    “少帥,我等也不知啊,且聽他說什麽。”有人勸道,於是向下大聲問:“你是哪個?報上名來!”


    “和尚頭,連我都不認得了?我是鐵鎦子嗬!”


    “鐵鎦子?你不是在田愣子手下麽,這大早上你跑來營門口圍著做甚?不對啊,剛才那夥團練去哪裏了?你莫非降了南山?”


    “哈,你猜得對!老爺我現在是戈陽衛的哨總,石三碾、葛星星都是總旗了!


    喏,我身邊這位你們認得不?這是孫鐵杆嘛,他現在可是大人物,團練的防禦副使,大隊副哩,管近千號人!”


    牆上一片嘩然,隻有婁世凡身邊這圈人互相遞著眼色不敢吱聲。


    “鐵鎦子,你有屁快放少拿話來勾引軍心!”花臂膊怒氣衝衝,他自然知道對方話這麽多是何用意。


    “你們想幹什麽?老子可沒有虧待你們,這樣背信棄義犯得著嗎?你們都叫官軍騙了!”


    “花臂膊,奶奶的,你少裝好人!”石三碾跳出來罵道:“你們父子不拿兄弟們當人,隻顧自己發財、抱小娘,還做夢要建什麽國號?我呸!


    你們濫殺無辜、強搶民女、縱兵劫掠算得上哪門子義軍?起事時的豪言壯語都丟給狗吃了嗎?”


    “你放屁!”婁世凡氣壞了,破口大罵起來。


    他畢竟年輕,又被老父養在蜜糖裏,哪受過這般氣,立時就要下去拚命,眾心腹急忙抱的抱、攔得攔,一通手忙腳亂。


    那外頭的人看了便起哄、怪叫,高聲喊著叫:“上麵的,趕緊綁了花臂膊出來投降吧!南山待我等不薄,一天三頓飯呐!”


    婁世凡愈發焦躁,被眾人拉扯著下了牆頭,憤憤道:“這些賊奴,欺我太甚!待吾破陣之日將他們全殺了方才解恨!”


    話音未落,就見有幾個頭目將頭上包著的頭巾摘下來丟在地上,不由地驚駭道:“你們這是做什麽?不要聽信了他們胡說!”


    “三少帥,對不住。”幾個人叉手道:“不巧得很,我等均是你口裏說的‘賊奴’。既三將軍看我等不起,道不同不相為謀,咱們好聚好散!”


    原來“賊奴”兩字,乃是礦監官吏對被發配到礦上勞作的囚徒特有的稱呼,帶有蔑視和侮辱的性質。


    方才婁世凡脫口而出,引起了這幾個出身礦奴的部下不滿和憤怒,再聯想到城下剛才喊的,說婁家父子拿他們不當人等等的話,這幾個人立即產生了共鳴。


    婁自時起兵,瞬間壯大到萬人規模,除去自身的影響與號召力外,各路義軍的加盟為他們提供了源源不斷的新鮮血液。


    但是這個加盟並不意味著婁家父子對下麵有了無與倫比的控製力,換句話說他們起事倉促,隊伍魚龍混雜,眾人都為有人帶著他們共同拚命能搏個安全聚集到一起,但尚未完全信服的大有人在!


    順了人家景從,逆境時這種鬆散的加盟很容易產生裂痕甚至破碎。


    聽這幾個人說不幹了,婁世凡大怒,覺得這是在打自己的臉。他刷地抽刀在手:“爾等敢陣前棄守?來、來,問吾這口刀是否同意!”


    那幾個人臉色也變了,都知道這花臂膊孔武有力不好惹,可話說到這裏收不回去,為自保隻得一起抽刀在手。


    幾個心腹嚇得連連苦勸,說什麽大戰將即,各位不要意氣用事這類的話。


    眼看一場血鬥就要爆發,忽然牆頭大亂。有人跑來:“報,三少帥,那外頭的敵軍用馬車載了兩門黃澄澄的將軍銅銃來,看樣子要射擊大門了!”


    才說完,“啪啪”兩聲巨響,接著灰塵、木片四散,其中還夾雜著什麽人的哭喊、嚎叫。突然就有個聲音大叫:“破門啦,官軍進來啦!”


    婁世凡從地上狼狽地爬起,瞧見大隊敵軍舉著紅邊的戰旗湧進來。“堵住,快堵上去!”好幾個人都大叫著。


    有心腹連忙拉他:“三少帥,快退守二門!”


    婁世凡茫然地看眼大門那邊越來越多的敵軍,又聽到“乒乒乓乓”地火銃響,忽然一顆流彈擦著他額角飛過,血立即淌下來糊住了眼角。


    這下嚇得他不得不拔腳往二門上跑。還未到門口,迎麵來了一撥人,婁世凡一瞧,喜出望外,忙叫:“審大俠,快救吾!”


    “三少帥莫慌,我來也!”審傑說完上前,突然一個掌化刀橫擊在婁世凡頸肩處。


    這花臂膊自收了審傑以為他是和別人一樣慕名來投的,所以非常信任,委以親兵隊隊副之職,所以對他不曾提防,遭到突然襲擊後眼前一黑身子便軟軟地倒了。


    審傑抽刀砍倒他身後正發愣的心腹,喊聲:“守住二門,把花臂膊拖進去綁了!”說完迎上前與幾名想搶人的親兵戰在一處。


    身後有人使繩網兜住婁世凡,七手八腳拖進門內。


    緊接著便有穿青衣的團練從二門內湧出來,瞬間形成四、五個金花陣守住門檻。


    整個塗家院殺聲震天,原本夯築成一丈高的院牆現在成了豬圈,把亂竄的叛匪們圍在裏麵四下難逃。


    越來越多的人跪倒在地大叫:“降了、降了,咱們降了不要殺啦!”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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