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妮絲伸手扯下了一張空白的紙張,右手拿起了桌上的鋼筆,手底下快速地畫了起來。


    陰暗的礁石與僅僅勾勒出形狀空白一片的海灘形成鮮明的對比,平台上的幹屍以及四周被綁在原石上痛苦扭曲四個人讓畫麵形成一種難以描述的詭異感。


    “請將這幅畫送給切斯特先生,”安格妮絲輕聲說道,“如果切斯特先生需要的話,請幫助一下他。”


    “不過,一切以你的安全為重。”安格妮絲想了想,低聲補充了一句。


    “好。”南丁格爾的聲音在安格妮絲的耳邊響起,安格妮絲感到些許的微風拂過,空氣中的漣漪悄然擴散開來,她伸手拿走了安格妮絲手中的畫,“您呢?”


    “我?”安格妮絲笑了笑,低聲說道:“我去想辦法舉報。”


    ......


    再往前走幾個路口,就能到達海浪教堂所在的街道了。


    安格妮絲看著自己手中另一份隻有巴掌大的圖畫,忍不住輕聲歎了一口氣,折起來揣到了自己兜裏。


    說實話,依照風暴之主教會的風格,想要舉報某些事情,實在不是一件方便的事情。


    不過......


    安格妮絲停下了自己的腳步,轉過身看向縮在一邊街道角落裏向著過路行人祈求的乞丐,微微挑了挑眉毛,走了過去。


    乞丐的動作微微僵硬了些許,然後恢複了正常。


    “你跟在我後麵兩天了,”安格妮絲嘴角帶上了些許帶著惡意的笑容,上下掃視了一遍襤褸的衣衫下稍顯魁梧的身軀,輕聲說道:“你們船長的命令隻是監控我?”


    眼前的剛剛還保持著鎮定的人幾乎是瞬間向後退去,安格妮絲歎了一口氣,隨意地伸手按住了試圖逃走的人的肩膀。


    “不喜歡在這裏?”安格妮絲輕聲說道,“那我們去別的地方聊聊。”


    安格妮絲的目光看向了不遠處在兩邊的樓房遮擋下幾乎完全處於陰影裏的小巷,帶著惡意的笑容不覺燦爛了些許。


    手底下的身體絲毫未動,安格妮絲重新將自己的視線投向了衣衫襤褸的男人。


    “不願意去?”安格妮絲平靜地看向男人的眼睛,“你也許應該明智一點,至少我還沒有直接選擇拿你的屍體去換賞金。”


    “畢竟......”安格妮絲臉上帶著惡意的笑容逐漸加深,“你們船長派出的並不止你一個人,你覺得他們去了哪裏?”


    男人的臉色逐漸難看起來,張了張嘴沒有說出什麽話。


    “你的賞金是最低的,”安格妮絲收斂了自己的笑容,微微歎了一口氣,用稍顯失望的聲音說道,“不過雖然你的賞金不算高,但好歹我還是能拿你換上兩百多鎊。”


    男人的身體終於動了起來,安格妮絲輕輕伸手按了按自己頭頂灰色格子花紋的寬簷帽,緩步跟了上去。


    ……


    海浪教堂不遠處的路口。


    衣衫襤褸的男人停了下來,深色的裂紋從男人的脖頸、軀幹、四肢上浮現而出,隱約的灰黑色霧氣不斷從裂縫中地散逸出來。


    從路口經過的人有些驚恐地看向衣衫襤褸的男人,飛快地離開了男人周圍,不過半分鍾就以男人為圓心,周圍空出數米的一圈。


    在人們驚恐的目光下,男人的麵色逐漸變得痛苦而扭曲,灰黑色的霧氣逐漸籠罩了他的全身,幾乎看不清霧氣裏的麵容。


    數聲不同來源的尖叫聲在街道上響起,灰黑色的霧氣悄然消散,原地隻剩下了幾件襤褸的衣衫和從破爛的衣兜中露出的黑色墨水畫出的照片。


    ……


    安格妮絲遠遠看著幾個身穿風暴之主教會的教士服的人跑到了地上的那一堆衣物前,轉身離開了街道。


    “負擔有些重了。”安格妮絲忍不住苦笑了一聲。


    盡管她隻是在一個人的身上投入了些許那些灰黑色的霧氣,然後不去控製,讓對方直接被那些力量溶解而已。


    她之前強迫這個縱欲派派來監控她的人念誦了尊名,然後控製著對方來到了離海浪教堂所在的街道不遠的地方,直接殺了對方。


    這些舉動並不像上次一樣足以形成瘋狂,但消耗的靈性嚴重增加,而且內心中不斷浮現的陰暗思緒幾乎在一瞬間讓她難以控製自己。


    說實話這種靈性耗盡的感覺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安格妮絲的身上了,畢竟她一直在避免自己陷入這樣的境地。


    畢竟囚犯序列本來就是一條很容易陷入瘋狂,甚至落入失控境地的序列。靈性耗盡所帶來的失控傾向加重有時候也許會成為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造成所有的一切崩盤。


    她揉了揉自己的額角,無法抑製的煩躁和嗜血的欲望在心中不斷升騰,難以忍受的虛無感似乎籠罩了她的全身,仿佛自己整個人在溶解消失。


    腦海中不斷升騰的陰暗思緒幾乎難以抑製,許多安格妮絲曾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的細節都不斷地湧現在了自己的腦海中。


    她時而母親手上從未離開過的“荊棘之環”,時而想起羅西閣下在最開始見到自己時意味難明地看向母親的目光,以及當初母親因自己告訴教會她被某些存在誘惑後父親眼神中被失落所掩蓋的其他意味。


    母親的死亡幾乎是必然發生的事情,畢竟她是自己的孕育者,安格妮絲幾乎難以抑製地產生這樣的想法,教會和王室都很有可能參與到了勒樺莊園的那場刺殺,或者並沒有參與但是坐視了刺殺的發生,父親甚至也很有可能……


    安格妮絲伸手掐了一把自己,讓自己被陰暗思緒所淹沒的大腦稍微清醒些許。


    教會和王室已經坐視了帕格尼家族超過千年,沒必要再針對母親,她的情況和帕格尼家族的成員又沒有什麽區別。


    安格妮絲努力地控製著自己腦海中的思維,深吸一口氣,壓下自己腦海中雜亂的思緒,推開了房門。


    她的目光看向了窗戶上有些透明的身影,有些艱難地扯了扯嘴角。


    “切斯特先生,”安格妮絲低聲說道,“您找我有什麽事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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