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潛邸玩伴、幼年陪讀,說白了就是人質嘛!心裏這樣想,李丹嘴上可不敢說出來。


    「太宗皇帝憫其身世坎坷,故善待之。是以陛下不能拂了先帝的善意,使其落入賊人魔掌遭受磋磨,故命我等無論如何將其救出,可對?」


    「正是此理!」趙重弼深深點頭:「你該知道陛下也給我口諭,無論你要什麽條件都能答應,隻要將他救出來!」


    「也就是說,不管死多少人或者花多少錢?」


    趙重弼沒立即回答,他注意地看了眼李丹。他當然知道這小家夥的意思:若這支集體殉國會不會更省事些?


    「不,不要管人和錢的事。不能讓他們死,那樣就成了駭人聽聞的大事件,要有人出來擔責任,內閣就必須倒台。


    但現在陛下還沒有做好換內閣的準備,他說告訴我需要更多時日。當然也不能讓他們落到賊軍手裏,如果賊人利用他們,可能會有意想不到的麻煩。」趙重弼想想回答說。


    這裏所指的「他們」應該是說豐寧王和他的世子、王子。


    這番話有兩層意思:他們死了,怎麽死的?作為遵王係唯一的後裔豐寧王會引起整個皇族的關注。那麽最有可能是將責任推給內閣。


    所以趙重弼說這會是使朝廷出現嚴重混亂的大事件!另一層意思,假如他們被賊軍獲得,賊軍不殺之反而推其上位怎麽辦?


    會不會有更多人叫嚷著鼓吹這支更正統?那樣不僅使中京尷尬,而且也讓賊軍搖身一變似乎掌握了某種「大義」的名分,要撲滅之就更不易了。


    「為了協助你此事,皇上特地遣翼龍衛隨劉喜同來。待接到郡王,劉喜會保護他一路返回中京。」趙重弼說著拍了兩下巴掌:「讓他們過來。」


    李丹支起車簾一條縫,見兩名隨從衣著的人來到近前,不禁吃了一驚,探出頭去說:「咦,盧校尉、趙大哥,怎麽是你們?」


    和趙重弼嘰咕的時間有點長,李丹很罕見地遲了近半刻鍾才走進會場。


    其間眾人奇怪已經派人出來查看,回報說大人的馬栓在趙大人馬車上,整個車隊都停在街頭,趙敬子先猜出什麽情況,便招呼大家坐下靜心等待。


    果然不多時,李丹便回來了,快步走進屋來掃視了一眼:「唔,都到齊啦?那咱們把恭喜、祝賀先放一邊,說件麻煩事吧。」


    說完,將要救豐寧王的旨意說了,然後搓搓手:「真是難辦呀!進攻進賢和東鄉的部隊都出動了,我們卻要麵臨這樣的問題。大家把各自想法擺出來,咱們該怎麽做哩?」


    「那麽大人的思路是要按旨意行事的?」馮參皺眉問。


    「這不明擺著,旨意都接了,豈有不做之理?君前無戲言呐!」審傑說:「大人可有方略,或者趙大人那裏有什麽說頭?」


    「他又能怎麽,不過是一句‘往上衝而已。」趙敬子冷笑:「不過大人,別的都次要,若出兵,咱們得定下來三件事:路線、人數和為首者。


    這個時機固然是不好,但聖命不可違。何況豐寧是個才子,詩書畫俱佳,若失陷在賊手,確實可惜。我建議,咱們派小股部隊,間道而行。


    最好全員騎乘牲畜,快速進去、快速出來,能不作戰盡量避戰。總之,以極小代價完成任務,再帶回郡王、世子和其他王子,別的事都可以不管!」


    「獻甫說得好!」李丹表示讚同:「小股部隊、快進快出。有沒有可能以偵察部隊和軍情科為核心組建一支隊伍,接到人後立即撤出來不做停留?」他說著看向審傑和馮參。


    審傑皺眉:「可是大人,咱們的偵察部隊也並非沒有安排。


    如果要撤換部隊下來,勢必削弱前線,或


    者影響原本的計劃,咱們又得找替代方案,有些事……恐怕就達不到原先設想的效果了,多少要打些折扣。」


    他說著其他人也都在點頭,顯然大家都有類似擔心。


    「是呀,如果現在修改作戰計劃,趙大人能同意麽?」趙敬子也湊到他耳邊輕聲問。


    「沒關係,」李丹對大家擺擺手:「不必顧慮!我剛與趙大人談完,他說了立國以來還從未有郡王失陷賊手的事情,這次也無論如何不能發生。隻要能將郡王平安救出,其它的都可以讓步。」


    「難道……攻擊楊家父子的事情也能緩?」馮參驚訝地問:「設若被他逃脫,不知何時才能將他們重新殲滅了,打蛇不死可是會被蛇咬的!」


    「放心,他們跑不掉被殲滅的那天!」李丹冷哼了聲說:「告訴大家一個消息,湖北、湖南、福建三路援軍已經進入江西,正在縮小對楊家父子的包圍。


    另外浙江、福建還各有一路官軍對婁賊、銀陀展開牽製,南直隸來的援軍已經在前往鄱陽的路上,因此知府大人又撥了千餘官軍正往安仁趕來。」


    「哦,那就好,那就太好了!」眾人臉上都露出笑容。


    「原來我們的想法是把楊家父子逐出撫州戰場,」李丹指著圖上撫州的位置然後揮了下手:


    「讓他進入一個惡劣的地區,然後在疲於奔命之中我們不斷敲打、削弱它,直到他們再也堅持不下去的那天,但這計劃怕要變一變。」


    他停下來想想說:「我們還是堅持前半段,逼他不得不放棄對撫州的包圍,然後大事宣傳、散布攻克金溪的消息,同時派出部分隊伍向建昌府邊境移動。


    這個時候要是老蕭能帶隊出來配合下更好,我們做出在前往資溪、南城途中設伏的假象,逼著他選擇或向西、或向北逃竄的選擇,而那邊正是官軍增援部隊進剿的路線,但楊家父子並不知曉。


    趙大人帶隊尾綴其後,待他們落入陷阱就可關門打狗!」


    「明白了,所以大人你的意思是,團練主要做前一半,後麵的戲交給趙大人指揮官軍來完成?」趙敬子問:


    「這樣的話,必須保證趙大人隨時能知曉敵人動向,同時穩紮穩打不給敵人設伏和反擊的機會!」


    「對!」李丹點頭。


    「咱們上次說過,最好是楊家父子繞遠走北邊的樟、宜(樟樹鎮到宜春)路。期望是如此,但我還是覺得楊賀首先會往山裏跑,這個他熟悉,且最易甩掉追兵。


    如果發現東邊有伏兵,那他自然要往南去吉安,而不是冒著損失半數人的風險翻越阜山北上。」審傑撫摸著腮邊的胡須說:


    「至於這條山穀能不能養活大軍,需要時間才明白。慌不擇路的江山軍沒這時間。隻會一頭紮進去,見此路不通,隻好咬牙重新北上。


    所以,我建議通知官軍在廬陵、吉水沿河阻擊,同時崇仁、宜黃、樂安、永豐都要嚴密布防,消耗它的士氣。」


    「嗯,還有嗎?」


    「鎖天罡說的這個恐怕有些難。」趙敬子搖頭:「廬陵那邊有五千官軍營兵,還有衛所和廬陵王府的儀衛,要阻擊是可以的。


    但是其它各縣官軍很少,隻有崇仁目前集中了一個千戶,其它基本都是團練或幹脆就是鄉勇,要讓他們死守消耗江山軍怕是不能!


    但有另一個辦法。」他說完用手指撫州說:「看,咱們估計楊賀會奔金溪回瀘溪。等他發現這裏被阻,會改主意往資溪、建昌方向試探。如果這些路都不通,他怎麽辦?」看書菈


    「那麽就是要看,能否走宜黃和崇仁嘍。」朱慶輕聲回答。


    「說得好!」趙敬子嘴角上翹:「但這兩座城有個共同之處,它們都在水路上,而


    且是我們控製的水路!」


    「哦!趙參謀長的意思……用船把援軍送到這兩個城裏?」楊世傑恍然大悟。


    「沒錯,水軍優勢在我,焉能不用?」趙敬子用手指叩擊著桌麵:


    「在江山軍被迫繞圈子,最後絕望地發現沒任何辦法按原路返回福建(趙敬子以為江山軍是從福建邵武入境的)的時候,隻好打宜、豐(宜黃到豐城)路的主意,卻不曉得咱們已經用水軍給崇仁、宜黃送去守城部隊。


    楊賀見城堅難攻,部隊給養又快用完,最後就隻能冒險自懷山和羅山間穿過去!等他們重新看到樟樹鎮的炊煙,不損失半數也得丟三成人馬了!


    就是不知道那時官軍能不能抓住戰機,在清江和豐城之間圍住他們?」


    「這個就看趙大人的調度啦。」李丹說完,點點頭:「我看這主意挺好。那麽派哪支隊伍去崇仁和宜黃,還要考慮一支部隊去建昌府邊境做疑兵。」


    「還是讓顧大的臨編旅去吧,劉宏升守宜黃,董候用守崇仁,顧大在章源嶺布防,以桃源、相山兩鎮為左右翼,與兩縣成犄角之勢,這樣就很穩當了。」


    聽了趙敬子的安排建議,李丹仔細想了下。崇仁有官軍一個千戶,派董候用去是可以的。兵力上還可以,但宜黃隻有一個營仍有些單薄。


    「讓賴伍發的進賢臨編六營加強給劉二,另外撫州解圍之後,黃欽的弓弩和投石車各加強給顧大三個排。」


    李丹說,他要保證讓這道防線死死地將江山軍餘部擋在外麵,逼著他們北上去走那兩百裏山路!「那麽,南線誰去?」


    「最近的部隊就是張鈸或者高漢子,但原定張鈸要打金溪,高漢子負責拔餘江,兩支部隊都有活兒幹。」


    李丹搖搖頭:「現在不是我們憐惜他們的時候。不過高漢子這支我另有用途。」他這話說完,幾個人都互相換了個眼神,知道可能是要讓高漢子去上饒了。


    「這樣,讓一營隨船南下建昌江!」李丹想了一會兒忽然說:「老潭是建昌人,而且他和老蕭關係還不錯,讓他去我也放心。


    萬一江山軍真想衝進建昌府,想必老潭會拚死阻攔的。給他撥四十輛馬車物資,裝滿糧食和武器,另外給他帶三千兩錢鈔,方便他在現地招募兵員。怎樣?」


    幾個人都互相看。馮參說:「大人不擔心他去了建昌府,就再不肯回來了麽?」


    「我相信老潭的為人。」李丹停下又說:「再者他在那邊發展起來,對我們不一定是壞事。就這麽定吧。


    子異(馮參字),老蕭那邊你聯絡,回頭我修書一封,你派人帶去。咱們再說說上饒的事。」他話題一轉:「上饒幹係重大,我準備親自前往!」


    這話說出口,幾個人都大吃一驚!「大人,不可!」他們幾乎異口同聲。


    「為何?」


    「撫州之戰大人是主將,如何能棄全軍於不顧?」朱慶先著急說。


    「是呀,大人獨自往上饒過於危險,古人怎麽說來的?君子……不站在牆底下?」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趙敬子在旁說。


    「對、對!」審傑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大人至少應該帶幾個得力之人才好!」


    「有和尚(高漢子)那一營人馬還不夠?」李丹笑了:「想當初咱們去闖上饒,不過也就千把人。我此行如獻甫(趙敬子字)所說,僅帶少數精銳前往,速去、速回,絕不耽擱。」


    「大人打算帶誰去呢?」


    「也不想帶太多,主要將領還得留下參與作戰。」李丹背著手在屋裏走了幾步:「我這趟主要是個‘快字。


    都說天下武功無快不破,我這次也要讓人


    瞧瞧什麽叫‘快!」李丹說完,轉身對朱慶說:「四營人人配馬,可以做到嗎?」


    「人人配馬?」朱慶有些為難地皺眉:「現在隻要有馬匹、騾子一律都優先往前線送,這一下子要七百多匹……,確實有點難。」


    「大人,卑職有個建議。」楊世傑忽然說,見李丹等人看過來,忙拱拱手說:「呃,也是一時急智,不知可否解大人所需。」


    「楊參軍不必謙遜,且說說看。」


    「大人方才說要帶一營人前往,卑職倒以為不一定如此。」


    「哦?參軍是覺得一營人還多?」


    「不、不,卑職的意思,既然馬匹不足,何不編入部分騎兵,剩下的人或騎乘,或坐馬車,這樣也能實現大人‘快的意圖。而且如果遇到敵人,繞路還是迂回都很靈活。」


    李丹一愣:「混編營?這個主意好!」他看看大家:「這樣吧,我從各部抽調人員組成一個特遣的混編合成營,營正還是叫高漢子來做。」接著他向大家講自己的想法。


    原先戰役設計撫州解圍隻是上半場,下半場則由梅港大隊保護撫州和東鄉;


    臨編旅由水營輸送登陸並清剿瀘溪、資溪之敵;一、二、四三個營為主力,中軍營為預備隊,協助官軍追擊;


    官軍負責三路進剿中的兩路,團練負責最南邊這路。


    現在改為由臨編旅在崇文和宜黃阻擊,一營在建昌邊界做疑兵,二營保護撫州,三營占領金溪,四營占領餘江,中軍營留守安仁,梅港大隊進駐東鄉。


    對楊部殘軍的圍剿,以及瀘溪、資溪的收複都交給官軍來完成。這樣一來團練作戰任務減輕,也就有了從各部隊中抽調人手的可能。


    商議的結果,大家往裏麵合成了不少私貨,最後這個合成營居然由五個連組成!一連全部是槍騎兵和騎射兵,戰兵、輔兵各半,共兩百八十人,由周塗親自帶隊。


    二連是騎馬步兵,原四營抽調的老兵組成,四個戰兵排和一個輔兵排,共一百七十人,每人一匹馬,輔兵攜行馬車四輛,連正高粲。


    三連和四連是坐馬車的步兵,李丹起個名叫「車輪化步兵」。每連三個戰兵排,一個輔兵排,各兩百五十人,主要裝備是十六部駟馬車,連正分別是石大軍和秦漢(漢巴子)。


    這兩個連都是從各部抽調來的骨幹,甚至秦漢手下有個排全是教導隊落選的人。


    第五連包括偵察排、警衛排(參謀本部抽調)、通訊排、鎮撫排、指揮排、投射排(投石車)和工程排,共三百人全部騎馬或乘車,連正廖三清。


    最後還有個兩百二十人的輔兵中隊,裝備二十部馬車,中隊正宋九一。


    全營接近千五百人,營正高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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